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公子?”
徐长宁眨眨眼,下意识便要退后,可不等动作,手腕便被一只铁钳子似的大手抓住,稍微用力,就将她带进了车里,被强制安置在他的对面。
想起方才在养心殿看到的一切,徐长宁心里警铃大作。
这位顾二公子莫不是怕她将所知道的传扬开来,想来灭口吧?
他想灭口?她还想呢!
徐长宁面色戒备地往后挪,直到靠在了木质的黑漆车壁上,小脸上不见惧怕,心里却在呼唤噬心蛊。
关键时刻,小蛊没有如往常那般让她感受到情绪,却让她感受到它的状况在好转。
两次了,虚弱的噬心蛊,在遇到顾九征之后就会变得健康一些,这是何缘故?
“四天。”低沉的声音似笑非笑。
徐长宁眨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灵动的忽闪着。
顾九征凑倾身凑近她,眼中满是探究:“我今日,原本便有心疾发作的征兆,可见到你后,疼痛骤然消失了。也便是说,我与你,只要超过四十八个时辰不见面,我的心痛便会发作。”
一只手按在了徐长宁背后的车臂上,呼吸陡然靠近,徐长宁被唬的又缩了缩脖子。
“徐长宁,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徐长宁摇头:“顾二公子,我哪里有那个本事?你还是找个好大夫,好生瞧瞧,有病就要吃药,不能放弃治疗啊。”
顾九征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眼中明显带着探究,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盯了过来,徐长宁也毫不躲闪的与他对视着。
“你就是药,”过了片刻,顾九征缓缓坐直了身子,宣布道:“其他治心疾的药没用,我试过了。现在能缓解我心疾的只有你。以后,咱们每隔四日便要见一次面,我会去找你的。”
顾九征说罢,不等徐长宁反应就下了马车,回身吩咐车辕上坐着的驭夫:“送徐小姐回阁老府。”
驭夫应了一声,一扬马鞭:“驾!”
马蹄哒哒,车轮滚滚,沿着墙根往玉春坊方向而去。
徐长宁坐在马车中,想着顾九征方才的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噬心蛊的宿主是她,这一点她可以肯定,而噬心蛊的毒没有毒死顾九征,却让顾九征多添了一个病症,离开她身边超过四天,便要承受噬心之痛。
如果他们必须每隔四天就要见上一面,或许她除掉他的机会也会更多?
这么想着,徐长宁倒也安下心来。 至于顾九征对她的怀疑,反正她也不指望他会对她客气,无非是斗智斗勇罢了,她玩得起。
心情轻松地回到徐家时,天色已经暗了,徐家今日的定亲宴办的十分顺利,老太君心情好,吃多了一些酒,徐长宁去请安时她已经睡下了。
徐长宁就回了清欣园,给孟氏请安。
“宁姐儿,可回来了。”孟氏焦急地道,“今日入宫可还顺利?怎得这么晚才回来?
徐长宁笑着接过高嬷嬷端来的热茶吃了一口润喉,笑道:“娘别担忧,今儿入宫去,与平日在家也没什么不同。 ”
“哦?”大嫂阮氏疑惑不已。
徐长宁打趣地道:“平日在家也是与宝哥儿和佑哥儿玩,今日入宫去,皇上问我的问题也无非都是一些北冀国的风土人情、衣食住行,就像宝哥儿和佑哥儿一样的好奇心重,我呀,在宫里讲了一整天的故事,说的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孟氏放下心,面上绽出笑意。
阮氏则是听得“噗嗤”一声笑,点了下徐长宁的额头:“你这丫头,连皇上都敢打趣了。”
“好嫂子,我不敢乱说了,家里可有吃的?我在宫里抹不开脸,午饭就没敢用多少。”
孟氏笑道:“你嫂子早给你预备了黄芪炖鸡,说是给你补身子的,叫他们盛来你吃。 ”
“还是嫂子疼我。”徐长宁搂着阮氏的手臂笑道,“回头我好生给宝哥儿和佑哥儿讲故事,一定讲的比给皇上讲还用心。”
“你这泼猴儿。”阮氏听得咯咯的笑,吩咐大丫鬟橘红去端了鸡汤来,又去预备了几样点心端来给徐长宁吃。
吃过了饭,徐长宁漱了口,阮氏便笑着道:“今儿老太君吩咐,给家里的姑娘每个人都要预备四个大丫鬟,好让姑娘们练习练习如何摆布人,你房里原本有两个大丫鬟,我做主,又给你选了两个来。”
说着话向外一招手,橘红便出了们去,不多时,就带回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两人都穿着嫩绿色的长裙,桃红的比甲,一个容貌憨厚,看起来十分实诚,还有一个生得秀丽,但神色恭敬,可出她是个谨慎之人。
“这是扶芳、这是拾杏,往后就跟缨萝和君桃一样,都做你身边的大丫鬟,都领二等的月例银子。”
“奴婢扶芳(拾杏),给四姑娘请安。”
两婢女一同跪下恭敬地行了大礼。
徐长宁笑着道:“都起来吧,往后咱们相互扶持,一起将日子过好便是了。我的陶然园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们往后多问问缨萝和君桃,几日就可以习惯了。”
“是,多谢四姑娘。”扶芳与拾杏相视而笑,都退在了一旁。
徐长宁又陪着孟氏说了一会子话,见孟氏略有些疲惫,就笑道:“娘,您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孟氏如今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越看越喜欢 ,哪里舍得她回去?
“要么你今儿就住下,隔壁正好有一间屋子,虽常住不方便,但临时住一夜也好,明儿一早你也不用叫人去抬食盒,你嫂子预备的鸡汤还有呢,娘明早再给你预备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前儿存的桂花蜜还有呢。”
徐长宁哪里舍得拒绝?当即笑道:“那我今儿就赖在您这,不走了。”
阮氏立即吩咐人去将隔壁屋子收拾妥当,带着徐长宁去歇下,又安排了扶芳今夜给徐长宁上夜,让拾杏先跟君桃、缨萝回陶然园去收拾。
一切安排妥当,阮氏才客气地与徐长宁道别。
随手打散了长发,脱了褙子将自己砸在柔软的锦衾上,徐长宁用手背遮住眼睛,心乱如麻。
她要救的人,已经变成一个是非不分的刽子手,如今他们之间的纠葛越来越深,她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顾九征,又不给自己留下一点错处呢?
还有那个背后给她下了噬心蛊的人,到底是谁?
她回国前,在边城的客栈,已经将知道她“潜匿者”身份的两个上峰全部除掉。照理说,现在应该没有人知道还有潜匿计划这一回事儿了。可如今凭空又冒出来一个人,知道她回国其实是做奸细的……
这就像一把刀子悬在她的头顶,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徐长宁闭着眼疲惫道:“扶芳,我小睡片刻,这里不必伺候了,你自去忙吧。”
可并无人应她。
徐长宁察觉情况不对,猛地弹坐起来,看到大喇喇坐在她榻边的人,戒备地压低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