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辞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能缺钱,一路行来,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从家里带来的哪点钱能坚持到京师已经不错了,若不是后来苗槑随手救了几个人,我怕是连去国子监报名的钱都没有,我和苗槑去相国寺挣点钱怎么了?”
三皇子沉默。
在场之人看向三皇子的眼神着实嫌弃又有些古怪。
仿佛在说你身为皇子竟然如此靠别人养活,当真是坠了皇子们的脸。
可一时间又觉得东方辞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十分玄妙,说不出为什么,便是觉得两人关系亲近不一般。
“为什么不来找我?”沉默良久,三皇子讷讷地问。
东方辞这些都不想理他。
一路从雷州行来,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有钱的样子,入京之后他便离开,她去哪里问他要钱,又怎么能问他这个没钱的人要钱。
心中长叹一声,松开善缘的胳膊,坐在苗槑身旁的石凳上。
全当三皇子不存在,问善缘道:“他的身体,能恢复几成?”
善缘摇摇头:“正想与你说,贫僧需将他带到寺里,闭关清修,或许能根除他体内的毒性与暴戾之气。”
三皇子知道自己对东方辞的猜疑与对她身边之人的妒忌,惹东方辞反感,可他身为皇子,如此小心翼翼却还如此曲折,这让他如何能做到心平气和。
懊悔如洪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心。
看着与善缘交谈的东方辞,三皇子想去认错,却又实在觉得,在东方辞身旁围绕的男子面前认错,反倒漏了怯。
一时间烦恼抓心,犹如万虫爬过心头,竟怔在当场。
俊美无双的男子惶惶然如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看着仍旧盘膝而坐的,调息运气的苗槑,东方辞点点头:“好,他这戾气,是要在清净的地方效果最佳,我就将他交给你了,对了,最好去人少的地方,免得他体内的毒蛊控制不住,伤及他人。”
“贫僧省的。”
东方辞点点头,看着苗槑一时间有些怅然。
“能治好吗?”她不确定的问。
“佛曰:不可说。”
“好好好,我不强求什么,是我把他带出来了,自然要对他负责,无论如何我只要他活着,他有一身医术,尚未有传人,他更有悬壶济世之心,且尚未完成,不能死。”
善缘点点头:“可以保命。”
“嗯。”东方辞点点头。
不知为何,听着东方辞的语气,站在一旁始终不曾离开的方妙华,眼角微微湿润。
她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东方辞是什么身份,为何所有能人异士都会为他所用,就连三皇子都可以随意责骂。
但她却在这一刻为东方辞的举动而感动,生出了想为之肝脑涂地,死而后己的信念。
“不!”
静默中,苗槑突然一声嘶哑吼出。
“我不能跟你走,大师,我不能走。”苗槑摇了摇头,难得的清醒,却甚是疲惫,虚弱。
善缘叹息道:“你的病,乃是多年魔障侵蚀所致,毒气伴随情绪而爆发,能控制住已是难得,如不彻底拔除,恐怕……”
“拔除……多久?”他表情仍旧执着,询问显得很是质疑。
“少则三月,多则……”
“多少?”
“三五年吧……”长长一叹,善缘心里也没底。
东方辞一愣,没想到竟会这么久。
方才她担心苗槑的伤势,并没有询问时间。
苗槑闭上眼睛,温和平静的面上带着平静却拒绝的笑容:“如此一来我便更不能随你走了。”
“为何?”善缘疑惑。
东方辞低头沉默,心中默默感动。
曾经东方辞请他出手的时候,他便是知道苗槑有一颗善良仁爱的心,又有济世苍生之念,这才想也未想便允诺,这是个值得他救的人,救一人而活百千万人,纵然付出所有心血也在所不惜,并且他已经做好了安排。
却不曾想,以他的身份所说的话竟有被拒绝的一日。
“我不能离开她。”苗槑看了一眼东方辞,目光无意间扫向东方辞右手手腕一处裹伤白布时,被其上氤氲的鲜血刺伤。
“我决不能离开她。”声音郑重的叙述。
善缘表情再度悲悯:“看不破长久,忍不住寂寞,你可能会死。”
“大师,我是个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我知道会死,可我不能离开她。”他神色平静,表情苦涩又有些超然与难以言喻的艰涩和急切。
东方辞摇了摇头声音平静:“相信我不会有事,听我的,去吧。”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
苗槑摇摇头,瑞凤眼中尽是凄然与绝望:“如果注定只能活一个,我希望是你。”
“如果我们注定只能活一个,活着的可能性最大的……是你。”东方辞声音平静,眸中确实凄凉与悲伤,眼底深处确实看透一切,毫不留恋的知足,她道:“能遇到你,我已经偷来很多时光,足矣。”
听着三人气氛沉闷诡异的坚持与争吵,在场众人满头问号。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龙巢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三皇子脑海中早已想到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心惊肉跳,却不敢去多嘴求证,此时听到龙巢的话,如猫抓般的心终于定了定,竖起耳朵去听因由。
东方辞没有解释,再次对苗槑说:“去吧,万一三个月就好了呢?”
“我才是你救命的药,你明知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死!”暴躁,愤怒,不甘,担忧,怜悯,素来中正平和,纵然有时候说话夹枪带棒处处讥讽的时候,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暴躁过。
声若惊雷,劈中了所有人的心。
震撼。
东方辞沉默。
两人就这么目光锐利的对峙,谁都不肯相让,眼神更是没有丝毫柔软退缩。
“你会死”三字,刺中了所有人的心。
三皇子脑海中顿时划过无数东方辞曾经匪夷所思的行为,她几乎日日喝药,肤色忽白忽黑,明明内功不错却体弱多病,不能饮酒,身上经常装着药,甚至看淡生死,不惜生命。
甚至明明喜欢自己却要推开。
原来,竟是因为会死吗?
“阿弥陀佛,既如此,贫僧成全你们,愿意跟在苗槑身边,完成信诺,虽是折中之法,却……”善缘见两人斗鸡似的谁都不让,却是谁都说服不了谁,长长一叹,只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足矣。”苗槑感激看向善缘:“多谢大师成全。”
东方辞闭了闭眼睛,挑眉看向善缘:“大师,你这般是否太没原则?”
大师念道:“万事随缘,强求不得。”
东方辞还想再辩驳,却被一双大手拉着胳膊,俊美的凤眸里满是几乎疯狂的询问:“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