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红英身为河南府道台,有调兵之权,只是他才刚刚官复原职,自然是没有嫌疑的,再者,无论是方黑子还是三皇子心里都很清楚,若不是他在督府军的眼线,或许梁山早已覆灭。
而三皇子和钦差更不可能是下令。
唯一的人就是莫炳郡,然而,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却苦于没有证据,因此,所有人的沉默和询问,都只是在配合演戏。
“是牛红英?钦差?还是谁?”方黑子大声质问。
督府将军被激发了怒气,被如此众多之人看着,他堂堂督府将军,掌握十万精兵,被一个土匪如此蔑视质问,凶性上来,他猛地站起身来,怒道:“没有谁的命令,是本将军的探子探查得知,清缴土匪本就是我的职责,本将军以为只是区区山贼,无需禀报!”
方黑子面色冰冷:“好,攻打梁山是剿匪,那攻打怀庆县丞呢?也是剿匪?”
“是,本将军得到线报,怀庆附近有山贼出没,劫掠无数赈灾粮,本将军这才前去剿匪支援,却没想到……”他恨恨看了一眼卞士杰:“却没想到卞士杰卞大人竟然与土匪沆瀣一气,不思反抗,反而庇护土匪,简直是可恶。”
卞士杰当即愤怒之下老脸通红,他怒道:“怀庆什么时候跟土匪沆瀣一气,那是商都铁甲部的将军,给我们运粮,保护我们一县百姓平安,反倒是将军派六万大军,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攻城,你居心何在?”
越说越气愤,他虽然隐瞒了大部分,可说的也是事实,愤怒之下,也不顾脸面,继续道:“因为下官不愿跟莫大人人同流合污,怀庆县的百姓救济粮就得我们花钱买,我们花了所有的钱,眼看百姓就要饿死,你们给我们一点活路了吗?”
“是,老朽是联合商都铁甲部抢了送来的赈灾粮,救济粮,可那是我们应该得到的,就因为我们抢了粮食没有给钱,你就派六万骑兵步兵弓箭手齐上要灭了怀庆?若不是有铁甲部各位将军在,你们是不是要屠城……呜呜呜,殿下,各位同僚,若不是……呜呜……若不是战将军拼死护卫,各位怕是见不到老朽了,老朽活了一辈子,文官出身,兢兢业业啊,老了老了,却没想到……呜呜呜……”
他将劫粮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心疼东方辞,他老了,大不了辞官,而东方辞却不能有这个污名,况且他这个劫粮的名义,虽不是光明正大,却情有可原。
众人傻眼了。
完全没有想到,德高望重,久负清流之名的卞士杰竟然哭了,在百官面前,哭的像个孩子,委屈,惊慌,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詹天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同经历那段艰难时光,他的眼睛里也微微湿润。
声音哽噎道:“殿下,怀庆与卫辉百姓,不是土匪,我们真是迫不得已。”
劫粮的罪名,他打算与卞士杰一起扛。
无数经历过掏钱买粮的官员也跟着眼睛发红,生了同仇敌忾之心。
“殿下,纵然他们劫粮,可也不能当做土匪,这本就是应该给百姓的赈灾粮,大军攻城,实在令我等县丞寒心。”
“请钦差和殿下一定严惩督府军。”
督府将军连忙道:“殿下,并非如此,商都铁甲部与一股真正的土匪勾结,自称大王,曾抢劫了军粮。”
军粮二字一出,在场原本义正言辞,愤怒的官员不敢再说什么。
毕竟无论如何,军粮都是不可动的。
张玉恒忙道:“是的,运粮队有逃回来的人称,在山头看到土匪打扮的人,还有大王座,甚至商都城附近那些被洗劫一空的富商,都是那一支土匪干的。”
张玉恒开头之后,无数莫炳郡一派的人也开始纷纷拿出证据。
“哼!可笑,虚伪,无耻。”争吵中,一道沙哑却尖锐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那人蓬头垢面,满脸讽刺的扫过莫炳郡一派的人。
龚长庆看着这些人,满脸疯狂与憎恶,他恨恨道:“督府将军你好意思说运出去的是军粮?那明明是参杂了糠皮的赈灾粮,张玉恒,你说的证人是不是叫刘力,他运送的不是给怀庆百姓的粮食吗,还有你,什么为国为民,还不是为了钱财。”
“督府将军你怎么不说给你提供线报的人是谁呢?若不是莫炳郡授意,你怎会知道山贼出没,你与莫炳郡勾结,以为这山贼是三皇子派过去的,想给三皇子一个下马威,将他赶出河南府。若没有好处,你怎么会舍得六万人出去剿匪?就连攻打怀庆也都是你们早就定下的计划,还不是为了铲除异己,独霸河南府。说的大义凛然,我呸!都是伪君子。”
“龚长庆,别忘了你是谁的人?”督府将军怒目而视。
方才龚长庆出来,并没有说太多的话,他还以为龚长庆是自己人。
龚长庆冷笑:“谁的人,哼,从莫炳郡试图将黄河决堤罪名推到我身上的时候,从你的士兵要杀我灭口的时候,我谁的人都不是,劝你们还是老实交代吧,你们干的那些事儿,怎能逃过他们的追查,负隅顽抗不过是愚不可及的挣扎。”
末了,他又啐了一口道:“一群蠢货。”
他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因为三山的长剑,低着他的背,若他不出来反驳,必死无疑。
方黑子“啧啧”两声道:“看来,再坚固的利益联盟也有分赃不均的时候,莫大人和将军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也罢,本盟主也不装君子了,来人,把督府将军的独子拎上来。”
督府将军一愣,原本就因为龚长庆的反驳而难看的脸,更加难看了。
转眼间,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被五花大绑着拎上来:“爹,爹,救我……”
孩子惊慌失措的哭着,健康的小麦肤色看起来很是健壮,日后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方黑子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儿子。”
方黑子超苗槑挥挥手道:“既然督府将军不说实话,本盟主不介意用点狠的,先切了少年的手指。”
“啊……”
一声惨叫,少年面色惨白,他的手指被人按着,猛地剁下两根指头,鲜血流了满地。
苗槑挑了挑眉,拿出金创药给他止血。
一切都做的慢条斯理,平淡之极。
众人看着风轻云淡,脸上依旧挂着淡然微笑的苗槑,纷纷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方才切的不是两根手指,而是两颗葱一样。
那殷红的鲜血,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
冷静的可怕,冷血的淡然,冷酷到无情。
看着满地鲜血,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片静谧中,唯独孩子的叫声惨绝人寰,撕心裂肺。
方黑子嘴角勾了勾,看向脸色煞白的督府将军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你和龚长庆,究竟是谁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