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唯霎时间愣住,目光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地隐去,扯了扯嘴角说:骗你的吧,现在不都喜欢说谁谁谁托我给你的吗?说不定就是她送给你的。
是吗?可能就是他给我的吧,傅度秋看着他不自在却又佯装镇定的神情,将视线落在那杯饮料上,点头应了一声:又不好意思直接给。
见他接茬,段唯心里感叹了一声孺子可教,也放松了些,见缝插针地继续说道:可不就是嘛,我跟你说,许佳念真挺好的,刚刚还抓着我非要看你打篮球呢!
傅度秋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远处图书馆顶楼上,伫立着一个笔尖形状的标志,顶端的钢片被光线照射得有些晃眼。
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才抵达教学楼,是因为当时给段唯打电话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观察图书馆门口。
果然,正如他所推测的一样,段唯慌慌张张地从图书馆里出来,像是偷了镇馆之物的贼。
而傅度秋站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段唯匆忙跑向教学楼,从而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冬风就在这个时候轻轻吹起,他抬起手划开锁屏,看着上面寥寥几句记录,更加确信了心里的想法。
手机对面就是段唯。
从图书馆的方向收回目光,傅度秋转过头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段唯,一向条理清晰的傅度秋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疑问:为什么段唯要这么做?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个问题时都会马上想出答案。而此刻傅度秋却罕见地陷入了沉思,最终刨开所有的猜测,唯一的答案就这样呼之欲出
你要是想那什么,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傅度秋思维被打断了,迟疑了一会儿随后问道。
段唯来劲了,双手撑着桌面靠近傅度秋,说:谈恋爱啊。
话音刚落,傅度秋猛地瞳孔一缩,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刚刚还在心里的疑问,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己面前。
紧接着他不禁有些迟疑,心里想道:段唯记起来他是谁了吗?
见他不回答,段唯歪过头不解地看着他。离得近了,蜜橙味扑面而来,给干燥的冬天里带来些许甜蜜,段唯就这样不加掩饰的看着傅度秋,眸中泛起些许期待。
傅度秋眸光微闪,段唯的模样霎那间占尽了他所有的目光,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将视线应该落在哪里,于是只能盯着段唯眼角的泪痣。
内心那个猜测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混乱了,他鬼使神差地道:和谁?
许佳念啊,段唯歪过头皱起眉,哥们儿,敢情我刚刚说那么多,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呢?
他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傅度秋发呆时都能够迅速地从他背诵的诗句里挑出毛病来,怎么现在一对一说话还能走神?
傅度秋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困惑他的问题。
他看着段唯,试图就这样在长久的对视中找到答案,但这当然没用。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后背靠在椅子背上,说:我不打算早恋。
话音落了,现在轮到段唯无语,但仔细想想不早恋这一点好像也确实符合傅度秋的学霸人设,难道原著里男女主be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他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觉得不能够操之过急,于是点点头说:也确实,学习要紧。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教室里陷入了沉默。段唯翘起二郎腿,突然想起什么,对傅度秋说: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彭炎给的。傅度秋说。
哦段唯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写手里的练习题,写了两道之后又觉得现在这个形势,不问两句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说道:我前几天问你的问题,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我。
傅度秋抬起双眸,问道: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会儿,想起之前傅度秋给自己惊世骇俗的回答,加了一句: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omega啊?
在段唯的爱情观里,其实是男是女都没问题,主要是性格合得来就好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趁现在多套出几句话来,弄出个傅度秋择偶标准模板,再让许佳念往上面慢慢发展,到时候水到渠成、万事大吉。
可傅度秋却沉默了,他现在非常不懂段唯究竟在想什么。
他移开目光,你问这些干什么?
帮你留意着啊,段唯理所当然,你看看你,天天学习,到时候考上大学别的男孩儿女孩儿早就名花有主了,就不像现在这样选择多。我认识的人也还挺多的,各个类型都有,你要不跟我说说?
傅度秋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而坐在对面的段唯见他不说话,满脸真诚的对着他笑。
随后他就看见傅度秋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他不禁感叹道:什么鬼,你还自己写在纸上了?这么骚??
打开之后,他才看见册子上全是各式各样的数学题。
写,学霸傅度秋再次戴上自己冷酷的面具,不写完今天不能回家。
段唯:???
经过一晚上的练习题攻势,段唯决定还是将数学先放一边,主攻几门自己擅长的科目。
他这个时候十分庆幸这位原主当初选择的是文科,不然他觉得自己估计一辈子与智能机都无缘了。
考试当天,在去学校之前,段唯在家吃了乔莹亲手下厨的标准满分早餐,还从衣柜里掏出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袄,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看上去像个年画娃娃。
到学校之后,彭炎就被他一副喜庆的模样吓了一跳,说:咋的了段哥?有喜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段唯一副是你不懂的表情,不屑地说道:我提前庆祝。
彭炎眯起眼睛,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这两个,你要庆祝什么?后面这个不可能啊,难道是要洞房花烛了?
你大爷!
段唯笑着骂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后突然主动靠近彭炎,脸上堆起笑容说:小炎炎
以往的经验告诉彭炎,当他的段哥这么笑的时候就准没好事。他下意识心里警铃大作,双手放在胸前做防御状态:干什么!
来和我洞房花烛吧!说完,段唯迅速地靠近彭炎,把自己的手伸进彭炎的衣服里。
对于一个南方小城来说,穿上厚衣服是对冬天唯一的物理防卫。段唯从家走到学校,冬风把他的手险些吹成冰块,只是一靠近彭炎,对方就猛地一颤。
彭炎一直以来对段唯也没有防范心,即使是现在两人之间ao悬殊,他也不会真的对段唯下手。
嗷的一声,他就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周围的几个同学朝着两个人看过去。只见段唯轻轻踮起脚尖,将手尽数伸进彭炎的外套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直接触碰到彭炎的后背,但看上去就让人浑身一缩。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彭炎一边闪躲一边求饶,段哥金榜题名!年级第一!科科满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唯玩得正开心,早干嘛去了你!
这时,傅度秋从门口走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同组的同学。
他给人家圈出了几道练习题错误的答案,听见背后的声音,刚转过头就看见座位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人。段唯的手依旧还放在彭炎的衣服里,两个人一上一下,笑得人仰马翻。
傅度秋脚步微顿。
站在旁边的同学见他没有说话,试探地问道:还有错误吗?
闻言傅度秋转过头去,站在门口把几道题目的题干扫了一遍,随后又把几处错误的地方全部圈了出来,淡道:好了,就只有这些。
哦哦,好,谢谢。同学接过练习册,走进教室里。
等到傅度秋落座的时候,段唯和彭炎已经停止了打闹。对于段唯的流氓行径,彭炎早就五体投地,在旁边狂吹对方的彩虹屁,一句话都不带重复的。
而段唯见傅度秋来了,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说:组长,马上就要考语文了,快来抽我几句,缓解我的考前焦虑症。
抽几句的意思就是抽古诗词,这几天备考的间隙里,他们两个人有事没事就会给对方互相抽问几句,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傅度秋考段唯。
而彭炎现在也没事,转过身看着他俩说话。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把背包放在位置上,又将视线落在彭炎身上,说: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不像是有什么考前焦虑。
段唯这几天早已忍受了不少傅度秋的冷嘲热讽,觉得这一句的伤害性和别的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这不是等您来学校等得无聊嘛,光坐着更焦虑了,您说对不对?
坐在前面的彭炎眼不见心为净转过身去。
见他连敬称都用上了,傅度秋看了段唯一眼:别有忧愁暗恨生,
此时无声胜有声!段唯回答得很快。
君子喻于义,
小人俞于利!
朽木不可雕也,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几番来回下,傅度秋眼底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是朽木了,你现在进化成了栋梁。
近三天的速成,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毒舌组长的称赞,栋梁段唯十分骄傲地仰起头,他就知道自己底子没丢,怎么说他的心理年龄也比这些人大了好几岁。
字写好看点,古诗填空不要写错,作文开头和结尾不要太累赘。傅度秋提醒道。
明白明白!段唯一一应了。
开考前十五分钟,老覃走进教室里,拍了拍手说:现在开始搬座位,把位置全部都散开,前后桌不能桌子靠着椅子,书本全部放在教室外面,桌子上面、里面都不能有任何与考试无关的东西!
全班闻言都站起来开始挪动座位,段唯靠近窗边不用左右动椅子,于是把书本全部都垒到了教室外面的窗台上。
趁着这个间隙里,他还不忘心机的把手机拿出来,打开聊天记录给傅度秋发送了一条消息:[学长考试加油!]
唉,又要备考又要撩汉,真是难为我了。段唯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设置静音进了考场。
上午考的都是段唯熟练的几门科目,他这几天熬夜背完了所有能背的东西,写卷子的时候也如有神助,拿起笔就刷刷刷地一顿猛干。
监考老师是隔壁班的一位语文老师,对段唯自然也是熟悉,见他这样认真地写卷子,还以为自己错乱了,整堂考试都止不住地朝着他看。
一天就这样很快过去,今天考的全是段唯有把握的科目,一天考完之后除了有些累以外,心里却是有十足的把握。
而明天便是数学和英语,这是段唯最不熟悉也最不能速成的两门科目,于是他也遵循道家学派的经典名言: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他坐在位置上,写了几道题之后就睡了过去,直到耳边一阵喧哗,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
此时窗外的走廊上站着不少人,他抬起头看过去,就看见已然全黑的天空落起了小雪,好几个同学把手伸了出去,试图接住天上不断下坠的雪花。
下雪了下雪了!
没有见过雪的南方人如是吼道。
坐在不远处的许佳念也听到了呼喊声,站起身对段唯说:小唯,去看雪吗?
闻言段唯刚想说好,见傅度秋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位置上,于是摇摇头说:你先去吧,我等会儿来。
好。许佳念应了一声,走出了教室。
此时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傅度秋桌上和往常一样瘫着几张英语试卷。把座位打散后没有了段唯近在耳边的吵吵嚷嚷,傅度秋比之前话少了很多,考完一天试之后也不像其他同学一样休息一会儿,而是像个永动机一样继续做题。
见状段唯走过去,蹲在他桌子边上,说:组长,出去玩一会儿呗?
傅度秋笔尖微顿,朝着他看过去。就看见段唯双手搭在他的桌子边上,下颌靠在手背,抬眼看着自己。额前的碎发被睡得软趴趴的,轻轻搭在头上。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说:走吧。
走走走
段唯嘻嘻哈哈地拉着傅度秋往外走,正巧就看见独自一个人站在阳台边上的许佳念,于是特意走了过去,靠近她站着。
此时许佳念正在拍雪景,见段唯走过来,说道:你帮我看看,我拍得漂不漂亮?
许佳念一直都有摄影方面的爱好,以往拍到好看的照片都会找段唯看看。闻言他接过许佳念的手机,翻看了一会儿后连连赞道:挺好看的。
说完,他停顿了一会儿,踮起脚尖把手机凑到傅度秋面前,你看看,好不好看?
傅度秋看了他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屏幕上,给了一个官方的答案:还行。
段唯斜斜看着他,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不过还好现在阳台上人多,对方的声音直接被人潮淹没,他把手机递给许佳念,笑着说:下去拍吧,这里人多。
好!许佳念笑了笑,转身下了楼梯。
教学楼下面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平地,对面是升旗台。夜风将黑暗中兀自升起的红旗吹得呼啦作响,下面黑漆漆的,只有一楼走廊和几间教室的灯光,照亮了水泥地上一小块天地。
这雪不像电视里那样犹如鹅毛,而是像飘絮一般,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水珠。在黑暗中并不夺目,但却是锦上添花。
刚一下楼,许佳念就连连哇了几声,随后站在走廊上,拿着手机拍照片,而傅度秋就站在旁边。
见状段唯没有选择站在他俩旁边,而是走下台阶跑出走廊,站在露天的地面上,十分不刻意地给男女主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