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多天性,人世情义贯纲常。
灭亲之仇不可忍,优劣之势孰难量。
益州,蜀郡,蜀城。
“刺史大人,大齐王朝的兵锋实在太盛,殷若关虽尚还健在,可已是岌岌可危,说不定何时便会被攻破。
殷若关若破,吾军必然士气大跌,到时恐形成千里溃逃之势,进而引发举州溃败!
若真到了彼时,吾等恐要大祸临头啊!
所幸那大齐的统帅朱温派出了使者,若是吾等能够开门迎入的话,不仅能够免去一场浩劫,而且还能继续坐享荣华富贵。
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要知道,此时大汉王朝一片风雨飘摇,不论是诸侯胜,还是风无极胜,大汉都必然会四分五裂。
在如此一个世道,一个四分五裂的王朝便意味着被群狼争撕!
而今机会上门,吾等当可以通过谈判谋取许多丰厚的筹码。
此事,还望刺史大人深思啊!”
张松苦口婆心的劝诫着刘焉,一副殚精竭虑的模样。
武将阵列之中,孟达亦是出声道:
“张从事说的不错,刺史大人,而今情势其实已然十分明显。
吾益州之兵虽悍勇,但大齐之兵毕竟更为精锐,而且其后还不断有援兵赶至;
殷若关之告急信笺已然发出两道,恐怕再有下一道时,其上的消息便会是殷若关破了!
与其毫无希望的挣扎,还不如进一步,另谋他处啊!”
刘焉刚刚听闻二人的话语时心中顿时大怒,可是仔细的思考一番,却是发现这二人所说的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殷若关的告急信笺不断,大齐之兵锋的确强悍异常;
若是殷若关以及其后的定莋城都被攻破,那他益州大军的主力将会十去其六七,到时又要如何抵御敌军的猛攻?
想到这里,刘焉不由得心气一泄,显得有些无力。
原本自己手中还有着一张底牌,那便是五斗米教。
自己曾一手将张鲁扶上位,帮助他杀了张修夺取了五斗米教的掌控权;
如此一明一暗之势,曾让他十分自得。
然而,谁又能料到张鲁那个混蛋竟然在掌握了大权、稳固了地位之后,突然反目,彻底的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张鲁的行为无疑使得他十分恼火,可事实已定,他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或许正像张松和孟达所说的,答应投降并通过谈判谋取不菲的筹码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眼见张鲁露出犹豫之色,张松以及孟达不由心中暗喜。
然而,此时,一道声音却是忽然传来道:
“生于斯长于斯之厚土,饮于斯哺于斯之清水;
仰首望天,所见即是天青之归宿;低头俯瞰,入目即是灵魂之寄托。
吾等生于此方天地,蒙天之幸得以文武有成。
虽不敢妄言匡扶社稷,但舍命保得一方安全尚且能够做到。
而今大敌来袭,那大齐的将兵皆是一群土匪,若是被他们占据了益州,那吾益州将再无安宁之日!
到时,百姓流离失所、遍地尸冢,吾等有何颜面安享那荣华富贵?
再则,诸位当真以为以大齐皇帝以及统帅朱温的性子,会让诸位安稳的坐享荣华富贵?
笑话!
刺史大人!开关献降之事万万不可为!
若全民死拼,当尚有一线胜机,可若是献降,不仅益州将会再无宁日,吾等故去之后亦是会被天下人恨戳脊梁骨啊!”
众人皆是被法正这段话给惊得不轻,的确,大齐皇帝黄巢以及此次入侵统将朱温的名声都不怎么样;
若是他们出尔反尔的话,那……
“孝直啊,此言也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那黄巢贵为一朝之帝王,如此大事岂能随意出尔反尔、不守诺言?
你一再持言死战,莫不成要所有益州的将官,所有的士卒,甚至是所有的百姓都化为路边的尸骨吗?!”
张松瞪了一眼法正,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喝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又是一凛,是啊,若是不降,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胜算,到时恐身家性命难保啊……
一时之间,殿内的许多人皆是陷入了彷徨不知所措之中,就连刘焉亦是有些进退不得,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了。
法正不由得大怒,原本他还不想走到最后一步,可张松等人如此妖言惑众,委实让他难以忍受。
法正正待出言之时,一道胖胖的身影却是忽然推搡开侍卫的阻拦跌跌撞撞的奔进了大殿。
“父亲!父亲啊!你可得替孩儿做主啊!”
众人都是皱起了眉头,待得转眼看到那人的面容以及其鼻青脸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时,却是不由得一阵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看到自己儿子这副狼狈的模样时,刘焉顿时眉头大皱,这混小子竟会给他丢人!
不过,谁让他是自己最喜爱的幼子呢……
心中无奈,刘焉面上却是森严冷喝一声道:
“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站好!”
刘焉这一喝顿时将刘璋吓了一跳,却是不自禁的止住了哭声,站直了身子,不过脑袋却是搭在胸前,不敢抬起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孩儿,孩儿的宠妾被人抢走了!而且他还将孩儿狠狠揍了一顿!
你看,孩儿的鼻梁骨都差点被打断了,呜呜……”
刘焉顿时心中怒然,虽然刘璋的这件事显得闹性十足,可在土皇帝的脚下,他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人这般肆意侮辱,简直欺人太甚!
“狂妄!究竟是何人?!”
“他说他叫朱友恭,身边还跟着好些个盔甲跟咱益州兵不一样的兵卒。
那混蛋带的兵太多了,早知道,少爷我也多带些侍卫了!哼……”
刘璋仍旧恨恨不已的自言自语着,而殿内的其他人却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朱友恭?那不正是大齐王朝此番派来的使者吗?
他们只知道这个朱友恭乃是朱温的义子,却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跟他的义父一般的德性……
“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刺史大人,不若派人将那朱友恭请来,吾等好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见情势不妙,张松心中一边暗骂朱友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则急忙出声,想要争取缓和的余地。
然而,原本闻言稍显犹疑的刘焉却是被刘璋后边的话语给彻底激怒……
“误会?误什么会啊!那个朱友恭可是嚣张的了不得,他不仅打了我、抢了我的宠妾;
而且说将来整个益州的女人都要任凭他和他义父来挑选!
还有啊,他,他还辱骂父亲,说父亲就是一个草包,迟早要让父亲去当乞丐!”
如此奇耻大辱,是个人都不能忍啊!更何况刘焉还是久居上位。
砰!
随着一声脆响,刘焉面前桌上的精致就被瞬间便被摔的粉碎,溅裂一地碎片。
“当真欺人太甚!来人……”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且先消消气,这其中必然有误会!
想那朱友恭身为使者,即便再如何荒唐,却也决计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啊!
这其中恐是有什么人在胡乱作梗,此事还需仔细斟酌调查啊!”
张松心中大叫不妙,连忙出列劝阻。
其后,孟达亦是急忙出列开口道:
“张大人所言不错,刺史大人,这必然是有人肆意使坏,万万不可中了敌人的奸计啊!”
刘焉不由得一滞,猩红的眼眸渐渐地变得清明起来,激动之色亦是稍微去。
他不是傻子,经这二人一说,他也感觉到了不对。
不过,此时法正却是长叹一声出声道:
“刺史大人,有一件事您必须要知晓。”
刘焉不由一愣,皱眉朝着法正问道:
“孝直有何事要禀?”
“刺史大人,有人在今晨使用飞箭传书给属下送来了几封信笺。
关于其中的内容,刺史大人还是亲自一观吧。”
法正说着却是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几封用信封装起的信笺。
刘焉满眼疑惑,不知道法正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还是抬抬手示意侍从前往将信笺接过来。
待得信笺到手并快速阅览完毕,刘焉的脸色忽然铁青一片,森寒的杀意不由自主的疯狂宣泄而出,并且径直朝着张松和孟达二人宣泄而去……
张松以及孟达不由得心头一颤,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惶恐不安之色。
难不成?可不应该啊,他们都将信笺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刺史大人,您,您缘何如此瞪视属下,这……”
张松尴尬一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大胆张松、孟达!竟敢与大齐暗通曲款!
怪不得尔等一再劝说本刺史投降,怪不得尔等一再替那朱友恭开脱!
好,好啊!当真好得很!”
刘焉站起身来指着二人,却是因为被气的太重,身子都在不停地发颤着。
殿内众人顿时大惊失色,而张松以及孟达更是瞬间脸色苍白一片。
不过,张松却是猛地扑倒在地嚎哭道:
“刺史大人!刺史大人!属下冤枉啊!
属下如何敢背叛刺史大人啊!这必然是有奸人从中作梗!属下冤枉啊!”
孟达眼珠子一转,亦是猛地跪倒在地,大声的喊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