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堂深邃的目光,如同一缕古道西风,深深地落在黑衣无名的身上。
佛语有云: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又有古诗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无论是佛家的得道高僧,还是儒家的文人墨客,又或者是尘世凡间的百姓,全都知道这个道理:“草木亦有情。”
人活天地间,也是活在草木之间。
尘世间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皆有灵气。草木皆有情,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
谢玉堂眼前的黑衣青年,这位鱼钩所无名之人,亦是凡人。
凡人就是有感情的,所以无名也有感情。
黑衣无名依然望向远方,他的脑中,依然回荡着,曾毅对他大声的喊话。
“你已经是拥有点亮四目‘双鱼护龙’之人了,你还想要什么?难道想做鱼钩所都督不成?”
无名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连无名自己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义父要他杀什么人,他就会去杀什么人。他所做的事情,仅仅是回报义父而已。
如果没有义父的收养,无名早就和爹娘一样,已经不再世间。
“就像你猜测的一样,我和穆影之间,确实达成了协议。”谢玉堂的话语,打断了无名的思绪,“穆影答应护住乞儿,不计一切手段,抹掉乞儿仍在世上的痕迹。作为交换,我也要替穆影做一些事情。”
“知道乞儿仍在世间的,仅有四人。我,穆影,那位老公公,还有胡先生。”
“现在,又多了你一个。”谢玉堂转过了身子,伸手扶住了曾毅,“所以,以后也会只有四个人知道对吧?”
以后知道曾毅仍在世间的四个人:无名,穆隐,谢玉堂口中的老公公,胡先生。
青衫谢玉堂自己,今日将会死于无名之手。
“杀青衫谢玉堂,想想都觉得刺激。”无名收回视线,深深看了昏迷的曾毅一眼。
“你放心,乞儿身怀神功《御宝决》。你这点不成气候的指法,伤他可以,却是很难杀他。”谢玉堂客观评价道。
无名凌厉迅疾,险些让谢玉堂丧命的《点苍指》,竟然只是不成气候?
无名也没有因为谢玉堂口中的“不成气候”,而觉得刺耳。自己仅仅只是九品武夫,而面前的这道青衫,当年却是皈依境。
再怎么虎落平阳,也湮灭不了青衫曾经的风采。
“你错了,以后可不是,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无名轻视一笑,邪邪地望向青衫谢玉堂。
谢玉堂怒发冲冠,死死盯着黑衣青年。
这道疲惫脆弱的青衫,竟然让仍处巅峰的无名,心中萌生一丝退意。
“那么激动干嘛,以后依然是五个人而已。”无名心中暗暗鄙视自己,面对功力全失的谢玉堂,自己有什么好怂的。
谢玉堂微微愣住,握住曾毅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为什么?”
无名向谢玉堂慢慢走来,笑道;“你无不无聊啊,有什么为什么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就是我想杀就杀,想不杀就不杀吗?”
无名从谢玉堂手中,接过了昏迷的曾毅,黑衣青年在谢玉堂耳旁轻声道:“杀了伯安侯,我可就出名咯!我可不想出这个名,多影响以后杀人啊?”
“你要是死了,小弟弟那会多伤心啊?”
无名对着曾毅一阵打量,轻轻拍了拍曾毅的后背:“我小弟弟这么厉害啊,经揍的,经揍的。”
“无名,多谢。”谢玉堂郑重说道。
“杀了你,坏了义父的大事,我可不想被义父揍一顿,那可就亏大了。”无名朝谢玉堂摆了摆手,心中暗暗想道。
无名低头,望向曾毅的脸庞。
少年的脸颊轮廓均匀,除了一股坚毅的神情,并没有多么好看。
“你爹和你娘,都是那般好看的神仙人物,怎么你小子倒是长歪了呢?”无名轻轻摇头,“一定是你还小的原因,等小弟弟长大了,武功又好,人又帅气,还不是得迷死那些女侠们?”
“愁啊。”小院之内,传出无名深深的叹息。
浓淡适中的碧螺春茶香,充斥了整个房间。
身着青衫的少年,在茶香中缓缓睁开双眼。
还是那个熟悉的仓房小间,黑衣无名坐在青衫少年床前,一手捧着茶杯,细细品味。
“小弟弟,你可算醒了。这《御宝决》还是厉害啊,怪不得当年义父不择手段,也要拿下赵四五。”
“义父对你可是真好,我可是嫉妒了哦。”无名嘬了一口香茶,“还是这身行头适合你,你可是机灵死了,以为穿一身黑衣,你就成了鱼钩所无名了?”
曾毅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盯着饮茶的无名,就要起身。
“啊……”曾毅所中的数十道点苍指剑气,虽然在化形宝光之下,威力大减。
也就是曾毅,身体在《御宝决》的常年打磨之下,变得相当的强悍。
再加上《御宝决》逆天的恢复能力,曾毅方能硬抗黑衣无名,那“不成气候”的点苍指。
扛下归扛下,曾毅想要恢复伤势,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运功调理。
“谢伯伯呢?”曾毅牵动了伤势,不能继续起身。
“你都伤成啥样了,还关心你的谢伯伯。”无名放下手中茶杯,有些无语,“你谢伯伯死了。”
曾毅死死盯着无名那张普通的脸,想要挣扎起身,却是被无名单手按住胸口,不能动弹。
无名弯下身子,另一只手拿起一把如刀如剑的兵器,道:“小弟弟,你是在找它吗?你看你,总是看不住自己的武器。这怎么能行?这个坏毛病,得改。”
“说来也巧,武林大会这等大事,义父也是不太放心,安排我过来看一眼。”
“我人还没进溪山镇,就被钱权酒色帮,浩浩荡荡的武夫人堆给挡住咯。”
“我又不是你的小表哥曾逍遥,那么头硬的去硬闯八千武夫。”
“这些大宗师的神仙打架,吓都吓死人了。”
“我这种低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溪山镇尘埃落地,无奈回到大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