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辞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看着恬静中带着些羞涩与惶惑的张蓁蓁走来,秀美的眸子中满是担忧,东方辞拍了拍她的手,轻轻道:“一切有我。”
宁公主旁若无人的走到角落里,哭成了泪人。
高公公躬身安慰着她,细声细语的说的尽是至理名言,他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对这公主也是疼爱。
可他对东方辞的眼睛里,却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是淡淡的,淡到极致的惋惜。
二皇子这个前些日失了皇帝宠爱的皇子,终于站了出来,他指着东方辞,对身后护卫道:“给本王将这个胆大包天,不敬皇族,藐视皇家威严的小子抓起来,送去宗人府受审。”
几位皇子们身后的贴身侍卫都走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腰间佩刀,步履间裹挟着浓郁的杀气。
皇子们心中似乎裹挟着怒气,因为东方辞他们惹怒了皇帝,因为东方辞他们被禁足,大盛朝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失宠了,与他们的关系渐渐疏远,甚至有些人冷嘲热讽起来。
心高气傲的他们哪里受得了这种罪,此时看着东方辞,只觉恨意滔天。
终于能报仇的快意划过皇子们心头。
东方辞却轻轻一笑,用仅有的力气站了起来,目光冰冷扫向那些侍卫,轻蔑道:“还记得你们的前辈玄玉吗?”
众人一愣,心中疑惑这人是谁。
二皇子脸色瞬间煞白,面色越发阴沉起来。
东方辞风轻云淡的笑着,依旧偏红的脸上似初升的通红朝阳,少年稚嫩的小脸略显老成:“犹记得那日下官乔迁之喜,还是二皇子的侍卫,名叫玄玉,多好的名字,只因两个字,便被处死,二殿下可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
二皇子不语,冰冷的眸子里汹涌着愤怒与杀气,犹如一头猛兽一般要将东方辞撕碎。
“放肆!”他怒不可遏。
东方辞恍然笑道:“没错,就是这两个字,玄玉他对我说放肆,他便死了。”
众人大惊。
方才对东方辞说放肆的,可是堂堂皇子,诅咒皇子乃是大罪,轻易不能说。
孔立忙道:“子期,莫要胡说。”
东方辞摊摊手无辜道:“我哪里胡说,我问二殿下是哪两个字,二殿下答了,仅是如此。”
“莫要狡辩,东方辞,你不仅对公主不敬,对二殿下也不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抓起来。”四皇子眯着眼,阴鸷怨毒的盯着东方辞。
威国公夫人顿了顿手中朴质的拐杖,沉声道:“谁敢?”
话音一落,院子外面瞬间涌出无数手持长矛的将士,将别院包围的严严实实。
纪律严明,动作整齐划一,煞气弥漫震慑人心。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这一瞬间,脑中轰隆隆作响,东方辞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复杂。
这是一场对峙和角逐,而自己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想了想,她朝国公夫人摇了摇头,不希望与皇子们发生冲突:“四殿下误会了,公主并不是我气哭的,对二殿下也没有不敬,微臣只是好奇,你们今日来,只是为了为难我吗?”
她声音平静而认真,仿佛将所有的阴谋诡计抛下,只问结果,坦然而意味深远。
这话问的直白,直白到这些素来喜欢玩心机的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东方辞,你欺辱我大盛公主,却要反咬我们兄弟为难你,这是何道理?你凭的是什么?难道是李家吗?”二皇子邪笑着,阴厉的笑容仿佛来自地狱,要将李家死死拉入坑中。
东方辞心道,终于来了。
同时心中也有些微微冰冷。
她笑道:“这与李家又有什么牵扯,二殿下话中何意?”
“自然是恭维状元公订婚的派头,国公府做礼,李家少将和榜眼做门童,满院贵胄做宾客,这世上,谁有你这般气派,怕是连父皇……”
二皇子阴恻恻的话尚未完全说出口,便被几道声音同时打断。
“二皇子慎言。”国公夫人冷斥。
“二哥。”八角门处一道声音大叫一声。
“二殿下……”纤细的声音喊罢,还没来得及说下文,便闭了嘴,将露出袖袋的圣旨望里面掩了掩。
高公公看着穿过将士飘逸走来的三皇子,神情略松。
二皇子的话被打断,满脸不悦,看到三皇子他脸上更是难看。
他冷笑着哼道:“怎么,本王有说错吗?东方辞一个小小的六品小官,这么大的派场是谁给的?可不是堪比帝王吗?”
谁给的?自然是李家给的。
满座宾客,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其中不乏义愤填膺之色,看向二皇子的脸色,阴郁抵触,肃杀之气顿时升腾而起,弥漫了整个院子。
可他们看向三皇子的眼神,也并不怎么好。
东方辞看到他,心中一喜,又一定,看着满院之人的表情,她心中感慨又感动。
这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外祖母为了让这些人看到她,认识她然后保护她。
可她并不想现在就将他们牵扯进来。
长叹一声,她朝三皇子缓缓行礼道:“下臣见过三殿下。”
三皇子却走到威国公夫人面前,拱拱手道:“无极见过姑祖母,见过英国公,庆国公,长信侯……诸位前辈。”
没有人知道无极二字是皇甫赟的字,是有日在东宫闲谈,谈起三皇子东方辞才知道,他的字竟是如此霸道。
这字乃是皇帝亲自取的,取自道德经中“复归于无极”是感慨他的性子想莫测宇宙一般无边际,也是希望这个最疼爱的儿子,活的潇洒随性,随心自然。
皇甫赟微微躬身,抱拳行了个半礼,他虽是皇子,却也是晚辈。
如此行礼,院中之人这才面色稍稍缓和。
国公夫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诸位皇子们都来了,都是皇亲贵胄,似乎只有你长了眼睛。”
慈爱的国公夫人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是会阴阳怪气的。
东方辞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外祖母竟然是皇族之人,这个似乎被人忽略了几十年的事,没有人说起过,她如今只觉震惊与恍然。
难怪外祖母对皇室愤怒,对皇子们不留情面,原来她本身便是皇子们的长辈,有这一层身份在,威国公府原本的威势上又渡了层金黄的皇族之光。
有她震慑,今日来的皇子们,很难兴起浪花了。
三皇子苦笑,他歉然道:“都是我们这些兄妹不好,扰了夫人雅兴。”
他今日本不想来,可为了李家不得不来,为了妹妹也不得不来,他只希望能消弭这场刻意安排的祸事。
他又朝东方辞点点头道:“今日之事……”
话音未落,东方辞已经截了他的话,淡然道:“三殿下多虑了,不过是两个女儿家的切磋罢了,无事,无事。”
三皇子笑了笑,英俊的脸上满是苦涩,任凭他多么玉树临风,一出现就引得无数女子尖叫,可面对这样的场面,他身为皇后之子,身份尴尬,也觉头皮发麻。
皇帝想对李家出手。
李家明白了,便明目张胆的反击。
可这样做不管谁胜谁负,削弱的都是国力和战力罢了,百害而无一利。
整个大盛朝,宁肯惹怒皇帝也不要惹了李家,这是最护犊子的一个家族。
掌天下兵权,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无将不从。
他们若真想反,皇帝也无能为力。
“如此甚好。”知道东方辞言谈间遮掩,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三皇子面露欣慰之色。
“切磋?这个东方辞和他的女人,藐视皇权,必须付出代价,皇家威严,不可侵犯,难道要任由皇族在天下人面前丢尽颜面不成?”二皇子步步紧逼,瞬间将原本已经岔开的话题,再次引入针锋相对的局面。
东方辞皱眉,看着二皇子的眼神略有不善。
宁公主抽抽噎噎的听到三哥的声音,“哇”的一声扑到三皇子怀里,终于忍不下去,大声哭了出来。
她道:“呜呜呜,三哥,我输了,张蓁蓁真的好厉害,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女,我……我……我不甘心。”
公主哭着,可语气中竟然有羡慕之意。
古怪。
十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