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城,寇府。
今夜的寇府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显得热闹非凡。同近几日锦绣城的压抑气氛相比,却是多了一丝活力。
寇恂臣服之后,虽未官复原职,也尚不曾有新的任命,不过一身官服以及府邸都未曾被没收,其身份地位仍旧得到了保持。
今日乃是寇恂之母七十大寿,虽然情势有些微妙,不过携礼前来祝寿的人物倒也不少。
寇府后院一间幽深偏僻的屋宇之内,此刻正有七八人聚集着,似是在谈论着什么……
“想天子在世时,百官无不袒胸争相表露忠心,可如今天子一去,却人人心迹大变,无不向那恶贼风无极摇尾乞怜!
当真可悲、可叹、可恨!”
上大夫耿况愤愤不平的说着,因为激动,花白的胡子以及满头银发皆是不自禁的轻颤着。
“上大夫所言不错,那些个佞臣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竟甘愿屈服于那风无极的婬威之下,当真叫人不齿至极!
原本按照预估,今日密会怎的也得有二十余人,可不曾想,竟是吾等区区八人!唉!”
南尹王梁狠狠点头,咬牙切齿的谩骂着。
耿弇(yǎn)却是摇摇头叹息道:
“父亲、王大人,也不能这样说,毕竟那风无极手段太过狠毒,在屠戮九族的威胁之下,并非人人都有勇气承受如此惨痛后果的。
其实那些大人心中所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他们的忍气吞声也并不能代表他们就死心塌地的跟随风无极了;
只要吾等此番能够顺利成事,迎接大军入城,那风无极定然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帮助!
彼时,只要灭了风无极,那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而根据消息,天威大将军马援、灭虏将军马武,以及征南大将军岑彭今日皆已赶到城外大营,并同左将军贾复汇合。
吾等此时应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若不然时间一长,恐会被风无极的眼线给发现了端倪,那可就不妙了!”
对于耿弇的说法,耿况及王梁明显是有些不认同,不过耿弇后面的话说的并没有错,他们在此处可不能耽搁太久;
要不然,若是被可恶的眼线或叛徒告了密,那不仅万事皆休,而且他们自身以及亲族的性命都将难保!
“寇大人,此处您的职位最高,此次密会又是您牵头发起,不若便先由您来说吧。”
信都太守任光朝着寇恂拱拱手说道。
眼见得众人皆是朝着自己看来,寇恂思忖数息后开口道:
“那本官便先说上一说,算是抛砖引玉吧。
不过在此之前,本官还是要再次征询一下诸位,诸位是否真的已然下定了决心,共襄盛举?
要知道,如果事败,或者消息走露,那所要承担的代价将是极为恐怖的!
诸位真的准备好了吗?”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阵沉默,事败意味着什么,他们心中都很清楚。
没人愿意承受那般惨痛的代价,他们也是尽量避免去考虑事败的结局,可诚如寇恂所说,他们当真做好了事败后承受一切的准备吗?
一片沉默之中,耿况最先冷哼一声开口道:
“此时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
吾等若是害怕,便不会答应前来参与密会了!
寇大人还是直奔主题吧!”
“上大夫说的不错,人固有一死,怕他什么?”
“不错!到了如此地步,又何必再畏首畏尾的?”
……
其余几人皆是咬咬牙狠狠一点头,明显是都打定了主意一条道走到黑。
寇恂见此却是突然极其诡异的长长叹息一声,看着众人的眼中露出了悲悯、歉意之色……
其余人都不曾注意到寇恂的神色变化,不过耿弇却是注意到了这一幕。
不可自主的,耿弇心头突然升起了极为不好的预感,一颗心更是“通通通”的急促跳动起来;
不过他并未声张,而是极为小心的散发出识念,谨慎的观察起周边的情况来……
“几位太守大人匆匆赶来帝都,所带侍卫人数和实力皆是有限;
不过上大夫、韩将军、蔡将军、以及耿将军府上皆是有着不少的精锐亲卫,而且耿将军还掌管着五万人的护祠军;
这护祠军恰好在城内,再加上各位将军以及太守的亲卫和侍卫,也算是一支不弱的力量。
倘若吾等能够做足准备,并事先与贾将军取得联系、约定好举事时间等细则,那便大事可期……”
寇恂正自说着时,耿弇却是突然抽出腰间佩刀朝着寇恂狠辣攻袭而来。
如此毫无预兆的变故,不仅使得耿况、王梁等人愕然一惊,就连寇恂本人亦是吓了一跳,急促间根本难以做出有效的反应来。
毕竟,寇恂虽是顶级五品的武将,比那耿弇的顶级四品要强了不少,可二人只是隔着四五步的距离,耿弇突然动刀,他没有准备之下自然无法做出有效应对。
眼见着刀剑越来越近,很快便要刺入寇恂的咽喉时,那刀锋却是忽的一偏,朝着寇恂的脖颈处横搭了过去。
耿弇临时换招,明显是想挟持寇恂。
然而,就是这一变招的功夫,外侧的窗户纸却是忽然发出一声“啵”的轻响,随后一根利箭便狠狠地贯射在了耿弇持刀的右手之上。
耿弇吃痛发出一声闷哼,而手掌亦是本能的一松,掌中佩刀就此跌落了下去……
“耿弇,汝……”
直到此时,屋内的其余几人方才回过神来。
耿况难以置信的大喝欲要质问儿子耿弇时,一道爽朗的大笑声却是忽然自外间传来,同时屋子的屋门及窗户亦皆是被人轰裂了开来。
寇恂得空起身急退几步,抽出腰间佩剑盯着耿弇等人小心戒备了起来,脸上还兀自残留着侥幸之色。
刚才若不是那一箭,他可就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虽然对于耿弇的动作搞得有些恼羞成怒,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行为,却又有些难言的惭愧和愧疚……
房门及窗户皆是被洞开,外侧的情形亦是被几人清晰捕捉在眼中。
只见原本幽深空旷的庭院此刻却是满满当当的到处都是人影,而且这些人皆是精甲利器在身,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屋子围的水泄不通!
而当先一个满脸笑意的人影,却不是风无极还有谁?
耿况、王梁、任光几人满脸惨白、惊恐不已的同时,却又皆是愣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此次密会应当十分安全才是,可为何风无极都带人将整个屋子给围了起来,他们还不曾知晓?
带着这股疑惑,当他们转眼看到寇恂此刻的举动和神情,再联想到耿弇刚刚的突然出手,心中却是瞬间明了过来。
原来,这所谓的密会根本就是一个阴谋!而且还是那风无极亲自导演的一个阴谋!
寇恂这混蛋已然是真正投靠了风无极,而且还主动跳出来联络他们这些个先帝死忠,为的乃是将他们这些“隐患”给一网打尽啊!
亏他们还那般信任寇恂!亏他们还自以为此次密会人不知鬼不觉……
呵呵,此时想来,还当真是可笑至极!
“寇恂!尔何敢如此?!何忍如此!何狠如此啊!!!”
耿况失魂落魄的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指着寇恂嘶吼道。
寇恂脸上再度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不敢看向耿况,只是侧着头抱抱拳叹道:
“上大夫,光帝已死,兼且光帝并无子嗣,即便吾等夺回了锦绣城又能如何?
到时,争权夺利、大打出手的局面不可避免,搞不好整个王朝会瞬间分崩离析,到时受害的还是万万黎民百姓;
既是如此,吾等又何苦为之呢?
燕王才智、谋略、手段皆是上佳,倘若能够辅佐燕王平定天下战祸,吾等即便背负一身骂名又如何呢?
乱天下易,平天下难,为了万万黎民百姓,为了天下太平,恂不得不如此行事,还望上大夫去后莫要过多怨恨!”
“混账!如此悖理尔岂能说得出口?!”
耿况先是一呆,随后却更是红着眼跳脚大骂道。
“真是太不安分,倘若本本分分的,又何至于此?”
冯易摇摇头长叹一声,而后却是冷哼一声喝令道:
“来呀,将这一干逆贼拿下,并诛戮九族,以儆效尤!”
“诺!”
霍去病将弓箭收回背负到身后,而后闪身而上,率领一众士卒很快便将耿弇、耿况、任光、王梁等人尽数拿下。
此时,寇恂却是缓步来到冯易身前,而后猛地双膝一软纳头拜倒求情道:
“王上!耿况等人虽蓄意谋反、罪大恶极,然其并未成行,王上可否法外开恩,从轻发落?”
说完之后,寇恂便抬起头满脸忐忑的紧紧盯向冯易。
尚未被押走的耿况等人闻得此言,却皆是一怔,原本对于寇恂滔滔不尽的恨意亦是难免有所轻减……
冯易眉头微皱,负手沉思数息后,却是点点头道:
“好!能够除掉这一后患,寇将军功劳不小。
既是寇将军开口求情,那本王便网开一面。
去病!”
“末将在!”
“对于耿况等人,只诛其直系三代亲族,不可殃及他人!”
“诺!末将明白了!”
霍去病闻言登时不满的瞪了一眼寇恂,不过还是恭敬抱拳应声。
“多谢王上!”
寇恂心中一松,急忙朝着冯易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