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雪长叹了声:“我是从老太太那儿听说的,怎么不真?”
“老太太?那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晓雪不以为然地,却又压低了声音:“据说是惠王殿下亲自替那小道士出面的,父亲正为难呢。你老实说,是那小道士先看上了三妹妹?怪道上次庾公子请吃饭,他们两个那样古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星河已经听不下去了,窘羞不已。
李绝轻声道:“咱们从后门走吧,我跟姐姐细说。”
出了容霄的院子,星河特意避着人,往那人少的路上去,又问李绝:“二姐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绝道:“我托了王爷出面,让他替我求娶姐姐。”
星河只觉着迈出的每一脚都好像踩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你……”
太突然了,让她没法镇定细想,在这之前,她还在为如何回到驿马县而绞尽脑汁,没想到他居然……
“王爷、就真的答应了?”
“当然了,他已经跟靖边侯说了。”
“那、”星河本来想问容元英是个什么意思,可这么急急问出来,倒好象自己急盼着怎样,她轻声道:“你为何事先不跟我商议商议?”
一下子什么都变了,如今她该操心的是靖边侯如何答复,按理说惠王出面,父亲是不至于要拒绝的,可是也难保万一。
倘若父亲答应,那……他们之间的事儿就算是成了?
星河的心猛然狂跳,这就意味着她不需要处心积虑离开京城才能行事了,而以后她跟李绝……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敢让自己先把事情想得太好。
手在胸口轻轻地摁了摁,好像是劝自己冷静些。
李绝看得出,宁国公府庾轩的事,星河并不知道。
他才不要提那些扫兴的人,只说:“谁叫姐姐太好了,总有些狂蜂浪蝶的往上扑过来,我想让他们都知道,姐姐是名花有主的。别叫他们自不量力想碰我的……”
星河原先还算能情绪自控,听到这几句滚热的话,就好像身边烤着很热的一盆火,她赶紧回头,欲盖弥彰地抬手遮着脸,而心里知道脸上必然已是红了。
“你真是……”星河转身背对着李绝,深深呼吸:“那倘若,父亲不答应呢?”
她必须在这时候泼点凉水,不然连她自己都要不由自主地飘起来了。
李绝拧眉:“他要敢不答应,哼,总之我不会让他把姐姐嫁给别人!就算是抢也好,姐姐都是我的。”
星河觉着这话有点怪,她回头看向李绝,却见少年的脸色并不是那种柔情蜜意的,而是带些冷郁刚硬,不由分说。
这让星河心里多少地有点不安:“少胡说。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读书么?怎么那书卷气也没改改你的脾气?动辄抢啊争的,这是议亲,又不是打架。”
李绝给她训斥了几句,这才转怒为喜:“是,姐姐说的对,我只是……”他挠了挠发角:“提到姐姐,不觉就昏了头了。”
星河深深呼吸,望着院墙上爬起的朵朵蔷薇,不知是告诉李绝还是自己:“倘若父亲不答应,我自会再想法子,总有解决的法子的。”
正说到这里,只听隔院墙是小丫鬟道:“看到三姑娘没有?平儿姐姐在找她呢。”
星河醒神,正想说得回去了,李绝却突然拉着她的手往前,往前方竹林而去。
“你又要做什么?”星河试图止步:“平儿在找我呢。”
李绝咕哝:“我还有话跟姐姐说,不许你回去。”
“你……”星河还没说完,就见竹林之后,竟就是假山石洞了,她本能地觉着不妥:“小绝!”
但连住脚的功夫都没得,人已经给他拽了进内。
眼前光线一暗,外间的响动再也听不见了。
星河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赶紧想把手抽回来。
她也算打后院过了好几回了,这山子石洞,只带平儿走过一次。
虽然后宅不至于有歹人出没,但星河仍是觉着怪可怕的,山石堆叠,中间很长的一段,有几处遮天蔽日,就像是真的进了一个山洞似的。
那次,幸而是有平儿陪着,不然她一个人还真没胆子。
只是李绝好不容易见着她,哪里就能这么轻易放她走,见星河神色不安,他就耐着性子:“姐姐,我还有一样东西给你,只是今日出来的急忘了。”
“什么东西?不用总给我东西,我都有了……”星河定神,却有点怕他说这话了。
上回那个螭首金杯,她跟平儿简直不知该往哪里藏,费尽了心思。
倒不知他又会弄什么令人受不起的“惊吓”。
“都有了?”李绝仿佛有点怔。
“我是说钱差不多够用的呢,”星河冒出这话,又觉着自己像是个财迷:“总之你不用再费那些心了。”
李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星河莫名。
李绝笑道:“我知道我该给姐姐什么了。”
星河越发不懂:“说了不必的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回头我想好了再跟姐姐说。姐姐一定会喜欢的。”李绝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的,脸上多了点喜色。
“那、那好吧,是不是说完了?”星河不想再生事,便商量着:“小绝,我实在得回去了。不然怕平儿又到处找我。”
因为看李绝并没胡闹,却也有些依依不舍,又温声叮嘱:“你也早点回王府吧,既然是读书,那就好好地,别分心二顾跟霄哥哥一样……别的事,等看看再说。”
“姐姐,”李绝却没心思想别的,偷偷地瞟着她的脸:“上次在梨花林里,咱们说的彩头,姐姐还没给我呢。”
星河愣怔,这件事她早就忘了。
这会儿给李绝提起,才想起当时她确实是问他想要什么,可惜就给那一对鸳鸯打断了。
“你……记性倒好,”星河有些无奈:“那你要什么彩头?”
李绝的目光往她身上扫过,今日星河穿的是一件浅松香的里衫,外头是天青纱的罩衣,衣衫宽绰,但风一吹,便能显出曼妙的身段。
李绝记得上次抱她的时候,那令人心悸的一瞥。
“我、我想……”
有一句不可告人的话,蠢蠢欲动,可明知道说出来必定惹怒她。
“想什么?”星河没认真看李绝,而只是往地上跟身后打量,昨天才下过雨,这样的潮地方,最怕有虫儿出没了,只想快点完了事,赶紧离开罢了。
回首看李绝好像还在沉思,她便催促:“说呀。”
喉头的伤,有点发痒,李绝忍着去挠的冲动。
“我想……”他往前踏进一步,嗫嚅而含糊:“摸摸姐姐。”
星河起初还不甚明白这话的意思,直到发现李绝的目光在往何处逡巡。
“你、”她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抱肩:“你这……”
李绝的脸竟比她的还要红,做错事似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儿的,我就想……想、就算看看也行……”
第80章 .三更君爱极那个人
庾清梦行及笄礼前一天,星河应邀去宁国公府住宿。
夜间,两人依旧同榻而眠,庾清梦悄声道:“过了明儿,以后这样相处的日子只怕越来越少了。”
星河刚要说“不会”,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及笄之后,婚嫁的事情自然也耽搁不得了,就算庾清梦不着急,皇后跟惠王府那边自然是越早越好。
星河一时想通,心里很不受用。
她突然沉默下来,清梦却不想让气氛变得感伤,便问道:“对了,你跟那小道长……到底是怎么样?为什么我听说王爷出面给他提亲呢?”
说起这个,她格外地有些感兴趣,声音里都透出了几分笑意。
星河心里替庾清梦的婚事不平,只是不能说出口。
毕竟说了也没什么用,只会让清梦更难过。
星河本来不是个爱提自己跟李绝那些事的,可是清梦既然想知道,那她却也愿意告知。
仿佛这样做的话可以让清梦多些“欣慰”。
“我原先也不知道,府里不知为何,竟瞒着我。”生平第一次,星河跟平儿以外的人说这些闺阁间的私密话:“后来……无意中听二姐姐说起,才得知了。”
“原来他事先没告诉你?”清梦惊奇。
“唔……”帐子内暗香隐隐,星河的长睫闪烁,双眼就像是月光下的秋水:“倒是曾经提过一次,可我并没有真的就信,毕竟,让王爷出面,想来不可思议。”
庾清梦望着面前的这双勾魂夺魄的双眸:“那日的击鞠赛,我自然是懒怠去的,可府里去过的人,十个里倒有九个在说那‘俊美少年’……”
说到这里她嗤地笑了声,感觉星河轻轻地在她的肩头捶了一下。
清梦继续说道:“历来,都是御鞠所的人赢,我记得他们说过,京内开的赌局,甚至有一次,那对方竟是一个毬也没进了,何等离谱?好几次,都是只赢一个的……就算故意要讨皇上的欢心的要让毬,也不至于做的这么露骨。”
星河没听过这些,也不懂,人却随之放松下来:“是吗?可是这次,御鞠所只进了一个毬呢。”
庾清梦似有些开心:“可不是么?这次正好反过来了,让那些下注的人简直都疯了。”
她虽然不好这些,可说起这些事,仍是觉着有些痛快地:“御鞠所可是颜面扫地,听说那里的人……”
她忽地停了下来。
星河问:“怎么了?”
清梦的嗓音越发压低:“皇上想来也是心知肚明的,容忍了他们甚久,加上这次他们打的实在是难看之极,所以,恐怕有好几个人头落地,还有一些都给发配边疆了。”
星河震惊:“真的?”
“嗯,”清梦幽幽地叹了声:“我听二叔说了一两句,也猜得出来。据说皇上的脾气就是这样,有时候他姑息隐忍,仿佛无事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的,可只等时机到了,就变本加厉、连本带利地尽数……”
星河突然有点身上发冷。
她想起那天,远远地看到的那个戴着通天冠的人影,心想还好自己那次进宫没跟他照面过,听起来极为可怕。
她不敢提别的,就说:“御鞠所的那些人,倒也可怜。”
清梦并不赞同:“这倒也不必可怜他们,算是他们罪有应得罢了。在其位谋其政,他们尸位素餐了多年,每一年,皇上其实都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们没把握,比如这次,就算是输了,但如果他们真的拼了全力,那皇上恐怕未必就下狠手,但他们实在是太惹众怒了,太丢皇家脸面了,也算是自寻死路吧。”
星河听的一愣一愣的:“姐姐,你懂的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