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明比佩朗翠略矮,被伸手一搭,原本很规整的走姿就破坏了一点,感觉自己像根人形拐棍,很不雅观。
但考虑到第二翼队长的灵魂差点在五分钟前灰飞烟灭,是遭到了相当可怕的心灵打击,本着同事情谊与一点愧疚心,卢队长还是接过了这份重量:我能对你发誓。他说,我只想过不告诉你将军的伴侣是只猫的事情,其他纯属意外。
说完意外这个词,心灵才惨遭重击的翠翠队长和亲卫长一起噤声抬头,不约而同把走在前面的男人看了一眼。
五分钟前,佩朗翠精准踩雷,表现得仿佛一个人形趟雷器,还是三句话句句有问题。
卢思明是真的只想过要瞒着同事将军伴侣是只猫的消息,他想要看看其他人在终于得知这件事时的表情,可谁知道,崖将军本人就是意外本外和猫结婚也就算了,猫的名字还叫黎旦旦,叫黎旦旦也就算了,这名字竟还是将军本人精心取的!
卢思明给同事留的坑,被长官给无意识挖掘成了深渊巨坑,佩朗翠就像是一个古老游戏三维弹珠里的小珠,以为自己只走了一步,结果一步出去,立马连续撞上各个反应节点,最终成功收获将军怒气值高分成绩一份,差点在停靠点里心跳骤停。
佩朗翠。五分钟前那场恐怖沉默的最终,崖将军终于开了口,他点了第二翼队长的名。
佩朗翠出于听令的本能,秒答:到!
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崖会泉声音压得很低。
第二翼队长感觉偌大一个凉字在朝自己招手,人都麻了。
在这危机逼近的关键时刻,就从天而降一名小天使,丝毫无惧眼前氛围,打了一个露出粉红小舌头的巨大哈欠,还哼哼唧唧发出一声:喵。
崖会泉的视线本来落在佩朗翠身上,目光有如实质,让被盯着的人感觉自己脑门上直扎了两个冰锥子。
听到猫制造出的动静,佩朗翠还没反应过来,只先觉得脑门压力一轻,再才发觉,将军把视线移走了。
崖会泉已经在看自己的猫。
不是睡到中午才起么?崖会泉观察了猫的懒相一小会,对猫说话的语气起码温和好几个度。
卢思明已经见识过将军跟猫说话时是什么态度,保持了亲卫长应有的稳重。
旁边,没见过世面的佩朗翠反应就不怎么得体了第二翼队长差点把眼珠子瞪飞了。
不过很快,由于将军认为,猫今天白天已经睡了那么久,此刻不该犯困,猫有更大的可能只是感到无聊,不想再听人类演默片似的消耗时间了。
看在猫的份上,崖会泉放了佩朗翠一马。
上一秒还在等待凉的命运,为自己做好了今日必完的打算,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救命恩人是一只猫,佩朗翠在意识到自己被放过后立马端正思想,在心底把将军的猫推为全宇宙最可爱的猫。
不可能再有比黎旦旦更贴心可爱的猫了,不可能!
佩朗翠队长不仅这么坚定不移的在心里想。
他还心说:黎旦旦,虽然你叫黎旦旦,但你这么乖的一只好小猫,你一定会一辈子都有蛋蛋!
这份祝福比较别开生面,黎旦旦就算能听懂人言,也还没进化到能连人心一起读的地步,所以祝福暂时没被本尊接收。
佩朗翠和卢思明在身后嘀嘀咕咕甚至搞小动作,两名队长公然把同事互坑搬到台面上来聊,这份动静倒是被崖会泉给捕捉到了。
但他没管。
除了常规的脾气不好,性格冷淡等,贴在崖将军身上的印象标签其实还有一种,是说他反复无常,不可捉摸。
崖会泉有一套严格的带兵方案,有缜密的布兵计划,他对任务难度分明在自身能力范围之中,却还把事情做砸的蠢货从没有好脸色,对自以为是来他面前蹦跶的跳蚤也都一律嫌烦,并且发火时绝不假以辞色。
这也是为什么像关系近如佩朗翠,卢思明等人,看到他把脸色一沉,声音一压低,目光冷冷扫过来时,这些自诩跟随将军已算很久的嫡系也都还是心里打鼓,感觉要完。
但在一些旁人本以为崖上将会发火,会严格把控的地方比如下属之间互坑,又或者在出席某些政治色彩浓厚的场合时不够庄重等。
崖上将出人意料,他并不怎么管这方面的事。
只要这些人互坑也不耽误正事,不管是表现不够庄重还是假笑迎人,都能确保任务妥善完成,他默许了这个有条件的胡闹区存在。
今天的宴会因为性质特殊,有别于传统社交舞会,所以在安保设置上,它采用了跟蒙特中央行政区相似的一套流程宾客无论职阶高低,都需要先将载具停在指定停靠点,再步行前往宴会场,中途经过三层严密的武装检查与身份核验。
当到达第一道扫描门前,周围人声渐起,佩朗翠便松开搭在卢思明肩膀的手,两位队长自觉退出胡闹区,从之前的互坑小组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仪容端正的正经下属,跟着他们仪容从来就没输过谁,几乎快把一丝不苟刻进灵魂的长官接受核验。
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崖将军,您还带了宠物前来赴宴吗?智能核验门旁还有值岗卫兵,负责人工核验。
小卫兵先冲长官敬了一个标准礼,接着非常新奇地看着在崖会泉臂弯里的猫,视线有些迟疑地在崖上将和猫之间转悠。
如果这是您的宠物。小卫兵补充说,您的随行申报单上没有宠物项,可能需要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来为您补全手续,您的猫就可以和您还有您的伴侣一起入场了。
话到这里,年轻卫兵就和不久前的佩朗翠一样,他刚刚完全被崖上将抱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竟完全没发觉人数不对,此时反应过来,他茫然地望了眼崖会泉背后,又更加茫然地看了看后方的两位队长。
崖将军。小卫兵鼓足勇气问,您的伴侣呢?
后方,卢思明和佩朗翠就齐刷刷低了下头。
你不妨先把扫描核验程式启动。崖将军说。
卫兵仍在犹豫:可您的宠物
崖将军掐准卫兵犹疑拖沓的尾音,打断他:我的伴侣。
啊?小卫兵一愣。
紧接着,在快速联系了一下上下文之后,这名年轻卫兵露出了我是不是真的还太年轻的神情。
他被陡降头顶的巨大震惊砸得一阵发懵,全凭着训练有素的肌肉记忆,才顺利把核验工作继续进行下去。
十分钟后,崖会泉带着一只猫入场,那只猫就是崖上将的结婚对象,崖上将秘密隐婚属实的消息,就像一阵小型飓风,席卷了整个宴会场。
崖会泉给猫取名,原本是为了避免今天在通报里听见崖会泉崖上将携伴侣猫入场,全因为他本人的又一次失误,好好的猫叫成了黎旦旦,所以今天,他真正迈入宴会场时,听见的通报是:崖会泉崖上将,携伴侣猫黎旦旦入场
取名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崖上将突然发现他不是很明白。
第21章 挑唆 带猫出巡
更不明白的是宴会场里的其他人。
尽管此前有小道消息传闻,称崖上将已经秘密隐婚,且消息来源直指向蒙特中央行政区的会议大楼,令传闻的可靠程度倍增,
但同时,又因为能够参加双边会议的人到底是少数,更何况双边会涉及外交政治,会谈内容也不该像娱乐八卦一样满星流传,所以,绝大多数听到了崖会泉隐婚这条消息的人,拿到的都是已经经转好几手的四手消息甚至五手消息,可信度随转手次数越高而越低。
对于崖上将到底有没有结婚这件事,认为纯属谣言和半信半疑的人基本对半一听到消息就立马相信的人是惊人的近乎为零。
由此足以见得,崖会泉约等于注孤生这条等式,并不是少部分人的偏见。
它在整个蒙特的社交场上都广受认可,一众名流政要都对其印象很深。
横扫整个宴会大厅的播报无疑是证实了崖会泉已婚的消息属实,一开始最不被看好的选项竟爆了冷门。
他真的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入场的宾客中,有因为崖会泉竟然真结婚了而感到不明白的,是真的惊诧极了,还在抓着结婚这点低声议论。
也有人快速接受了崖将军已婚的事实,把关注重点落在针对伴侣的描述上。
后者加入前者的谈话:诸位,你们不觉得这会还在讨论结婚的事,有点重点偏移了吗?我们是不是应当往后看,注意一下后面的伴侣猫?
议论声一滞。
半晌,才有位女士匪夷所思地开口:崖将军的结婚对象是一只猫?
或者,是机器人服务员断句失误了?旁边有人接道,能听出来这人挣扎了一下,他说,有没有可能断句应该断在伴侣后面,崖将军只是伴侣的名字比较别致,有四个字。
这位先生的猜测更加奇诡。
如果断句在伴侣后面,那后四个字都是人名,崖上将的伴侣就该叫猫黎旦旦或毛里旦旦。
和黎旦旦一脉相承,保证能入选公共场合难以出口的十大名字榜单。
所以。终于有人说,如果崖将军的伴侣真是一只猫,它为什么要叫黎旦旦?
这猫名也是真的让人很不明白,所有被问及的人面面相觑,只好一致认为,给猫起这种名字的人真有点坏。
宴会场地足够宽广,从设立在大厅外围的入场口到真正人群聚集的里厅中央,步行过来需要一点时间,真有点坏的崖将军终于到达内场时,有关他本人的议论都快在场中转了两轮,他的露面简直称得上万众瞩目,备受一众八卦名流期待。
崖会泉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走的什么运道,想要设陷阱给他的人计划完美落空,他阴差阳错和猫结个婚,还能反过来变成制约内部暗箭的关键,听起来好像是很幸运。
但偏偏,幸运又都与意外挂钩,细数将军本人最近所踩的坑,结果十分惊人全都是他自己挖的,他简直是在担任自己的倒霉源泉。
宾客们像看稀奇一样张大了眼,在崖会泉走过时努力想去看清那位黎旦旦。
有几句关于猫名的低语飘进了崖会泉耳朵里,从四周投来的打探目光也很好分辨,他完全能猜到那些人会说些什么,又大致想些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男人的面子十分要紧。
崖将军栽在自己取的名字上,出于脸面与尊严,他拒不承认。
那套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行事准则,在今天这个场合不能更适合。
不管心里怎么想,变得更一言难尽的通报是不是差点让自己憋出内伤,明面上,崖会泉还是那副冷淡傲慢样子,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致,气场仍然很强。
带着一只猫,也没让崖上将的锋利气势削减几分。
反倒是本该毛茸可爱的猫呆在他手臂上,居然也被衬得有点猛兽尚未长成的意味,看着凶萌凶萌的。
据走在将军后方的佩朗翠与卢思明观察,他们共同认为,将军带着一只猫步行,是走得仿佛正在带猫出巡。
他们将军不像是受邀来出席舞会的,比较像来巡检领地,看谁冒头就打谁的。
有不少客人原本好奇心都快从心口飞出来了,个个都跃跃欲试地想靠过来和崖上将搭话,最好是还能近距离看看他的猫那凶萌凶萌的猫趴坐在人的臂弯里,不管是毛色还是花纹都比较少见,一眼望去,看不大出品种。
猫把尾巴顺着男人手臂一侧垂下来,在这对动物来说应该算得上嘈杂的环境中,也不焦不闹,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与安静,只用一双蓝眼睛观察全场,还有脑袋上那对小耳朵,会三五不时转动一下,像在循着周围人的话音变换方向。
结果被这迫人十足的出巡气势一镇,想上前的人便又纷纷驻了足,默默把一颗想要凑近的心给按了回去。
众人之前像观察新奇物种,此时又像正集体参观某个高危物种的野生活动区。
只敢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站在界线外冲正自由行动的危险生物探头探脑。
宴会场地一角,这里聚集的是没有随大流去凑热闹的客人。
一个穿着星盟文官制服男人远远打量热闹中心一眼,他目光晦暗不明,仔细看去,便发觉此人正端着酒杯的手指也攥得死紧,指关节处都微微泛了白,可见用力。
也可见这人心情有多糟。
男人应当是个调节自我情绪的高手,他只放任自己在不快里沉浸了片刻,就又若无其事收整好了自己,风度翩翩地从角落里走出来。
他先去往最近的一名机器人服务员身边,从对方手中换了一杯新酒,接着,他转朝向某个方向,朝自己已提前看好的目标走了过去。
晚上好,乌珊莎小姐。
十分绅士做派的男人停在了身着礼服长裙的女性身旁。
他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域外联合特殊部队的代理队长,狮子女士乌珊莎。
因为舞会,这位女士今日难得不是军装示人,她的礼服长裙有着不妨碍活动的高开叉,大方露出了经年锻炼才能拥有的紧实手臂与腿,整个人像一束热烈绽放的花,却不是花房里被精心护养的那种,而是像一束长在荒原里的野玫瑰,有着蓬勃的野性魅力。
听见男人跟自己搭讪,本来正在打量面前点心塔的女士没转身,只扭头不太上心地扫人一眼,然后挑起一边眉,问:有事?
如果崖会泉的视线能够穿透人群,获得短暂的透视能力,他这时候往这边看一眼,就会发现,试图搭讪狮子女士的男人,就是开会那天自称他老同学的文职官员。
利用联姻来牵制崖会泉的计划已然全线崩盘,这些人一计失败,却显然并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