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被人害死的消息传到太师府的时候,司徒长风正在江氏房里用膳。虽然吴氏背叛过他,但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乍闻她死于非命,还是有些不忍。
江氏在心底冷笑,脸上却挤出一丝的哀愁。“京城乃天子脚下,怎么还会有这种惨案发生?吴妹妹虽然有错,但老爷已经罚了她了,是谁这么狠心要将她置于死地?老爷,您要节哀啊…”
听到江氏的安慰之语,司徒长风心里的悲戚好了很多。“你是个心善的…我一会儿去顺天府一趟,好歹夫妻一场,唉…”
江氏依偎在他身旁,轻轻地帮他捏着肩。“老爷说的是。吴姐姐好歹是青儿的生母,如今…青儿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司徒长风拍了拍她的手,表示欣慰。“你怀着身子呢,切莫太过悲伤,对胎儿不好。”
江氏连忙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绽放出一丝笑容。“那老爷快去衙门里看看吧,妾身一会儿就派人去好好安抚四少爷。”
司徒长风点了点头,安心的离开了江氏的屋子。
顺天府尹在见到司徒长风之后,满脸带着笑意,生怕开罪了人。“司徒大人,据说这妇人原先是府上的家眷?如今她遭遇不幸,下官一时找不到她的亲人,只好通知大人您了。”
司徒长风虽然觉得丢脸,但还是默认了。
“王大人辛苦了。只是不知道,她死于何故?”
顺天府尹将那蒙着的白布慢慢揭开,露出吴氏青紫的脸庞,道:“仵作判定,是被人生生的殴打致死。也不知这妇人得罪了什么人,遭此毒手?”
司徒长风看到吴氏身上那骇人的伤痕,不忍的撇过头去。“果真是被打死的?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
“据周围的百姓所作供词,似乎是…”府尹大人犹豫了半晌,始终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可不敢随便说出来,惹恼这一品大员。
司徒长风眉头微微挑动,对这王大人的举动很是不满。“王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好了,本官也不是个无懂礼数的。”
有了太师大人的保证,王府尹就没有再隐瞒了,不过他倒是压低了声音,没让旁人听到。“太师大人一向清明,估计很少管那后院儿里的事。下官听闻那殴打妇人的凶手,嘴里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夫人之名来找茬儿的,但没想到那妇人挨不住,活活的被打死了!”
一听到是自己后院里的女人所为,司徒长风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王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官的夫人乃丞相府的嫡女,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岂会做出那违背律法的事情来?你这般污蔑本官的夫人,可知罪?”
“是是是,下官知罪!一定是下官听错了,听错了…”王大人一边抚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连连赔着不是。“想必是城中的地痞流氓,见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孤身一人,所以见财起意,痛下杀手!”
顺天府尹这套说辞,司徒长风觉得很满意,便稍微缓和了一下脸色。“王大人果真是个明智的,这么快就查出了那凶手。本官一定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将大人好好儿的夸奖一番。”
王大人笑着将司徒长风领去了后堂,茶水点心好生的供奉着。“多谢太师大人,若是将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还请大人不要客气!”
司徒长风被人恭维着,心情舒畅了不少。但是想到吴氏死的惨烈,心里不免有些神伤。吴氏跟了他十几年,一直很得他的喜欢。如今死于非命,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王大人,那些凶徒就有劳你了。请务必要将他们缉拿归案,还她一个公道!”
司徒长风没说吴氏是她的妾,而是以一个她字替代。
王大人见他这么说,自然是心领神会,立马派人去抓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将他们关进了大牢。
司徒长风解决完了这桩事,便为吴氏的身后事犯起愁来。
吴氏自小就没有了亲人,才沦落成为舞姬的。如今突然死掉了,连个送葬的都没有,何等的凄凉!
但吴氏已经被他赶出了太师府,也不再承认她这个姨娘,还把儿子过继给了周氏,如此一来就更不便以太师府的名义将她弄回去下葬。更何况,吴氏背着他在外面偷汉子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这妇人也挺可怜的,我这里有些银钱,王大人找些人将她安葬了吧!”临走时,司徒长风还是觉得放不下面子,草草的将这身后事交给了顺天府尹。
王大人也是个通透的,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的。
他得了银子,自然是要办好这事儿的。只不过,他的交待,他的那些手下可没怎么听进去,随便找了个草席,就将吴氏一裹,往乱葬岗上一丢就了事了。
太师府
司徒青前一日还听奶娘邓氏说起生母吴氏最近的状况,还在庆幸她有一个避雨的地方,如今吴氏的死讯传来,他是怎么都不肯信的。
“你们在说什么?谁死了?”
下人们都低垂着头,不想去惹恼了这位爷。
如今他已经贵为嫡子,身份地位都上升了一个位次,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轻易得罪。
邓氏从外面进来,看到司徒青满脸的怒气,便上前去劝慰。“少爷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说着,狠狠地瞪了刚才在那儿窃窃私语的奴仆一眼。
司徒青虽然任性妄为,但也不是个白痴。刚才那些人围在一起,正在说府里谁死了,他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到了的。
如今他们这样瞒着自己,实在是太欠教训了。
“说,你们到底在私底下议论什么?到底谁死了?是不是周氏那个贱人?”
司徒青这话一出口,吓得邓氏赶紧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诅咒嫡母,你不想活了?”
“哼,这府里希望她死的,可不只我一人!我那三姐姐,怕是也恨透了她吧?”司徒青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根本没有将周氏放在眼里。
他现在已经是嫡子了,将来就是家主,他还畏惧她干嘛?!说起来,也不是亲生的母亲,也比他大不了几岁。要他真心的将她当成是母亲,那是痴心妄想!
“我的好少爷耶,你可别再胡闹了!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又有你好受的了!”邓氏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是非轻重。
司徒青将她一推,不耐的说道:“妈妈这是向着谁呢?如今我可是堂堂的嫡子,周氏不过是个继室,将来还得靠我养老,她能将我怎么样?”
邓氏急得不行,恨不得将这个不成器的给敲晕了,省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少爷,你可别忘了。若不是寄养在夫人名下,您这嫡子从何而来?既然已经养在了夫人名下,那就好好儿的孝顺夫人,将来也好在府里立足,您怎么…”
“要我将她当亲娘?想都别想!我的娘亲只有吴姨娘,她算个什么东西!”
“你个逆子,给我闭嘴!”司徒青正发浑呢,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的喝止。
司徒青缩了缩脑袋,看着司徒长风那黑得不能再黑的脸,怯怯得叫了声。“爹爹…”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爹?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看来吴姨娘是太骄纵你了,才让你养成这么一副胆大妄为的性子!”司徒长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要不是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真的恨不得将他往死里揍。
念在吴氏服侍了十几年的份儿上,他才过来看看这个儿子的。可是没想到,这儿子也太混账了,竟然还是死不悔改,真真是气死他了。
“爹爹…是这些下人先惹到孩儿的…他们说,府里有人死了…”司徒青不信邪的继续顶嘴道。
司徒长风忍无可忍,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司徒青头晕耳鸣,栽倒在床榻之上。
“你这个不孝子!你可知道,死的是谁?”司徒长风顿了顿,继续说道:“死的是吴氏,是你的生母!你这个不孝子!”
司徒青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邓氏呜咽着哭了出来,他这才有所反应。“爹爹…您是逗孩儿玩儿的吧?娘亲昨日还好好儿的,怎么可能死?她昨儿个还托人给孩儿送来了鞋袜,怎么突然就…”
“信不信由你!顺天府尹已经将人给埋了。以后,夫人才是你的母亲,你可要记好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母亲不敬,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司徒长风对这个儿子失望之极,不等他有所回应,就拂袖而去。
司徒青愣愣的趴在床头,眼泪哗啦啦的落下,却不见任何的声响。
邓氏吓坏了,不断地在一旁呼唤着。“少爷,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少爷,您别下奴婢啊!”
“少爷这是魔怔了吗?”
“搞不好是被吴姨娘的死给吓坏了!”
“你还替吴氏,她早就不是姨娘了。要是叫人听了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丫鬟婆子们全都围在一旁看好戏,根本没人用心做事。只有那从小将司徒青带大的邓氏一个人在那儿呼天抢地,想要将他唤醒。
司徒青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用那正处在变声期的嗓子说道:“她…我娘是怎么死的?”
邓氏见他有了反应,这才稍微松了松心。“少爷啊…您吓死妈妈我了!”
“我问,娘亲是怎么死的!”司徒青再一次重复着问道。
邓氏犹豫一会儿,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顺天府那边结案了,说是地头蛇见财起意,才错手打死了姨娘。”
“地痞流氓?我呸!他们与我娘无冤无仇,为何专挑她一个妇人下手?想必是某些人给官府那里使了银子,让他们随便捏了的借口吧?”这会子司徒青倒是清明的。
邓氏嘴皮子动了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自然是不相信这个理由的,吴姨娘可不是一般的无知妇孺。既然是地痞流氓,那就花点儿银子将他们打发了,何必要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奋不顾身,还被殴打致死呢?看来,这里面有很大的猫腻。
只是老爷下了令,不准再提此事,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便多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哼,等我身子好了,看我不去将她碎尸万段!”司徒青铁青着脸,恶狠狠的说道。
邓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吓得后退了几步。“少爷,您想做什么?您千万别做傻事啊?”
司徒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撇过头去,置之不理。
这时候,周氏带着丫鬟婆子,断了上好的补品进了司徒青的院子。既然已经认了这个儿子,就算是做做样子,周氏也还是要做的。
如今司徒长风整日都难得踏进她的门槛,那么她也不能自暴自弃,得表现的大方得体,重新得到老爷的宠爱不可!
“参加夫人!”聚集在门口的仆妇一看到周氏,立刻散开来,规矩的行礼。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儿做吗?看你们一个个都不老实,若是再偷懒耍滑,看我不将你们发卖出去!”许嬷嬷一直以半个主子自居,对这些下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加上司徒青屋子里还没有周氏的心腹,她也是要找个由头,将这院子里的奴仆打发出去一批,然后好将自己的人安插*进来。
司徒青一听说周氏过来了,脸色更加的难看。
“青儿,身子可有好些?还疼吗?”周氏淡淡的瞥了那些个仆妇一眼,并没有多作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了司徒青的身边坐下,嘘寒问暖。
司徒青看着她那做作的样子,就想吐。
将身子往床榻里面咧了咧,然后讥讽的说道:“何必这样假惺惺的,看着就恶心!”
周氏脸上的笑容一窒,再也笑不出来。
她好心的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子,居然敢给她脸色看,真是个可恶的东西!
“少爷,夫人也是一番好心,您就…”邓氏见周氏黑了脸,便想着替他说句话,以免周氏待会儿追究少爷的责任。
许嬷嬷见这个下人敢当着自己主子的面出声,便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好你个以下犯上的奴才!夫人都还没有发话,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擅作主张替主子回话!”
邓氏被打,很是不服。
这许嬷嬷不过是夫人的陪嫁,说起来也是个奴才,她凭什么打她?
“嬷嬷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主子了,既然夫人没有发话,那你这般掌掴于我,岂不也是以下犯上了?”
许嬷嬷被这么直接的责问,还是第一次,心里那个气呀。“好个伶牙俐齿的贱妇,居然敢顶嘴?”
说着,她就又要上前去张嘴。
司徒青对周氏的出现,本来就有气了。如今这个狗仗人势的老嬷嬷,居然动起手来,打了他的人,他哪里还沉得住气!
忍痛从床榻上爬起来,司徒青狠狠地就给了许嬷嬷一个巴掌,将她推翻在地。“好你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竟然敢在本少爷的面前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吧!”
周氏见许嬷嬷被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本想做做样子就算了的,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居然动手打了她的人,让她连演戏都演不下去了。
“你做什么?凭什么打我的人?”
面对周氏的质问,司徒青丝毫不见慌张。“我就是打她怎么了?难道就兴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这婆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的奶娘。母亲难道是瞎了不成,竟然只护着自己的奴才,反而怪起儿子来了!”
周氏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大为震惊。
在众人眼里,这司徒青可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没一点儿本事。但是这会儿子为了一个下人,居然变得聪明起来,说话也凌厉了不少。
“青儿,就算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打了许嬷嬷,就是让母亲我没脸。你这样做,就没想过后果吗?”周氏冷静的说道。
司徒青轻蔑的一哼,根本没把她的威胁听进耳朵里。“后果?大不了就收回我嫡子的身份!反正你根本没把我当成是真正的嫡子来看,我又何必为了这个虚名,去讨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嫡母呢?”
心狠手辣四个字,刺激到了周氏。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嗓音也变得尖锐。“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心狠手辣?”
“难道不是吗?昨日你都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加重了我的责罚,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别以为骗得了别人,我可是清楚地很。”司徒青冷哼一声,又上前去踢了许嬷嬷好几脚,方才解恨。
许嬷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的对待,不断地哀嚎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打了!”
周氏瞥了许嬷嬷一眼,并未上前去安抚。
司徒青听那婆子没将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还骂他是毛头小子,就又拖着带伤的身躯扑了上去,揪起许嬷嬷的头发就一阵猛捶。“好你个嚣张的老货!居然敢骂本少爷是毛头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许嬷嬷尖叫着,左右躲闪,但还是狠狠地挨了几下。
周氏见事态愈发的严重,便对自己的心腹丫鬟吩咐道:“还不上去将少爷给请回榻上!都眼瞎了吗?”
丫鬟们立刻上前,企图将司徒青给拉开。
岂料司徒青虽然负伤在身,但力气却比女子要大上许多。前去劝架的丫鬟,还没有挨到司徒青,便被他一把给推开,摔得半天动弹不得。
“夫人,奴婢没用…四少爷他…”
周氏看着那些无用的人,冷喝道:“一个个都是没用的,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还不去找几个粗使婆子过来!”
被周氏这么一吼,那些丫鬟便不吭声了,急匆匆的出去找人手去了。
不一会儿,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门来,看到那厮打在一起的四少爷和许嬷嬷,便冲上前去阻止。
“都给我滚开,否则我连你们一块儿打!”司徒青反正也是不敬嫡母了,也不怕再多一个罪名,抓起许嬷嬷的头发,愣是不肯放手。
许嬷嬷疼的死去活来,不断地向周氏求救。“夫人,救我啊…少爷这是疯了呀,他要杀了老奴啊…哎哟…”
周氏眉头微蹙,对司徒青的作为很是不满。于是命令那些粗使婆子,不必手下留情,尽管上前去救人。
司徒青本来就浑身是伤,被那些做惯了粗活儿的婆子一推一搡,就败下阵来。但他哪里肯就这么服输,见着周氏在一旁看好戏,心里的怨恨突然爆发出来,便朝着周氏扑了上去。“周氏贱人,你还我娘亲命来!”
周氏没料到他会突然改变策略,攻向自己,就是想要逃离也来不及了。
她本就是个大家闺秀,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几斤力气。所以司徒青扑上来的时候,她就站不稳脚,狠狠地朝着地上摔去。
“夫人…”
一众仆妇见到主母摔倒了,一个个吓得浑身颤抖,赶紧上去扶。
司徒青哪里肯就此罢休,于是趁机追上去,将周氏踩在脚下,狠狠地踢了几脚,方才解恨。“我叫你害死我的娘亲,叫你仗势欺人…”
“少爷…”邓氏也是一惊,赶紧上前去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身,免得他继续犯错下去。
若是周氏有个什么好歹,恐怕少爷都没有活路了。想到那可怕的后果,邓氏忍不住打了激灵,然后将司徒青给拽离了周氏身边。
如今,少爷没有老爷的宠爱,又失去了娘亲,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而周氏乃大家族出身,后台硬的很。与她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她只期盼着周氏没什么事,否则,少爷这辈子估计都没办法翻身了。
倒在地上的周氏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腹部疼痛难忍。
“嬷嬷…我肚子好痛…”
许嬷嬷虽然也浑身是伤,但是看到周氏那般痛苦的样子,便忍着痛爬到周氏的身边,着急的问道:“夫人,您哪里不舒服?”
“肚子…好痛…”
许嬷嬷一听到肚子两个字,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果然,周氏在痛苦的呻*吟中,晕了过去。而一个眼尖的丫鬟见到她下身沾染了大片血水,便忍不住尖叫起来。
许嬷嬷顺着那丫鬟的视线望去,不由得一阵发晕。
夫人似乎…小产了!而她自个儿还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子!许嬷嬷追悔莫及,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
这可是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啊,若是能够生下来,无论男女,将是多么的尊贵!
可是,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居然就这么掉了!
想到这里,许嬷嬷便狠狠地瞪住了那罪魁祸首。“都是你这个畜生,你居然对你的母亲动手,还害的她…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她的主子,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孩子,可惜就这么没有了。
若是周氏醒来之后,问起这个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许嬷嬷呼天抢地的哭着,而周氏身边一个得力的丫鬟不得已劝道:“嬷嬷,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尽快找个大夫救治夫人才是!”
如果失血过多,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不过这话,那丫鬟没敢说出口。
自家夫人一直以来都是老爷的骄傲,是老太君的宝贝,哪里受过一点点苦!如今嫁到这太师府来,不但有那么多的小妾给她气受,几个子女也尽给她添麻烦。夫人心里苦,她是知道的,所以当夫人知道自己怀了身子之后,她一直暗暗地替她高兴。但是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少爷,竟然敢对夫人动手,还害得那未成形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许嬷嬷听了丫鬟的建议,顿时清醒过来。“快,去将京城最好的大夫找来为夫人诊治!”
“是!”一个低微稍微低的丫头立刻提起裙摆,往府外跑去。
司徒锦听闻周氏被打的消息时,正在江氏房里陪着一起用膳。
江氏倒是显得很平静,似乎对这样的结局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还一直让司徒锦多吃一些,觉得她太瘦了。“锦儿,再过几个月,你也及笄了。怎么都没有一点儿长好的迹象呢?”
“娘亲,女儿这体质,不太容易胖的…”司徒锦只好如此安慰她。
江氏轻抚着女儿的墨发,轻轻地叹道:“这些年,锦儿跟着母亲受苦了。往后…娘亲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司徒锦心里早就在猜测这吴氏的死,是否与母亲有关。如今她这么一说,她就更加的确定了。
她吩咐朱雀的,只是让她以夫人的名义去骚扰吴氏,好让周氏与司徒青之间生出嫌隙来。但没有想到,那吴氏却是被人给打死了,这可不是她意料之中的。
可是即使心里怀疑,但司徒锦也不会当着江氏的面问出来。
见女儿心事重重的模样,江氏有些犹豫该不该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一来,她是怕女儿觉得她太过残忍。毕竟与那吴氏姐妹一场,就那样害死了她,她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二来,有些事情她一个人知道就好,免得将来事发被查出来,害的锦儿也受到牵连。
正犹豫着呢,丫鬟便进来禀报,说周氏小产了。
司徒锦和江氏对望了一眼,觉得这事儿太突然了。
周氏既然怀了身子,为何隐瞒不报?为何还要去司徒青那里找罪受?难道她事先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亦或是想要栽赃陷害?可即使想要除去司徒青,也没必要那自己的子嗣来当赌注啊?
这个孩子,恐怕还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呢。
江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道:“没想到,她竟然也怀上了…”
“那四弟也真是的,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想必这一次,爹爹不会再姑息他了吧?”司徒锦倒不担心周氏,反正那孩子已经没有了,也威胁不到娘亲的地位了。
不过,她还是太小看了周氏这个人。
她都做了那么多的安排,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怀的上?!
“咱们也去夫人那里看看吧?”江氏起身,对司徒锦说道。
司徒锦点了点头,然后跟了上去。“娘亲,如今母亲小产,恐怕要休养好一段日子了。这府里不可一日无主,不若…”
“这个是自然。相信你爹爹也不会看着不管的,娘亲一定会努力争取的!”江氏给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容,便挽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司徒长风知道周氏小产,肠子都悔青了。
若是知道她有了身子,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个混小子过继到她名下的。如今那混账不但动手打了嫡母,还害的他失去了一次做父亲的机会,想着他就恨。
“老爷,大夫来了…”
就在司徒长风悲愤交加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提着药箱子走了进来。“小人见过太师大人!”
司徒长风眉头一皱,对那丫鬟吼道:“为何不是花郡王?难道你们不知道花郡王的医术才是最好的吗?”
那丫鬟卑微的垂着头,不敢抬头。“回老爷的话,奴婢有去花郡王府上。只是…听那里的下人说,郡王不在府里,所以…”
“哼,这样的推诿之词,难道你听不出来?你就没报出太师府的名号?”司徒长风知道花郡王不会轻易给人看病。
不过上次他肯来府上给锦儿瞧病,说明他还是看在自己面子上的。殊不知他想的太过天真,真的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那丫鬟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她哪里没有提起老爷的名号?只是那看门的听到老爷的名字,便冷哼一声,直接将门给掩上了,显然是不给面子的。可是这样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的。
“再去跑一趟!”司徒长风不耐烦的看着这个蠢笨的丫鬟,大声的喝道。
那丫鬟没办法,只好再去跑一趟。
那个白胡子老头见自己完全被忽视了,心里很是不平衡。他的名字虽然不如花郡王那么有名,但好歹也是医药世家出身,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夫。而这太师大人居然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便气冲冲的甩手离去。
许嬷嬷看着那大夫来了又走,心里急得不得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夫人都已经这样了,他居然还挑三拣四,万一夫人因为救治不及时,将来再也怀不上孩子,那以后可要怎么办?
“老爷,花郡王不一定在府里,您就行行好,让刚才那位大夫给夫人诊治吧。奴婢怕是拖久了,夫人就…”许嬷嬷声泪俱下的恳求,让司徒长风清醒了一些。
“来人,去将人给我追回来!”
丫鬟们接到命令,便匆匆的下去了。
结果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也不见那老头回来。司徒长风急得快要调教的时候,江氏便带着司徒锦进来了。
“女儿给爹爹请安!”
“妾身见过老爷!”
这母女俩一出现,许嬷嬷眼中顿时生出几分厌恶来。平日里也不见这对母女俩给夫人请安。如今夫人一出事,她们倒是来的挺快。要说这里面没什么阴谋,她可是不信!
“见过二夫人,二小姐!”周氏屋子里的丫鬟见到进来之人,不得已的屈身问安。
江氏倒是表现的很大度,没将她们眼中的不屑放在心上,只是将注意力放在司徒老爷和周氏的身上。
“不是去请大夫了吗,怎么还没有来?”
周围鸦雀无声,谁都不敢说话。
司徒长风见她如此懂事,心里总算是有了几分安慰。“你有心了,我已经派人去郡王府请了。”
司徒锦听到郡王府这三个字,便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了。
只是那花郡王可不是个普通的大夫,先不说他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恐怕他不喜欢的人,也是不肯救的吧?
正在思考着如何帮娘亲一把之时,刚才跑出去的丫鬟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老爷…花郡王来了!”
司徒长风一听到花郡王的称谓,整个人便有了精神。“还不快请!”
花弄影依旧风流潇洒,一身黑白条纹的花哨装扮。看到司徒老爷竟也是不理不睬,而是朝着司徒锦走去。“司徒小姐,别来无恙啊?”
司徒长风见这花郡王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反倒是与自家女儿打得火热,面上就有些难看。“花郡王,在下请你过来,可是为了给内人治病。郡王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也该注意一下男女之妨吧?”
花弄影不屑的瞥了司徒长风一眼,道:“本郡王可是看在我未来的嫂夫人面上,才答应过来诊治的。若是司徒大人不屑小可的医术,那本郡王只好走了。”
说完,他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司徒长风想着那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周氏,只得放下架子,好言挽留。“郡王请留步,刚才是下官鲁莽了,还请郡王莫要放在心上。”
花弄影听了这话,脸色依旧很沉,但却收住了步子。
“既然花郡王来了,就先请为母亲诊治吧?”司徒锦虽然好奇他的突然出现,但还是以周氏为重,将他迎进了周氏的屋子。
这时候,司徒芸姐妹以及王氏李氏带着人也赶了过来。
当司徒雨看到花郡王的身影时,便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个劲儿拿眼睛往他身上睃,一会儿面红心跳,一会儿又患得患失,脸色看起来很是凄美。
司徒芸有些受不了自家妹子的花痴,便往旁边靠了靠,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因为是主母的院子,所以王氏和李氏作为妾室,都站在门外,没敢直接闯进去。那王氏也沉寂了好一段日子,如今看起来清瘦了不少,往日刻薄的嘴脸也收敛了一些。至于那一直没怎么在人前出现过的李氏,依旧一副小媳妇模样,低垂着头,不敢逾矩。
司徒娇看到花弄影的时候,也是惊艳不已。
她自从被楚家的那个纨绔子弟毁了名声之后,便彻底失去了司徒长风的疼爱,整日里在自个儿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安分。
至于最小的司徒巧,倒是像长大了不少。
正在发育的身子,看起来高挑了不少。脸也长开了,俨然清秀佳人一个。只不过,她的个性依旧是胆小如鼠,见了司徒芸姐妹俩,更是害怕的躲到李氏的身后,都不敢露出头来,生怕又被欺负了去。
司徒锦一边耐心的等候着花弄影的诊断结果,一边默默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这后院从来就没有清静过,如今吴氏死了,主母又小产,那些个女人恐怕又要开始争宠了吧?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花弄影从房里出来了。
“郡王,内人可要紧?那胎儿…”司徒长风本就心急如焚,如今看到花郡王一脸凝重的出来,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花弄影净了净手,这才坐下来回话。“司徒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性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
他故意拖着不说,司徒长风便觉得有些不妙。
“那胎儿,是不是…”
“胎儿自然是…没保住!”花弄影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司徒长风似乎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狠狠地往椅子里一靠,满脸的哀戚。“都是那逆子!若不是他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我司徒府又会多一个子嗣!”
司徒芸挑准了时机,走上前来劝慰道:“爹爹,您可要保重身子。如今母亲已经这样了,女儿不想您也跟着倒下!”
“是啊,爹爹…您要是倒下了,这府里的人要怎么办啊!”司徒雨见到那俊美如仙的男子就在自己眼前,也迫不及待的上前去表现了一番。
花弄影对这司徒姐妹俩并没有什么好感,于是将没有说完的话道了出来。“胎儿没了还不是最严重的。尊夫人身子本就娇弱,如今被人踢中了腹部,伤了子宫,以后要想再怀身子,恐怕难如登天了!”
此言一出,刚刚清醒过来的周氏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