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了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但是蒙上了眼睛,你们身上那股令人恶心的气息太明显了,就算在黑暗中,我依旧能认出你们,即便隔了十三年,有时候眼睛可以欺骗人,但感觉却不会。”
容娴临时想出来的理由清波信了。
容娴眨了眨眼,莫名觉得有点忧伤。
然后,她感觉到清波那更为灼热的眼神。
“郁族余孽。”清波一字一顿道。
沈久留猛地抬起头,握着剑的手一紧,脸色一片空白。
沈久留脑袋嗡嗡作响,郁族余孽这四个字太熟悉了。
以前是说他的,这次说的却是小娴。
他之前便怀疑小娴跟他是同族,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了。
而从清波和小娴的对话中他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清波等人便是当年灭族的凶手。
这些黑衣人都是他的灭族仇人!
难怪小娴看到这些人时情绪那么不对劲,难怪她会让游风杀了这些人。
沈久留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看着清波等人的眼神满是仇恨。
他没有记忆,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梦中每每出现的血腥哀嚎却让他难以忘怀。
是面前这些人,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
他们毁了他的家,杀了他的亲人,又让他遗忘了所有的记忆,让他承受了十几年的噬心之痛,沈久留双眼慢慢蒙上了一层血红,手中的剑翁鸣作响。
三长老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沉声喝道:“少宗主,醒来。”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在神魂深处响起,沈久留身体一震,眼里的血色全部褪去,额上冷汗涔涔,差一点他就入了魔障。
“多谢三长老。”沈久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长老郑重的教诲道:“少宗主,不要一时钻了牛角尖,曾经的苦难只为磨炼你变得更优秀。别被负面情绪控住你,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沈久留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清凌凌的眸子看着那些黑衣人,耳边似乎能听到亲人的痛苦哀嚎,他喃喃道:“三长老,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唔。”
他胸口一疼,久违而又熟悉的噬心之痛又席卷而来。
我郁氏后人承守护之职,若有一日子孙后辈监守自盗,便日日承受噬心之痛,至死方休。
沈久留闷哼一声,猛地将剑插在地上,扶着剑半跪着,那一股股尖锐的疼痛让他恨不得将心挖出来,他满脸痛苦的喃喃:“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吗?”
容娴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笑意,手中的能量瞬间消散。
她的动作隐秘非常,谁都猜不到沈久留的诅咒复发是容娴动的手脚。
她撑了撑脑袋,漫不经心的想,是时候取回她寄放的宝物了。
“少宗主,少宗主?”三长老一慌,少宗主这是犯病了吗?
他眼里满是疼惜,这种痛苦只能靠少宗主自己撑过去,别的人谁都帮不上忙。
三长老掌心贴在沈久留背上,柔和的灵力涌入沈久留的经脉,希望能缓解沈久留的痛苦。
还在疗伤的铃兰听到沈久留的动静,猛地睁开眼睛。
她推来粉荷强行中断了疗伤,直接被灵气反噬,一口血吐了出来。
铃兰此时顾不得自己,她扑到了沈久留面前,颤抖着声音问:“师弟怎么忽然又变成了这样?这段时间不是好好地吗?”
粉荷忙扶着她说:“铃兰,少宗主有三长老在,你的伤不能耽搁了,再这么下去会损了你的根基的。”
铃兰没有应声,她看着沈久留痛苦的模样,恨不得以身替代。
粉荷实在劝说不动,直接动手将人打晕,又继续为她疗伤。
她们的动静有些大,可容娴没有半点起身解救沈久留的意思,她注意力依旧在清波身上,幽幽的问:“还有谁?”
清波冷笑:“只有我们。”
对于他的冥顽不灵,容娴没有任何气恼,她很认真的指出破绽道:“你说谎,当年杀人的确实是你们,但还有一拨人,起码放火的是法修。”
清波没有吭声,显然他并不准备将另一拨人暴露出来。
不是什么盟友约定,也并非他多么高尚,他只是想看着容娴痛苦,看着她因为暗中的敌人惶惶不可终日,只要想想便觉得愉快。
容娴心神一转便清楚了清波的打算,她嗤笑一声,凉凉道:“既然你不愿意说,便不用说了。我能认出你们,也定会认出他们来。”
说罢,也不再理会清波,缓步朝着沈久留走去。
她来到沈久留面前,微微蹲下身,眼睛上的白绸缎依旧没有摘下来。
她听着沈久留压抑的痛哼声,语气轻柔的问道:“很痛是吗?”
第084章 替代
痛苦一波波折磨着他的神经,但沈久留死死咬住唇没有出声。
他仰着头看着容娴那显得冷漠的脸庞,只觉得一种比噬心之痛更折磨人的情绪让他难受。
感觉到沈久留的痛苦,容娴被绸缎遮盖的双眼里有如流星一般的光芒一闪而逝,可是太快太快,这凡尘没人能捉住流星的光,更何况这光还被掩盖住了。
噬心之痛,沈久留忍受了十三年。
当初禁锢剑帝精血的禁制只能维持十年,可十年后的她还在忙着积攒功德洗刷业力,没有办法引沈久留离开圣山。
当她有能力后,已经是十三年后,多出来的这三年间禁制已经封不住剑帝精血。
而剑帝精血这三年逸散出来的能量也将沈久留的天赋改造的更强大,沈久留的未来也更高。
容娴不清楚这是不是沈久留想要的,但沈久留的命因剑帝精血而存在,他所遭受的一切也都因为剑帝精血。
当她取走剑帝精血,沈久留便解脱了。
容娴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以后你再也不会疼了,所以这次我想让你多疼一些,你记着这些痛苦,是你忘记一切的惩罚。你爹、彩衣姑姑、辛婆婆……你忘了他们,忘了自己的姓,忘了自己的名。”
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缥缈的悲凉:“郁修,你把不该忘的全部忘了。”
郁修!
这个曾经在他梦中出现过一次又一次的名,再一次出现却是从容娴的口中。
那是他的名吗?是在唤他吗?
容娴没有给沈久留开口的机会,她右手从袖中伸出,食指按在沈久留眉心的朱砂痣上,晦涩的能量将两人包围住:“郁修,不要抗拒我。”
不要抵抗,我只是取回寄放在你这里的东西,取走了以后,你我便都轻松了。
没错,容娴就是这么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回被世人追逐的东西。
沈久留身后,三长老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讶,这小女娃竟然是少宗主的同族!
没等他说什么,他为平复少宗主诅咒的灵力被这股能量隔开。
竟是将他排斥在外了?
三长老惊讶的撤掌,站起身为二人护法。
他没有怀疑容娴,他能感受到这女娃娃身上平和温柔的气息,所以他很甜的选择相信了容娴。
但他却不知道,容娴身上的气息之所以柔软温和,是因为她身上有生机勃勃的木灵珠和包容温润的水灵珠。
沈久留被这股力量压制,一动也动不了。
他没有任何抵抗,脑中只剩下容娴叫他的那一声‘郁修’。
他这才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小娴对他说了什么。
那被雷声掩盖的,分明是一声‘郁修’。
跟梦中的女孩一样,那一声声郁修叫的是他,唤的也是他,可他却不记得了。
就像小娴说的那样,他忘记了一切,那些高兴的痛苦的回忆,都被他忘得干净,他将亲人朋友全部抛在了过去,他面对仇人一个不识。
沈久留紧闭着眼睛,眼角有些发红,清冷的眉眼里满是痛苦。
但容娴看不见,或者说容娴并不在意,她只是为收回剑帝精血施行一个不被任何人怀疑的计划罢了。
不管是月卫的出现还是云游风的拼命,不管是清波这些凶手的自投罗网还是在沈久留面前揭露身份,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将这些棋子一个个摆放在合适的位置,由着他们发挥出合适的作用来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容娴也是人,也迷茫过,但她从未被感情左右过。
感情是最不可控的,所以在那些凶手出现时她会疼,会难过,但这些都影响不了她的布局,也不值得她放弃一切。
容娴努力将剑帝精血最后一部分收回,她心脏跳动地一次比一次快,一股渴望从心底涌出。
剑帝精血想要取回自己的一部分,想要变得完整。
容娴心下一动,调动了一部分剑帝精血的力量,这股力量顺着她的食指涌入沈久留眉心,那窝在朱砂痣里的精血似乎受到了召唤,终于颤巍巍的挪动了。
就在这时,容娴周身的灵气化为一股股丝线穿过沈久留的心脏,那些晦暗的诅咒之力顺着丝线迅速钻进容娴的体内。
诅咒之力由剑帝精血衍生,容娴催动剑帝精血的靠近让诅咒之力像是嗅到了美味的食物,迫不及待的朝着她体内涌去。
然而那并不是食物,而是牢狱。
木灵珠感受到污秽的气息,本能的大发神威将诅咒之力死死压制住,不让其有半点兴风作浪的机会,完全没有让容娴有半点费心。
可三长老见到这一幕,怔愣了起来。
他不知内情,只看这诅咒的力量从少宗主的体内窜进了这女娃娃的体内,心情复杂不已。
他无比感慨,没想到这小姑娘解决少宗主诅咒的办法是将诅咒转移到她的身上,如此为他人牺牲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
这女娃娃是个好人啊,大大的好人啊。
若今后由这女娃娃承受痛苦,他也于心不忍。
三长老想上前一步打断她施法,容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绸缎下的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不动声色道:“前辈想做什么?”
难不成这人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现在要打断她?
容娴眯了眯眼,危险之意悄然散开。
三长老踟蹰了下,温声劝道:“小姑娘,我知道你与少宗主关系密切,但你将少宗主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此后你便要替少宗主承受痛苦,噬心之痛不是你能受的起的。”
容娴一懵:等等,你在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