东方辞愣怔间,却见那女子突然跪下,慌张磕了几个头,怕外面的人听到,声音非常小却很急切:“公子,方才见您安慰外面的孩子,又给她们分糕点吃,定然是个心善的,我……小女子本是良女,父母双亡被贱卖,宁愿给您为奴为婢,也不能去污秽之地,求您垂怜。”
东方辞听她说话有条有理,又是个有羞耻心的,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不由认真思忖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东方辞:“你叫什么名字?”
“清儿,沦落至此,贱性恐丢先祖脸面,不便提起。”她满脸祈求,满腔希望都挂在东方辞身上。
清儿二字让东方辞陡然醒悟,再看看女子那熟悉的眉眼,尘封未久的记忆顿时清楚的映出一个清丽的女子面容来。
郑荣将军之女,京城少女失踪案的时候,曾按东方辞的吩咐,放火自救,也算有勇聪慧。
正此时,车外顿时热闹起来,咋咋呼呼的呼喊寻找。
清儿当即瑟缩一下,哀求的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怕。”
平静的语气,却带着令人信服安心的力量,清儿焦急的眉眼瞬间放松下来。
东方辞推开车门。
清儿又是浑身一震,心底陡然一阵凄凉。
以为东方辞要将她还给那些人,无限哀伤漫延,恨不得立刻死了。
她不怕吃苦,可她身为女子,若是去那等腌臜之地,祖上也会因她而蒙羞,她决不能给祖宗丢人现眼。
她不恨东方辞,只是怪自己命不好。
刚刚打开门,那些本就在马车外面探头的汉子们顿时瞧见了清儿。
顿时呼喝着冲了上来。
清儿心若死灰,却还是挣扎着恳求的目光看向东方辞。
东方辞却道:“逃不是办法,我买了你即可。”
清儿一愣,满目感激。
看着东方辞温和儒雅的笑,突然又恐惧起来。
手持短刀凶神恶煞的汉子们冲了过来,零陵门神一般阻拦。
为首的汉子瞧见是东方辞主动开的门,想明白了一切,当即指着清儿骂道:“小蹄子你竟然敢逃走,你亲人将你卖身给我们,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你还当你是大小姐吗?”
清儿瑟缩,眼睛里泪水朦胧。
汉子不敢上前,只能站在车外指着清儿继续骂:“去花楼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若不是你长的有几分秀气,你便只能跟这些孩子一样,去为奴为婢。”
东方辞皱眉,很不喜欢听这些话。
她拱了拱手道:“在下东方辞,与这女子有缘,多少钱可买?”
她直奔主题,并不想与这些人理论,到底是去花楼好还是去做奴婢好。
尚未走远的牙行老板听到动静,收敛了笑容,连忙过来,听了一会儿,明白东方辞继善心大发之后又产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牙行老板连忙制止凶猛的大汉,朝东方辞拱拱手道:“大人,这女子是被她亲人……好像是姨母卖过来的,说是家里没人了养不起,卖的银子高了些。”
东方辞:“你开个价,多少无所谓。”
她财大气粗,刚得了二十万两,有的是钱。
牙行老板讪讪笑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这姑娘本是个小家碧玉,家道中落才会被卖,长的又好,在我们牙行也是个稀罕物,今早已经被潇湘馆的人挑了去,且已经付钱,只等马车过来,就要将人带走,并非小的不想卖,实在是生意人诚心要紧,这凡事也该讲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生怕东方辞有什么不如意,他这小买卖岂不是要完蛋。
东方辞见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强逼人家老板卖给她的立场。
况且东方府刚了结了欺男霸女的案子,洗脱了这等冤屈,她现在断然不能强取豪夺。
想了想问道:“她的身契可还在你身上?”
牙行老板点点头苦笑道:“尚在,不过一会儿他们若来了,却是要给他们的。”
东方辞摆摆手:“你不必担心,本官还不是那等强抢的人,潇湘馆的人什么时候来?”
正说着,三四辆马车缓缓过来。
牙行老板眼睛一亮道:“来了。”
他朝一位半老徐娘招了招手,对东方辞道:“大人,您是新科状元,您出马潇湘馆必定会卖您这个面子,一会儿您好好说,这事儿说不定就成了。”
看出这老板的热心,东方辞怪异的笑了笑。
总觉得这自称生意人的牙行老板对她热情的有些古怪。
牙行老板说罢,亲自去与那半老徐娘说话。
清儿怔怔地看着东方辞道:“原来您就是状元公。”
东方辞朝她笑了笑:“咱们也算有缘,你且放宽心。”
片刻之后,半老徐娘走到东方辞的马车下,娉娉婷婷的朝东方辞行了个礼。
“奴潇湘馆云娘,见过大人。”
东方辞摆摆手:“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她指了指清儿:“此女乃忠烈之后,入不得烟花之地,还请您开个价,将她让与我。”
清儿睁大了眼睛,心中震撼,他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云娘见东方辞说的客气,和颜悦色道:“大人客气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已经回禀我们东家这些女子的名字,云娘实在做不了主。”
东方辞想了想道:“这样,人先放我车上,我与你去一趟潇湘馆,亲自与你东家说话。”
云娘到底畏惧东方辞的身份,当即点点头。
牙行老板不愿掺和进这种争夺中,将清儿的身契交给云娘,告罪说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大家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去留。
堂叔道:“少爷,您真的要去花馆?”
东方辞郑重点头:“我得去一趟,千琴,你和堂叔一起回去,叫几辆马车,小心看护这些孩子们。”
大白天馆子里没什么人,莺莺燕燕不在,显得空空荡荡的,少了平日里的脂粉媚俗,倒是将着满厅的雕栏玉砌衬托的十分华美,深邃内涵又有些诗书雅致。
厅中只有一个干瘪的老头,脏兮兮的头发鸡窝似的飞扬,埋头吃饭,吃的不亦乐乎。
云娘将东方辞请进来,坐在相邻的桌子旁,自去请东家。
清儿戴着手链脚拷,像是犯人一般被锁着,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东方辞身旁。
零陵则是站在东方辞身侧,小孩子没有来过花楼,一时间被这里的装饰吸引过去,只觉得漂亮。
等了良久,馆内阶上走出一人,白衣飘飘,宛若谪仙。
好巧不巧,又是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