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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悟用舌尖抵住牙齿,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等我。
  嘛,大概是被打脸的次数多了些,五条悟现在竟然都已经习惯了。
  再见面想要做一些什么呢?
  想要拥抱他,想要问他,我的挚友,你可否与我说一说,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人影幢幢,五条悟直接瞬移到了家入硝子说的地点。
  那是一个车站,夏油杰懒懒的坐在车站的凳子上,眺望着远方,下颚线完美的无可挑剔,不过多久不见,夏油杰的身上就已经褪去了所有的少年气。
  五条悟缓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五条悟来之前,准备了满腹的心绪,他想要告诉夏油杰,你把你的原因告诉我,你如果告诉我,那我就可以保住你,只要你还想要留在我的身边,那无论付出什么,我都会洗脱你的罪名。
  五条悟向来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宽容和悲悯永远都只停留在他想要停留在的人身上。
  可惜。
  事与愿违,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他是五条悟就可以做到的,又或者说,并不可以因为他是五条悟,就可以留下夏油杰,改变夏油杰的想法。
  你可真傲慢。
  换做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吧,悟。
  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却对别人说不可能实现?
  如果我能成为你的话,这荒唐的理想,是不是就能听起来,不那么不着边际了?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离去的身影,他现在脾气很暴躁,举起手想要动手。
  夏油杰的声音淡淡的: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道理。
  五条悟放下了手,五条悟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了人海中。
  五条悟又一次坐下,他茫然的看着面前驶过的火车车辆,一辆又一辆,仿佛从来不知疲倦那样,奔赴远方。
  他想:好讽刺。
  他从来都觉得,夏油杰足够了解他,他也足够了解夏油杰,他们是无坚不摧的搭档,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未来。
  五条悟一直一直都以为,他和夏油杰的终点,是在百年以后,却没想到,只是到这里为止了。
  只是到这里为止了啊,已经决裂了啊。
  想杀就杀吗?
  五条悟看着他的手,沉默了许久许久。
  水江奕飘在一边,问系统:所以,他们就这么决裂了?
  水江奕是局外人,他看见了夏油杰在跟不上五条悟的脚步时候的烦躁,也看见了夏油杰在见到学弟的死亡的时候的迷茫,还有那句话
  是不是杀死所有的猴子就好了。
  这就是五条悟心中最大的伤疤吗?
  系统看着他,拼命的摇了摇头:还有最后一段。
  第22章 狱门疆。
  因为系统说那句话的时候,无机质的系统音都带上了久违的惆怅,所以水江奕在加载进去的时候,就做好了百分之一百的准备,但是最后还是被面前这一幕破防了。
  这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的画面。
  天空晕染着漂亮的蓝色,浅浅的,又带着一种层次的波澜不起,被柔软的云朵衬托的越发飘飘然起来,隐隐有些像是五条悟眼眸的颜色。
  五条悟一身黑衣,以前总是戴着的墨镜,已经换成了眼罩,他低垂着脸,看着面前的人。
  夏油杰坐在地上,错落在阴影中,鲜血流了一地,消失的右手臂处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他却难得久违的朝着五条悟浅浅的露出了一个笑,漂亮的像是乍暖还春,难得的,在这么多年以后,又变回了曾经的夏油杰,眼睛里泛滥着波澜的光。
  他早就猜到一般说:你果然来了啊。
  五条悟喉头滚动了下,缓慢的蹲了下来:你来到这里,不就是想要见我吗?
  所以才冒着大不悔的风险,硬是在百鬼夜行以后来到了高专。
  五条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了,可是声音一出口,竟然这样的干涩难听,五条悟却没有心情再去理会了,因为,他已经清楚的知悉,面前的夏油杰,已经濒临死亡了。
  没有转机了。
  所以从前的一切,就突然间都没有了计较的必要。
  因为以后,没有夏油杰会跟他一起计较了。
  夏油杰又笑了:你总这样,把话都说破了,就没有人愿意跟你一起玩了,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要记得留一条路给别人啊。
  五条悟反嘲道:你不也还是跟从前一样,固执又不讲理,挑我刺干什么?
  空气中难得的有一丝缱绻的气息飘过,五条悟他勾着唇说:杰,你想要许什么愿望吗?这一次,我可以帮你完成,不会赖账。
  五条悟和夏油杰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打不相识。
  他难得碰到跟自己一样的天才,一时间很是贪图和夏油杰一起切磋的日子,奈何那时候不熟,夏油杰又冷热都不吃。
  于是只要黏着夏油杰,用尽了各种的手段去跟夏油杰做朋友。
  因为夏油杰说:我只跟愿意和朋友做,某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为了这句话,五条悟努力了三个月,才终于让夏油杰打开了心防,对着他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于是,那一次的微笑以后,就又有了更多的特例,大多都是一些说出来别人都不愿意听的,普通的不像是他们两个会做的事情。
  譬如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去拜神社,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又譬如一起去打卡网络上有名的店铺,五条悟喜欢的甜食也强迫夏油杰跟他一起吃,甜的夏油杰直皱眉,最后竟然还有点习惯了,可以面不改色的吞下五条悟推荐的爆甜款。
  还曾经在五条悟被五条家抓回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充当一下五条悟和禅院直栽攀比的人形挂件,五条悟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拉着夏油杰一个个的认人,每个人都穿着华服,摆着一模一样宽厚而假仁慈的面庞,枯燥而无聊,但是夏油杰总是会一直陪着五条悟。
  含笑的眼脸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温柔。
  还曾经两个人的一次打完架以后,在高专里发现了一片爬满了爬山虎的墙。
  可惜那成片层层叠叠的,好像是一片流动的绿色海洋一样,随着风泛起波动的爬山虎被五条悟扯了个精光,又被夜蛾当场揪住,无辜的夏油杰被当做了罪魁祸首,扫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地。
  五条悟跟在夏油杰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哇,夜蛾太不讲人情了,竟然真的让你扫一个星期的地吗?
  夏油杰怕热,最苦恼的就是夏天,头发早早的就绑成了丸子头,穿着个简单的短袖支着扫帚,扫着地上零零散散的树叶,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扫帚:如果你感到愧疚的话,可以帮我。
  五条悟理所当然的摇头:我不。
  夏油杰早知如此,叹了一口气:那你去一边坐着,不要站在我的身边。
  五条悟再一次大声拒绝:我不。
  夏油杰停下扫帚,抬头挑眉看他:那你想要干什么?给我个准信好吗?
  五条悟笑盈盈的挽起眼睛,他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更是漂亮的好像是笼罩了一整个天空的颜色,不过这样的笑在旁人面前的时候,总是掩盖在墨镜下面的,只有在夏油杰的面前的时候,是完完整整的展示的。
  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全部都不遗余力的,展露在夏油杰的面前。
  变成只有他一个人看见的风景。
  五条悟说:我在等你啊。
  于是夏油杰顺从的低下了头,继续扫地:你在等我干什么?
  五条悟说:看你这么累,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买橘子汽水啊。
  夏油杰顿了下,他抬起头看五条悟,严肃说:悟。
  阿嘞?
  夏油杰忍不住的吐槽道:好粘人啊,你的隐藏属性果然是猫吧?
  五条悟沉默了下:给你三分钟,闭上嘴,我就不打你。
  夏油杰半点不怕:正好,再打塌一面墙,你就可以来陪着我了。
  五条悟又沉默了下:杰,你好记仇啊,不就是一次吗?你要跟我一直说到我老吗?
  夏油杰觉得不是不可以:如果可以的话。
  不可以!五条悟言辞拒绝,他想了想,他说,换一个记。
  什么?
  嘛我送你一个心愿吧?杰?你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
  诶?怎么会!快说嘛快说嘛!
  那年夏天的风吹得格外的柔和,带着夏天独有的炽热,又带着清翠的绿色。
  连带着想起那些事情,都忍不住的想要会心一笑。
  夏油杰显然也没有忘记,他失血有些过分,哪怕是咒术师这样强大的体魄,也有些恍惚了。
  他说:悟,你带糖了吗?好苦啊。
  夏油杰叛逃以后,吞吃了连自己都数不清的咒灵,一只比一只强大,却也一只比一只难以入口,常年口腔中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可惜无论之后,他去买再多的糖,都找不到那时候五条悟率直的一伸手把糖递到他面前的味道了。
  那种微酸的,泛滥着气泡的,连带着夏日炎热气息的味道。
  独属于五条悟的味道。
  五条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从口袋中摸出柠檬糖,递到了夏油杰的面前。
  浅浅的黄色,泛着粗制烂造的糖精味,却让夏油杰又忍不住的笑了下:果然,你的热爱很长久啊。
  之后的许久许久,直到那颗糖,在五条悟的手心化成了黏腻的糖水,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五条悟站在阳光下,帮夏油杰挡住了所有来自外界的光,静静的看着夏油杰,阖上了双眼。
  没有了呼吸。
  死了啊。
  见惯了离别的五条悟缓缓的蹲了下来,用干净的那只手,擦掉了夏油杰眼角的鲜血,然后。
  将他狠狠的抱进了怀中。
  这是他曾经见到了叛变的夏油杰以后,想要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夏油杰的尸体仍然带着余温,血腥味浓重的让人难以忽视,可一向爱斤斤计较的五条悟却一言不发,只是抱着他,汲取着他身上最后的一丝温暖。
  他轻声说:你是故意的吗?
  最后你倒是说一点诅咒人的话啊。
  杰。
  五条悟将脸贴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阖上的双眼虔诚的好像是在祭拜什么陨落的神。
  水江奕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夏油杰,他死了?
  系统沉默的点了下头:对。
  水江奕也沉默了:那现在的夏油杰是怎么回事?
  系统说:是一个咒灵,他占据了夏油杰的身体吧。
  水江奕又问:五条悟知道吗?是那些可恶的高层干的吗?
  夏油杰死掉以后的尸体,肯定是会被硝子拿去检查的,说不好就会落到咒术界的高层手里。
  也怪不得那天那个高层会和假夏油杰勾搭在一起,水江奕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越来越义愤填膺,系统弱弱的打断他的设想,插下最后一把刀子。
  知道,就是五条悟造成的。
  夏油杰死后,五条悟把尸体藏了起来,并没有上交给硝子。
  每年夏油杰的死期的时候,五条悟都会拎着花去见他。
  因为是十二月,他每次去见夏油杰的时候,山上都会下雪,连带着他的发尾眉梢都落了一层雪。
  也落满了夏油杰的墓碑,他便把花放在了墓碑边,一点点的去把雪抹掉,一呆就是许久。
  什么也不做,就静静的看着他的墓碑,直到夜色席卷而来以后,才缓缓的下山。
  山脚下有一家炸猪排店。
  小小的店铺,铺面挂着藏蓝色的幕帘,来来往往的客人手中都捧着一袋热乎乎香喷喷的灿金色炸猪排,条条肉质紧实,冒着汁水,无论是搭配番茄酱还是搭配青梅酱都是最大的绝配。
  曾经是夏油杰和五条悟出完任务回来以后,最常去的地方。
  夏油杰是坚定的青梅酱党,五条悟跟他唱反调次次选番茄酱。
  但是五条悟也不能说喜欢这里,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习惯,习惯和夏油杰一起完成任务以后,就来到这里,惯性的跟他争吵一些无意义的话题。
  五条悟有些怀念的看着手中捧着炸猪排朝着外面走的人,热腾腾的烟雾腾空而起,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飘进了云层中。
  他踢踏着地上浅浅氤氲着的一层雪,回头看了一眼。
  耳畔似乎还能听见那时候夏油杰懒散的,拖着长音的声音,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年一抬眼,朝着他莞尔一笑:又累了?这次就算是撒娇,我也不会停下来等你的。
  可是,再眨眼的时候,面前却只有沉默的山丘亘古不变的埋葬着夏油杰的尸体,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五条悟轻声叹了一口气。
  我走了,来年再来看你啊。
  我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到寂寞啊。
  杰。
  第23章 狱门疆。
  直到现在,水江奕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系统会在五条悟笑眯眯的说出,要我杀了你的时候那漫长的沉默。
  还有那一句,似是而非的保不住你。
  天生赢家,神明六眼,狂妄肆意的咒术界最强五条悟,也是一路看着同伴的尸体,一路忍受着悲痛,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他就好像是虎杖悠仁的前身,所有虎杖悠仁曾经体会过的痛苦,五条悟也全部都体会过。
  甚至,更加的痛彻心扉。
  因为他是最强,所以当他最亲近的人叛逃以后,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支援他,他只能默默的承受着,顶着所有的压力,顶着挚友的指责,眼睁睁的看着挚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