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能拿掉。”他脸红如火烧,说话却斩钉截铁,一双眼睛不敢应对东方辞的满心疑惑。
“我娘总不能嫁给一个苗疆人啊,更何况你的身份天下皆知,也骗不过皇帝的耳目啊。”
她双手托着刚刚调整好的人皮面具,有些无奈。
她有些怀疑刚刚他拿掉的是孔雀毛吧,不是接受信号的天线吧。
怎么没了这根毛的苗槑像是被刷机了一样,傻了。
“不,我不易容。”苗槑态度坚决。
东方辞翻了个白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好吧,你是大夫听你的。”
苗槑脑海里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思考不易容跟他是大夫有什么关联。
“要不留着孔雀羽给你换个发式?”她讨好的打商量。
材料都准备好了,后者这才临阵脱逃,她欲哭无泪。
“不了。”苗槑这次紧紧握着孔雀羽,像是握着命一般,坚决不合作。
“呃……”东方辞头疼,将希望的眼神看向盘膝打坐的善缘。
慈眉善目的年轻和尚浑身佛光萦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像是笼罩祥云里的佛像。
他沉浸在虔诚念经的认真中,却突然一阵浑身发寒。
看向那令他心中不自在的源头,又有是一呆。
“东方施主何故如此看贫僧?”
东方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材料,自己也觉得荒唐,讪讪一笑厚着脸皮问:“打个商量,我能将您易容成我爹吗?”
宝相庄严的佛像,面容有些龟裂。
东方辞的笑容越来越尴尬,因为在善缘那有些错愕的表情中,他竟缓缓闭上眼睛,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敲起了木鱼。
然而木鱼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显示了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东方辞彻底无法恬着脸了。
她又看向门外树梢见根本看不到的身影:“离爷爷,要不……”
“哗啦……”一声轻响,树梢颤动中,躲藏在树叶间的叶离渊已经消失不见。
“跑那么快干嘛,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说,又没让你们扮成女人?”
善缘终于难掩无奈的睁开眼看了她一瞬,东方辞那强词夺理的样子实在是没眼看。
“这怎么办,材料都准备好了,如果不戴上,就不能用了。”
东方辞发愁。
苗槑却道:“给你叫了人来。”
“谁?”
东方辞刚刚问出声,院门外便有人敲门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儒雅谦和的身影缓缓出现,东方辞的疑惑僵硬在脸上。
这不是被她砍掉的其中一枝桃花嘛,不合适不合适。
她连连摇头,飞快躲在帐幔后。
那桃花……孔立问:“苗先生唤我何事,是不是东方辞的身体有什么危险?”
苗槑摇摇头道:“东方辞找你。”
他将事情说了一遍,孔立一听,心中欢喜道:“欣然直至。”
东方辞从帐幔内走出来,手中扔捏着那材料。
“孔兄。”
东方辞讪讪地叫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她本想坚持到底绝不与孔立再牵扯上假扮夫妻这种关系的,好不容易砍了一半,树枝再长好可怎么办?
然而,看着手中快要被特殊液体融化的面具,东方辞终是心虚的走了出来。
东方辞的声音,绝美无双的容貌,温婉袅娜的走出来。
她自己毫无察觉。
孔立却是愣在原地将自己封印成了一块儿石头。
传说西边有最漂亮的女人叫美杜莎,只看男人一眼就能让人变成石头。
眼前女子是不是美杜莎他不知道,孔立却真的变成了石头。
“你……”他双眼圆睁,看着东方辞的脸。
“呃,这是我娘的脸,我故意做的年轻了些,总不能做的太老让人认不出来吧。”
她想了,能吸引皇帝的是一个纵然成婚,却仍旧绝美无双的容貌,若是换成苦大仇深的样子,没人认出来怎么办。
毕竟她不是要入宫,而是让人看到“李玉菡”。
眼前这张脸与那日皇宫中的惊鸿一瞥同时在他脑海里潆绕,渐渐重叠。
望着“前辈”或者“丈母娘”的容貌,他死死咬着牙关,硬生生不让自己说出一句漂亮或者美丽的夸奖之辞。
那样就太唐突冒昧了。
但是看了几眼,他还是觉得宫中马车里的一瞥,更让她倾心。
木然点点头,孔立自觉坐在了椅子上,将自己的脸对准铜镜,一幅任君施为的模样。
东方辞一喜,总算是有人同意陪她演戏了。
哎,不容易。
她一边给苗槑易容,一边道:“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孔立淡淡勾唇浅笑,并没有将这个承诺放在心里。
他是自愿的。
且他觉得自己今日与东方辞一起假扮夫妻,是他占了便宜。
那日东方辞的话冷硬又绝情,虽然没说几句,却让他心凉了好几天,现在他终于可以在这种关系上与东方辞有些牵扯。
虽然是假的。
但他仍旧无比开心。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美好的开始。
半个时辰之后,京城西郊的官道上,一男一女两人骑着神骏白马,疾驰而来。
进了门,左右看看,似乎感慨,一路进了风云楼。
俊男美女往往是人们最容易关注的,虽然“李玉菡”和她夫君年龄大了点,却更有成熟的风韵,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二,来一碟桃夭和一碟醉雪,再来一份叫花鸡和一壶火状元。”
小二殷切地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原以为这两人郎才女貌堪称一景,定然会点一些贵重的食物,然而听着听着表情却古怪起来。
桃夭和醉雪是风云楼最出名的点心,做这两样点心的是从前宫里的御厨。
做法复杂,精致美味,且绝无仅有,传说中就连当今年轻的时候也是逃出宫来才能吃到。
非当地人不会知道,店小二也不会故意让人点。
那斯文风雅却带着凌厉之气的男人点出这样的点心,定然是来吃过的。
可叫花鸡与桃夭和醉雪相比就有些不忍卒看了,味道虽美,却是平常的东西,世家公子和小姐是不爱吃的,吃这个的大多是贩夫走卒或者江湖中人。
至于火状元嘛,是烈酒中的烈酒,寻常人饮一口就像是喝了一捧火浆,火龙从咽喉直钻入腹中,宛若火烧,是烈酒中的状元。
只有冬天或者干粗活的力巴才会喝这个,杂粮酿造,又烈又糙。
小二看着这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夫妻,完全看不出他们是能喝的下火状元的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