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宁诧异:“菩萨托梦是真的,菩萨说过,三堂兄真的还活着。怎么,难道七妹妹也不信菩萨?”
“你……强词夺理!”徐长绯语塞。
徐长兰适时地抽噎道:“四姐姐还是少说几句吧,三堂兄战死沙场,已够凄惨了,那一战三千兵马遭遇敌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逃兵死里逃生,四姐姐难道是在暗指三堂兄做了逃兵不成?”
“正是,你难道在讽刺我二哥是逃兵?你好歹毒的心肠!”徐长绯越想越气,声音也越发尖锐起来,“你别想将北冀蛮夷的那一套带回家来,没的将全家女孩儿们都带累坏了,如此粗鄙无礼,你根本就不配做徐家的女儿!”
徐长宁娇软的声音却依旧慢条斯理:“粗鄙无礼?难道在祖母的院中拦着人大呼小叫,便是徐家女儿该有的规矩吗?二婶只有你一个嫡女,倒将你教导出几分个性来。”
又看向一旁的徐长兰,徐长宁面上挂了个微笑:“九妹妹知道的不少,可见韩姨娘也没少私下里教导你?”
“你……”徐长绯被说的张口结舌。
徐长兰则委屈的红了眼眶。
正当这时,正屋的锦缎夹竹门帘被撩起,老太君身边的蔡嬷嬷笑着走了出来。
“姑娘们都在呢?小厨房预备了甜汤,才刚老太君还说若姑娘们回去了,就叫奴婢去给姑娘们都送上一些呢,如今姑娘们既还没回去,正好一起来用甜汤。”
蔡嬷嬷几句话的功夫走到近前,看向徐长绯的眼神多了几分警告:“小姐妹们说说笑笑,也不要伤了和气才是,吃一些甜汤,甜甜嘴也好。”
侧身做请的手势:“几位姑娘,一同到花厅来吧。”
蔡嬷嬷这么说,便是屋里听见他们此处的动静了?
徐长宁无所谓,事情不是因她而起,她也未曾高声说话,反倒是徐长绯越吵声音越大。
看了看已是脸色惨白的徐长绯,徐长宁便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侄儿的手,笑道:“多谢蔡嬷嬷,那我与佑哥儿、宝哥儿就厚颜留下,再蹭祖母一顿。”
蔡嬷嬷听得噗嗤一声笑,一面在前头引路,一面道:“四姑娘您若每日都来,老太君才喜欢呢,您在北冀国受了这么多年苦,老太君每每想起就要伤心地哭上一场,这些年不知求了菩萨多少次,如今您平安回来了,还能得菩萨托梦,老太君直说您有佛缘呢。”
一句话,就将后头的徐长绯打击的脚步又缓了一些。
看来老太君是当真听见了。
三房的三位姑娘便都凑趣的跟徐长宁闲聊,说说笑笑的先进了花厅。
徐长兰与长房的十一姑娘徐长颖,一左一右的拉着徐长绯的手,低声安慰着,也随后进了门。
不过片刻,甜汤便被端了上来。
徐长宁喜甜,双生子也不例外,只是平日阮氏管得严,不许他们吃多,徐长宁便也依着大嫂的意思,不给宝哥儿和佑哥儿多吃,吃过甜汤,还监督他们漱口。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
徐长宁白皙素手端着白瓷茶碗,肌肤与白瓷交映着柔光,抬眸看去,便见对面的徐长兰正伸着脖子往外看。
晃动的珠帘外,几个人影渐渐走远,想是那位状元郎告辞了。
不过片刻,老太君屋里的大丫鬟喜桂就来门口回话:“姑娘们,老太君请几位去正屋说话呢。”
徐长宁将茶碗放在手边的黑漆方几上,笑着拉住两个小侄子的手:“宝哥儿,佑哥儿,跟姑姑去给老祖宗请安了。”
“好!”徐天宝和徐天佑异口同声,一左一右的拉着徐长宁走在前头。
其余姑娘也都跟随在后。
老太君屋里只剩自家女眷,显然外客已由男丁送了出去。
姑娘们进了门,规矩地齐齐行礼问候。
徐天宝和徐天佑也都憨态可掬的行礼,随后就小猴子一般蹦跶到老太君的跟前,缠着她往榻上爬。
老太君原本还有些恼,方才徐长绯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她听得清清楚楚,正打算狠狠训斥她一番,可如今重孙在怀中,再一想二房毕竟没了一个嫡次子,老太君也不想给二儿媳难堪,就只叹了口气。
“老二家的,绯姐儿也不小了,眼看就要及笄,之后便要成婚了,趁着这段时间,你还是好生教导绯姐儿一些规矩,免得将来去了侍郎府中吃亏。”
二夫人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脸色涨得通红,恨恨地瞪了徐长绯一眼。
徐长绯红唇抿着,面皮紫涨,眼中已蓄了委屈的泪,低着头倔强地一言不发。
二奶奶狄氏见情况不妙,生怕小姑和婆母吵嚷起来,搅合了长房大好的日子,赶忙暗地扯了下二夫人的袖子。
二夫人压下火气,想起丈夫背地里对自己说的话:“往后在府里,也要小心一些,我刚得了摄政王的重用,却不似大哥早已是摄政王身边的红人,能不开罪长房的就不开罪……”
“是,媳妇谨遵老太君的吩咐。”二夫人恭敬地行礼。
“嗯。”老太君笑容又柔和了几分,笑望着徐长宁道,“如今,宁姐儿也算是有了好归宿,想必你也知道了,你父亲的门生陈公子乃是今科状元,他登门求娶,你父亲也已经答允了。”
苍老的手拉着徐长宁细白的手拍了拍,“初十那日咱们家要做定亲宴,你放心,祖母一定叫他们办的红红火火的,不叫任何人小看了你去。”
“老大媳妇,你身子不好,定亲宴的事便交给韩姨娘去安排,你看可好?”老太君拉着徐长宁的手,笑着去问大夫人孟氏。
屋内众人就都不着痕迹的打量孟氏和韩姨娘的神色。
韩姨娘是老太君的侄女,太君不曾苛待过孟氏,但孟氏常年体弱,早有过短寿的传言,人人都知道将来孟氏若去了,韩姨娘将来是会被扶正的。
徐长宁望着母亲,着实心疼的紧,父亲为了自己所谓的“忠义”,十年前亲手将她送给了北冀国,最痛苦的应该便是母亲。
甚至在内宅中,父亲也不能对母亲从一而终,年轻时就纳了三房妖娆的美妾,其中一个还是地位超然的韩姨娘,后来又出了大哥徐长安战死的事,若母亲事事都能顺心,又何至于四十几岁便如此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