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虽喜欢庾清梦为人,但这些事情,却仍是难以启齿。便支吾道:“他……是霄哥哥的朋友,我就也跟着认识了。”
庾清梦早看出李绝对星河的态度很不一般,而星河对他的态度也有些暧昧不同的,她想要打趣,又觉着不妥。
只是在心里难免猜疑。
两人往回而行,一边走,庾清梦思忖着说:“据我所知,青叶观的规矩不比别处,这道兄竟然能避开风来先生的监管,跟京内的王侯公子交往?”
上次陆机、李绝在侯府跟靖边侯动手的事情,侯府这里捂得死死的,毕竟传播出去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外间的人并不知道。
星河想起上次在宁国公府听见的陆机跟庾约的那两句对话,便问庾清梦:“那个陆先生很厉害吗?”
庾清梦微微一笑:“当然啦,你是没有见到他,见着就知道了……”
星河摇头:“若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我哪里敢见。”
庾清梦掩口笑说:“你错会了意,风来先生不是凶,他的人实则是很好的,待人甚是慈和。”
星河看着她的神色,隐隐觉着哪里不太对。
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李绝去见靖边侯的情形,所以也没心思去细想了。
书房之中,容元英望着面前的容霄跟李绝。
上回李绝使了诡计逃走,容元英弄的很没趣,本是要狠狠教训容霄的。
但一看吃亏的人不仅是自己,连陆机都被那小子摆了一道,所以他心里略觉好过。
又加上苏夫人前来求情,靖边侯便并没有如何容霄,只警告他不许再在外头结交匪类等等。
本以为经过那件事情,容霄恐怕再不敢跟那小道士来往了,没想到李绝竟还敢上门。
容侯爷决定先礼后兵,他摆出肃然之态:“身为一个道士,不好好地在道观随着师父修行,整天往京内跑,是想做什么?”
李绝的态度倒是很正经,端正地回答道:“侯爷不必担心,我师父早就知道了,这次我出来也是他答应了的。跟上回已经不同了。”
容元英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意思?”
李绝淡笑道:“意思是,我上回一时冲动,毁了侯爷的鞭子,以后此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侯爷毕竟是我的长辈。我自然也该以礼相待,不该很放肆。”
容元英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前倨后恭的。”
李绝道:“所谓‘不打不相识’,侯爷日后自然知道我的为人。”
“那也大可不必,”容元英皱着眉:“你身为修行人,却目无师长,行止不端。且上次跟我动手,骂了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当着你师父的面我不便如何,没想到你又找上门来,我岂能再饶你。”
容霄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父亲,道兄都已经道歉了……”
“我可没听到!”容元英打断他的话,又借机训斥:“我也已经告诫过你,不要在外头结交匪类,你却还是死性不改,等我教训过他,自然轮到你!你也不用忙!”
容霄脸色惨白,看看李绝,却见他脸上浮现淡淡的冷意,他很清楚李绝不是个好脾气的,心中一急,忙道:“父亲不能对道兄动手,他、他是惠王府的人!”
容元英突然听见“王府”二字,一愣之下呵斥:“混账,这种谎话也说得出来!”
“是真的父亲,”容霄着急:“王府的戚……”
容元英却没耐心听他说下去,只怒喝道:“是这小贼跟你说的?他说什么你也信?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只听李绝在旁慢悠悠地说道:“侯爷这般冥顽不灵固执己见,可要吃亏的。”
靖边侯抬手一拍桌子:“还轮不到一个小子来教训本侯,来人!”
话音刚落,外头四五个亲兵闪身出来,靖边侯哼道:“今日看你插翅难飞。”
容霄急得要哭出来,索性跪下:“父亲!”
李绝却把道袍一抖,往旁边安稳坐了:“我本来就没想要飞走,侯爷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靖边侯见他这般安然,更加惊怒,虽然对一个小道士出手胜之不武,但总要给他一点教训。
正要叫人动手,外间却有个声音笑道:“哟,侯爷好大的火气啊。”
紧接着,有两人缓缓地走了进来,门口的两个亲兵本来要拦阻,却给霍康抬臂,轻易掀开。
容元英这会儿已经将霍康跟戚紫石看了个清楚,忙叫道:“住手!”
第55章 .二更君喜极忽而泣
庾轩容霄几个只认识戚紫石,但容元英不一样,他先看见的是霍康。
往外走了一步,容元英扫过前方的戚紫石,又看向看着霍康,满眼狐疑。
这会儿亲卫已经都退了下去。戚紫石跟霍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容元英收回目光,声音降低:“戚先生怎么突然前来,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戚紫石看向李绝。
小道士正悠然地坐在椅子上,转头打量旁边桌上,目光逡巡大概是在找吃的,但竟什么都没有。
靖边侯是个严谨之人,觉着书房就该有书房的样子,什么果子点心香花之类,严禁出现,他也不需要。
而且这书房来往的都是谈正事的,多半一杯清茶了事,自不会预备别的。
李绝咂了一下嘴,觉着这侯爷果然是个不近人情的脾气,对于容元英的观感不由更坏了一层。
靖边侯总算还不是蠢到家的,顺着戚紫石的目光看了眼,他后知后觉:“难道……”
戚紫石笑道:“是,我跟霍校尉都是陪着小道长来的。”
容元英感觉自己的嘴里好像被塞进了一大块剥了皮的树干,青而涩而苦的味道逼的他鼻子跟眼睛一起酸涩难受起来。
“这么说,这小子……咳,这小道长现在确实在惠王殿下手下?”他试探着问,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戚紫石回答:“正是。”
容元英心里的苦泛在了脸上,让原本不算黑的脸幽幽地起了一点绿光。
他不得不回头正视李绝。
李绝因为没找到吃的,深觉无聊,便跳起来把地上的容霄拉住:“侯爷,二爷这会儿不用跪了吧?”
容元英的嘴动了动,被逼着发出声音:“当然。”
容霄站在李绝身旁,擦了擦眼中吓出来的泪,李绝叹了口气:“何至于。”
他是来跟靖边侯“修复”关系的,毕竟为长久考量,不至于弄的太僵。
但他也不想跟靖边侯虚与委蛇,面上过得去就成了。何况还有惠王府这两位,自然不用他多言。
李绝拉起容霄,对着容元英微微一笑:“侯爷,今儿是二公子的好日子,若没别的事儿,我们先去了,您忙吧。”
容霄看了眼李绝,当机立断也跟着躬身:“父亲,若没别的吩咐,儿子先告退了。”
靖边侯的雷霆之火早就化为乌有,勉强说道:“去吧。”
两个人出了书房,戚紫石跟霍康却没有立刻离开。
戚紫石见靖边侯的脸色白中透绿,便微笑着说道:“侯爷大概不知道,这位小道兄原本是青叶观陆先生的弟子,王爷一见便非常喜欢,近来留他在王府住着……”
靖边侯听的云中雾里:“王爷是何意思?这、小道士到底是何身份?”
戚紫石是个八面玲珑的,他见李绝明明跟靖边侯有过节,但却来去匆匆,显然并不是有意跟靖边侯示好,倒像是走个过场,好让靖边侯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下替他解释道:“没什么,大概是王爷觉着这位道兄是个可用之才,所以待为上宾,就如同当初圣上相待陆先生一般吧?偏偏这小道长跟贵府二爷相识,今儿定要来祝贺。侯爷若是跟他没什么大不了的过节,就相逢一笑泯恩仇吧。一切都看在王爷的面上。”
靖边侯再怎么样,惠王的面子当然得给。
而且惠王是未来的储君,戚紫石居然把李绝比做陆机,这其中可就更意味深长了。
靖边侯心头一惊,急忙道:“这是自然。”
戚紫石见他答应,便笑道:“侯爷自是个聪明人,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先出去吃酒了,不打扰侯爷。”
正要往外走,靖边侯看向霍康,犹豫着问道:“霍校尉,您已经无恙了?是也留在王府了?”
霍康那张威风凛凛地脸面对着靖边侯,简单地点了点头。
戚紫石跟霍康回到前方厅内,却没看到容霄跟李绝,戚紫石问过小厮,说是容二爷带了李绝到内宅去了。
“难道是给老太太请安去了?不过那小子看着不像是很有礼数的。”戚紫石把扇子别在腰间,抬手给霍康斟了酒。
霍校尉喝了一杯酒,皱皱眉:“太甜。”
戚紫石笑道:“你没见这儿都是小孩子,哪里能喝军中那么烈的酒。凑合喝吧。”
他们两个这桌,是才布置的,没有别人搅扰,只他二人对坐,七八盘子才端上来的菜肴。
霍康看面前竟有一只整的烧鸡,他问戚紫石:“你吃不吃?”
戚紫石一愣,摇头。
霍康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粗布帕子,在大腿上摊开,把那一整个烧鸡拎起来放在帕子上包了起来。
戚紫石这才明白:“给家里带的?”
霍康喉咙里咕哝了声,却没说一句整话。
戚紫石看着他,啧啧两声:“要不怎么说你是粗人呢,连吃都不知道哪样好。”说着把自己的帕子也拿出来,将桌上一个整盅的蟹黄狮子头端起来放在上面,四角系了起来。
霍康不太苟同地看着他:“你把人家的家伙什儿都拿走?”
戚紫石道:“不然呢,这个跟烧鸡不一样,连汤带水的怎么拿?”说着,把那狮子头往霍康的身旁一推:“放心拿着,就算丢人,丢的应该也是这位小三爷的脸。”他露出了贼溜溜的笑。
霍康这才明白他是自己打的包,不过也没说别的,两个人各自提了筷子,各吃各的。
容霄带了李绝往内宅去的时候,正容湛跟星河在送庾轩跟庾清梦。
他们两人毕竟并不是冲着容霄来的,来露一露面就可以了。
只是庾轩因为才见星河,又没说几句话便要走,心里难免郁郁的。
不料星河向着他含笑道:“庾大哥,多谢你的香。”
庾轩一怔。
“哥哥,”庾清梦在旁道:“我跟星河妹妹说了,我送她的那一盒千步香,可是哥哥托南郡的商人好不容易找来的呢。”
庾清梦因知道星河的心意,虽不肯为难她,但到底要让自己的兄长有个露脸的机会。
“啊!”庾轩这才明白,忙道:“那个不算什么,星河妹妹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星河其实不太懂什么香料,只是庾清梦能送的,当然不会是什么俗东西,“庾大哥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