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星河屏息:“庾叔叔指的是什么?”
庾约无可奈何般地看着星河:“说你是个傻孩子,你还不服气。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疑心我害你,却不知道你不听我的,一味跟不该厮混的人混在一起,会把自己置身于何等危险境地。”
星河茫茫然听着,似信非信,而心惊肉跳。
庾约踱步走开,到了桌边才沉吟地:“你想要我帮忙,我可以帮你这次,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袖手旁观,但你得答应,别跟那个小子再混在一起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他是……”星河察觉庾约最后一句话仿佛大有深意,心有些不安分地乱跳,悄声回答:“他当然是青叶观里陆观主的徒弟啊……”
庾约轻笑:“我从不爱搬弄是非,本以为你自己会悬崖勒马,谁知你反而一头栽进去。我今日说的,你能听就罢了,你不能听的话……迟早会有你后悔的时候。”
像是一句可怕的预言。
星河从庾约的书房退出来,双眼的红跟神情的惴惴,有心人一看便知。
平儿就看的清楚:“怎么了?”她提着心小声问。
星河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等回去再告诉你。”
正说话,就见庾轩从前面走来,像也是要去庾约书房。
远远地看到星河,庾子甫加快了步子,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般,含笑招呼:“星河妹妹!”
星河只得强做欢颜,跟他行礼:“庾大哥。”
昨儿星河才来,庾轩早惦记同她说话,只是清梦忙于及笄礼的事,屋内缺不了人,所以他也没得空前去。
而今日星河就要回家去,庾轩着实惦念的放不下。
好不容易等笄礼完成,便找了个借口要来见清梦,实则是寻星河。
谁知恰好就听说庾约叫了星河在书房。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让他遇到了。
庾轩满心喜悦,见星河低着头,只当是羞涩,却没看清她眼睛的不妥。
“星河妹妹,我正要到里头去见……见梦儿呢。”庾轩好不容易把那个“你”咽回去,随口问:“怎么,二叔叫你何事?”
“没什么,”星河向内挪步:“庾叔叔告诉了我几句话。”
庾轩突然发现她的神情躲躲闪闪的有点不对,他试探问:“二叔跟你说的是什么?”
星河没想到他竟刨根问底,却也没心思琢磨他为什么会问,含糊地应付:“一些……私事。庾大哥莫问了。”
谁知庾轩听她说“私事”,又见她仿佛极羞涩难言,他便会错了意。
屏住呼吸,庾轩也紧张起来:“星河妹妹,难不成,二叔……告诉了你。”
星河更是一惊:“什么?”
她心里有点慌乱:怎么回事,难道庾轩也知道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庾轩道:“就是……”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我想妹妹也该知道的,前日,府里不是去讨了妹妹的生辰八字了吗?”
星河却一点不晓得:“八字?我不知道啊。”
庾轩诧异,看她竟一无所知,便忙道:“府里没跟你说吗?我们府里老太太格外喜欢妹妹,所以开了金口……”
他没往下说,而化成了一个带羞的笑。
星河盯着他那无限喜悦的笑容,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
这几天,靖边侯府里老太太跟太太对她都格外留意,起初星河不明所以,在容霄房中听了晓雪说起惠王府提亲,便以为是因为这个了。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然还有这么一件事!
她呆在原地,没法出声。
庾子甫缓过神来,见她茫然无措地望着自己,神情更是楚楚动人,他不由地温声道:“星河妹妹,我的心意你该是知道的,倘若真的两家……以后我……”
星河猛然一震:“庾大哥!”
庾轩停了下来。
这会儿他们正进了二门,有几个丫头迎面经过,看到他们,都含笑行礼避开。
直到那些人走开了,平儿跟望兰却也自觉地退了出去,叫他们自在说话。
星河感觉自己像是给放在了风箱里,一阵阵风鼓而来,吹得她凌乱而难受。
庾约那边交代的事情还悬挂着,又冒出了这件!
可是,宁国公府这样打算,按理说庾约会知道的,假如皇上想对自己不利,庾约为什么没有制止国公府的举动,还是说他有意地放任。
但是,假如不是李绝的话……
昨晚上跟庾清梦的对话,没来由地在心里冒了出来。
“星河妹妹,你要说什么?”庾轩用爱慕的眼神望着她。
星河转过身,定了定神:“庾大哥,我知道你难得,我从来都知道,对于我而言,是高攀了。”
庾轩微怔,觉着这话不太对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只要妹妹别嫌我……”
“不是嫌你,又怎么敢嫌弃庾大哥,”星河急忙截住他:“只是我,我不能……”
“不能……什么?”庾轩有点不好的预感。
星河被逼的没了法子。王府的那边还生死未卜,而父亲若知道惠王给训斥,自然不会应承。倘若这会儿宁国公府再提亲,怕不立刻答应了?
“求您跟府里说说,别选我吧。”星河把心一横!她的声音有些低哑的,“庾大哥,京内的大家闺秀,比我好的不知多少,且个个的出身高贵教养又佳,就像是我先前所说的,我希望你能得一个贤惠淑良的……”
庾轩惊呆了:这些话跟他预计的正相反。
庾子甫从第一次在杏花林遇到星河的时候,就已经一见钟情,后来恋恋不忘。
只因为星河曾表示过自己并无此意,而宁国公府也未必答应这门亲事,所以庾轩只能也把那份心思压了下去。
谁知国公府老太君见了星河后便喜欢上她,格外发话。萧夫人虽心有微词,却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只好叫人缓缓行事。
庾轩得知之后,欢喜之情无法言喻。心想倘若有了府里的支持,就算星河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无可挑拣的……
再说,只要成了亲,他自然加倍的疼她爱她,星河难道会是铁石心肠?
所以庾轩以为,这一次两人的大事可成。
谁知星河竟然真的是铁了心的。又当面说出这话,还想让他去开口叫家里打消念头。
庾轩震惊不已,匪夷所思,半晌才道:“星河妹妹,你……这是何意,难道我就、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不是!”星河急忙否认:“是我不好,跟庾大哥无关。”
“你哪里不好?”庾轩急了,顾不得丫头们在前方,他捉住星河的手:“我喜欢妹妹,从杏花林里第一次见就喜欢的……你心里也清楚,你明明很好,你口口声声地说不是嫌弃我,我又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能成?”
星河只想赶紧逃之夭夭,但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得打消庾轩的念头,彻底打消。
她把自己的脸丢在脚下,而正视庾轩的双眼:“庾大哥,我心里有人了。”
“你、你说……什么?”庾约痴傻般看着她,最后两个字,邈若轻烟。
星河把手抽了出来:“庾大哥,我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再……不能嫁给别人。”
庾轩看看自己落空的双手:“你说谎的是不是?”
他几乎以为星河是为了让他死心,才编造出来的。
不管论身家,人品,相貌,他自诩没有哪儿不如人的。
为什么,自己三番两次示好,星河竟如此不为所动,甚至……
星河看着他无所适从的神情:“庾大哥,四姐姐曾跟我说,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就算他是十全十美的,也仍是不喜欢的,你明白吗?”
庾清梦说那话的时候,星河都不敢细想,只觉着残忍之极,没料到这么快就拿出来对人了。
“那人、那人……”庾轩直直地望着她的双眼,终于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星河再怎么豁出去,究竟还有一点底线。
她可没法儿当着庾轩的面提李绝。
她摇了摇头:“庾大哥,对不住。”
“星河妹妹!”庾轩到底舍不得,刚要去握她的手,再跟她细说说,只听到身后有人道:“你敢碰她,手就别想要了。”
星河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如梦如幻,回头,果然见一身宽绰暗蓝道袍,头上没戴巾,竟是李绝站在墙边上。
也不知他何时来到怎么来的。正冷冷地看着庾轩。
庾轩呆住:“李道兄?”
庾子甫呆若木鸡,不知他怎么突然现身。
而星河发现周围并没有带路的小厮丫头,她忍着心惊忙快步赶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李绝扫了眼庾轩,神情微冷:“这国公府竟成了姐姐的家了,三天两头的在这里住着。”
“你果然又是偷偷跑进来的?”星河的心慢慢往下坠:“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就敢这么胡为?”
李绝道:“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他又纠缠姐姐呢。”
星河的脸色很不好:“住口!”
“道兄,”庾轩也跟着走过来几步,忖度地:“星河妹妹,你们……”
他心里有无限疑问,但目光在星河跟李绝之间转来转去,看着他两人的对话神情,他们显然似很熟稔!
庾轩突然想起那天请客,李绝跟星河坐的很近,后来两人也跟容霄一同去了。
庾轩惊心地看看李绝,见小道士眼神冷峭,他又看向星河:“难道、刚才星河妹妹说的那个人……”
星河没法回答。
李绝却傲然道:“你知道就好,别再痴心妄想,离姐姐远点儿!”
庾轩身形一晃,他有点失魂落魄地:“这、怎么可能?”
“庾大哥……”星河想解释,但也没什么能解释的。
“可,”庾轩苦笑,把李绝从头到脚地又看了一遍:“我不明白,星河妹妹,他是个道士……”
“这个跟你不相干!”李绝扔出这句,冷笑说:“总之姐姐是我的,你别再死缠烂打,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
星河焦心如焚,羞怒交加:“小绝,你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