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繁山下,李昆玉与东方辞坐在马车里,分坐左右,用对弈打发时间。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李昆玉已经输了十几局,然而他却越战越勇,精神抖擞,犹如斗鸡一般,浑身头发都竖了起来,聚精会神。
而东方辞却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捻动棋子,目光还时不时的瞥一眼窗外的风景。
那悠闲的模样,简直像是出来郊游一般。
今日对她来说确实是郊游。
家里闹哄哄的乱成一团,三皇子还是个不安生的,净给她添堵。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委屈可怜的无耻卖萌和早上的得寸进尺,她就忍不住心中哀嚎。
她真想对着绵绵青山云海大喊。
借此抒发心中的憋闷和无奈。
“少爷,到了。”
书童山月的声音传来,将神思游离的东方辞惊醒。
叶离渊用手腕翻转甩了个漂亮的鞭花。
千琴拉开马车门帘道:“少爷,前面好多人。”
东方辞放下手中棋子,透过那飘起的帘子望向外面,却见那环形山口处,无数甲胄分明,刀枪林立的将士望着马车。
神情冷厉,满脸肃杀。
只一眼,便让人如临战场,像是看到黄沙染血,满目疮痍。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阵容,没有想到威武肃杀,没有想到威风凛凛,第一印象便是尸山血海,枯骨成堆的悲壮。
这或许就是戍边将军们身上特有的气息,与河南府督府军的锦绣闪亮完全不同的感觉。
见李昆玉还在拧眉沉思,东方辞随手在棋盘之上一扫,黑白棋子瞬间混合揉杂在一处。
“啊,我的棋局。”
东方辞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走了!”
“啊……我觉得我这局一定能赢。”李昆玉一边捂着被敲的脑袋,一边歇斯底里的哀嚎,满心懊悔。
东方辞收敛心中的郁卒,忍不住打击:“再让你十子你也赢不了。”
说着,东方辞把他推下车,而她则是被千琴抱下去。
威国公为首,暮云和战长安站在他两侧,面带笑意的看着东方辞,其余众人看到东方辞瘦小且虚弱,竟然是被一个女子抱下车的,心中未免鄙夷。
与他们交往的要么是军中铁骨铮铮的汉子,要么是豪气干云的英杰,他们身在军中,崇拜强者,崇尚英雄。
对于弱者,他们从内心里鄙视。
这个瘦弱的少年,根本不配威国公亲自迎接。
感受到后方众人凌厉针对的气息,东方辞不由有些愣怔。
方才坐在轮椅上,众人的目光更加轻视了。
“见过威国公。”东方辞抱抱拳,点头行礼。
威国公打量她半晌,似有感慨道:“短短不到一个月,你便成了这副模样,少年英才,令人惋惜。”
东方辞宠辱不惊,淡淡笑道:“多谢国公关怀,这只是不善饮酒所致,并无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众人听到东方辞竟不善饮酒,对她的轻视更加浓郁了。
战长安凑上前来,蹲下身关怀道:“身体如何?”
“很好。”东方辞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起来。
堂堂大将军竟然蹲在地上成何体统。
看懂了东方辞的眼神,战长安站起身来。
面具下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憨憨傻傻的可爱。
众人看到如此发傻的战长安,纷纷瞪大了眼睛。
铁甲将军这是怎么了?被妖魅勾了魂吗?
威国公身后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将,看着这一幕,眼中恨意闪烁。
“小子有志气,听说你皇宫之中求娶公主,庇护东方一族的家人,有胆识,有气魄,是年轻人的典范,昆玉有你这样的朋友,老夫很满意。”
东方辞谦虚的笑了笑:“国公过誉了。”
“呦,你小子这黑脸还害羞了,不说了不说了,走,带你去演武场看看那些宝贝。”
说着,竟然亲自推着东方辞的轮椅,往内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东方辞有些心虚。
那一个个凌厉能杀人的目光,让她有些莫名和惊异。
皇宫内,御书房中静谧无比,高首自外间进来铿锵跪下,禀报道:“皇上,东方辞不在府中,管家说李家二公子邀请东方辞往西繁山爬山,锻炼筋骨,末将是否需要前往保护。”
“西繁山?”皇帝一愣,陡然想起那是什么地方,摆摆手放心道:“那是李家军营重地,有昆玉陪同,必不会有危险,你去东方府守着吧。”
“是。”高首领命。
皇帝神色复杂难辨:“他跟李家打的火热,究竟是与昆玉个人的交往,还是跟李家有某种牵连呢?”
高瑜皱眉,也在感叹东方辞与李家走的太近了。
军营处在四面环山的空地之上,无数的帐篷和宽阔的场地,满目肃杀之气升腾,给人带来无比的震撼。
演武场处在无数帐篷的中间,万千将士严阵以待,站在演武场外不远的地方,看着那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瘦弱少年,一个个神色复杂。
那是被他们心目中的大盛堡垒,护卫盛朝半壁江山的英雄亲手推着的啊。
这是何等荣耀。
东方辞进入演武场,第一眼便看到场中堆放着的武器。
几位铸造大师摸索着武器却不知怎么使用。
“见过国公,这位……”
军营之中,皆行军礼,虽然军令如山,却并不如外面那般拘礼。
“这就是本国公跟你们说过的,东方辞,你们打造的武器,皆是出自他之手。”
“什……什么?”
老者们震惊望向东方辞。
“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其中一为首老者,须发皆白,满脸不信。
他没有鄙夷或蔑视的意思,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就年龄来说,东方辞确实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东方辞被威国公说破是图纸设计者的时候,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的不想承认。
“都是先辈的智慧,我只是将之整理出来罢了。”东方辞大声说道,极力表现出仰慕先贤的崇敬之感。
威国公却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小子何必谦虚,你当老夫老眼昏花了吗,是不是你画的,我怎会看不出。”
顿了顿,他环顾四周道:“放心,这里都是跟随老夫多年的嫡系,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绕是如此,东方辞还是不承认:“国公真的猜错了,这些是我在一本古书里看到之后誊录的,真不是我设计出来的,我还小,哪里有这等睿智。”
威国公皱眉,不满东方辞如此藏着掖着,这让他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然而,那白发老者却松了口气道:“年轻人此言不错,知道自己的斤两是好事,这等精妙的武器,你若真说出去是你想出来的,别说老夫,便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老者满意的捋了捋胡子,欣赏的看着东方辞,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