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去吧,其他的我来安排。”卫砥迟起身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依着他们第小引的了解,今日若是不答应,只怕没个结局了。
有了卫砥迟的劝说,她终于站在了去往朝堂大厅的路上。谢书引深呼吸一口气,更加有底气了。
“怕吗?”文垣别过头,镇定地看着她。在谢书引的记忆中,小舅舅似乎从容淡定更多。她摇了摇头,“不怕。”
因为小舅舅在,她不怕;因为表哥在,她不怕;因为卫砥迟在,她不怕……
大鼓响起之时,正在朝堂上议事的朝臣们震惊。凌岳虽有告御状之说,但宫门口的那只打鼓已经摆放多年。曾有段时间,皇上下令御林军围住,不让人靠近。后来政治缓和了,又慢慢开放,这还是当今陛下为政以来,第一次被敲响。
旒之下,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直视殿外,“何人鸣鼓?”
小真公公急急忙忙跑出去,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陛下!”
“大胆!公堂之上,何事如此慌张!”龙椅上的人大手一指,广袖之下,竟颇有几番帝王之气。
小真公公一阵哆嗦,咚地一声跪地,“陛下,是……是文国公府小公子和谢家三姑娘在击鼓!说是……”
文国公府小公子……
小真公公的一句话,让得整个朝堂沸腾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多少人正睡得深沉,公府之门无辜被灭,自此而后,东街几近萧条,除去青石板转扑救的道路,竟是再找不到人情味。
谢均安心下大骇,猛地回头看去常渠的方向,从他的神情看来,大抵和自己一样,事先不知情的。
“宣!”厚重的袖子落下,朝臣们再次安静。
所有人都没料到,消失了一年之久的文国公府,竟是突然冒出来一个活人,还是当年名动京城的“京城三公子”之一的公府小公子。不只是朝臣们没有料到,龙椅上那位也没有料到。宽大的袖子遮住了颤抖,只有他自己明白心底的恐慌。
在太监的带领下,两人走过一道道宫门,一道道铁甲禁卫把守的高门,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朝堂,永乐殿。
“宣击鼓者觐见!”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朝堂,一道又一道。
谢书引想着,这样的场面,总该有些紧张,她却莫名激动。
跟着文垣进去大厅,朝堂之上,三拜九叩来到众臣之前,皇上依旧高高在上,她的膝盖早已经叫嚣。若非早前准备了护膝,这会儿定是站不起来的。
“草民文垣参见陛下!”
喘着粗气,她还没来得及缓过劲来,又忙跟着行礼。
“你果真是文国公府那小子?”龙椅上的人拳头紧握,言语间充满了急切。众臣揣测着他的心思,却第一次毫无头绪。
想起什么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凌无双,身为太子殿下,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文国公府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只是并没有如他愿,凌无双的脸上毫无波澜。
文垣抬起头,毫不畏惧与他对视,“陛下曾经说草民像极了祖父,如今想来是没变的,一见便知。”
“你们击鼓,可是有要告知朕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承认,看着那双深沉的眼神,竟然生出了心虚。
一年多来,他每每做噩梦的时候,都会看到那样一双眼睛,明明清亮得紧,却总带着无底洞般的深邃,让人想要靠近又想远离。
“草民击鼓,当为诉文国公府蒙冤之事。”他五体投地,不紧不慢说着文国公府的事情。
自出事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正式提起文国公府之事,还是在朝堂之上。大臣们心中掂量着,眼神有意无意看向人前的太子殿下,这事儿他定是知晓的。
“文国公府之事……”龙以上的人神思悠远,又回到了多年前。
谢书引上前,抢过了文垣的话,很多事情他不能说,但自己却可以。女告父状纵然是大逆不道,却是再没有谁说出来比她的话更让人信服。
“启禀陛下,臣女谢书引,想要状告背后凶手!”
“哗”的一声,一年来的躲躲藏藏突然划开勒一道口子,犹如烟花点燃,炸开了一地虚掩的黄泥。
谢均安心底一跳,总觉有不好的事情。自那次暗道出事以来,他便心里慌得紧,每天都在噩梦中醒来。后来索性命人给填上了,虽然有试探过,到底这个女儿过于聪慧,总有些疏漏。他眯眼看向跪地的人,突然想要掐死他。
“哦?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个机会,让你说个清楚!”至于说完该如何,便是他说了算。
谢书引不去理会身后危险的眼神,只双手置于头顶,可怜兮兮道:“臣女要状告两人,他们是文国公府之事的罪人!”
朝臣们总以为文垣的出场已经将今日早朝推上了一个高潮,哪知高潮后更有新一轮高潮。自此以后,每一句话都不愿意错过,这样堂而皇之听八卦的机会,实在难得。
“陛下,臣有罪!”谢均安突然跪地,剧情反转过于快,很多人脑子打结,开始拧不过劲。
“谢爱卿何罪之有呀?”皇上睨着跪地的三人,眼神诡异转动。
谢均安突然出现,凌无双的神情不大愉悦,亏得先前有了准备,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小舅舅对谢均安不了解,只怕一时会处于被动。
只可惜,谢书引在,断不会有吃亏的道理。她知道谢均安此人十分狡猾,但凡被他抢占了先机,再大的问题都会轻而易举被化解。即便无法全部化解,也会化零为整。
“陛下,这正是臣女要告的其中一人!今日臣女所告之人有两,一个是我的父亲安定侯,另一个便是工部尚书常渠!”她振振有词,掷地有声。软软糯糯的声音,硬生生镇住了场上之人。
果然,今天的早朝与往日有异。
“书引!平日里为父惯着你,怎么现在胡闹至此?为父真是好生失望啦!”他好一番捶足顿胸,眸子里却依旧不急不缓,好似吃定了谢书引不敢轻易背叛。
然而他千算万算,到底抵不过天算,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当年的谢书引,身体虽如此,早已换了灵魂。对于这个父亲,还真没有多少感情。
她欲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话。谢均安一个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永乐殿。谢书引吹在袖中的手微颤,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手背擦过嘴角的血渍。
前方朝臣吸了一口凉气,就连龙椅上的人不由多看两眼谢均安。这手下的够狠,一巴掌就见了血,再看向她的脸,左边已经出现了五个手指印,两边浑然不对等。
文垣眸中闪过一抹心疼,却并没有相助的打算。
谢书引身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渍,一股铁锈味儿传来,煞是难闻,她皱紧了眉头。其实一直都知道血的味道难闻,但却最重要,但凡不珍惜血的人,都不惜命。
她嘴角微扬,在血迹的映衬之下,越发妖艳。“臣女知道一年前文国公之事,全由安定侯与工部尚书一手策划,陛下圣明,请还文国公府一个公道!”
卫砥迟神情一直没变,只是那藏在宽袖之下的手却紧紧握住,指甲已经陷入肉中。
凌岳有进宫告御状之例,但凡来到皇上面前之人,大多半死不活,更多的是完全看不见皇上,已经身死半路。如谢书引这般,铁了心的人,会选择玉石俱焚。
谢均安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儿会全然不受控制,他的眸子撇过凌无双与卫砥迟,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与他同时被告的常渠则静静站在一边,至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驳过一句。
一拨又一拨的高潮来袭,朝臣们不敢说话,只是瞪大了本来就大的眼睛,越发震惊起来。
“臣女有证据!”更多人的震惊之处已经歪曲,她知道龙椅之上那位定然也是不愿多听的,直接使出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