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朔明是“看向”谢清流,那表情是极具威压和怒意的。
谢清流对于他那副表情,也没有特别的在意,毕竟这是事实,“那你说怎么吃?”
金朔明明显是在压制自己的怒火,将勺子放下,“你去将汤和饭打成流食,我用吸管吃。”
谢清流忍不住想要鼓鼓掌,金朔明这脑子好用啊,这种诡异的方法都能想出来。毕竟她握着这个男人的手腕也觉得不方便,更不要说给他喂饭。
一想到喂金朔明的谢清流,她浑身一颤,场面太丧心病狂了,说不定金朔明病好之后就会将她杀人灭口。
“好。”拿着托盘,就下去打流食。
金朔明听到关门声,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凝。
他知道自己出了事故,但躺在床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的情绪更敏感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烦躁的心情更难压制。
但出乎意料的,对于那个叫少谷的小孩,还有不着调的谢清流,没有厌恶的感觉。
也许是这两个人让他没有察觉到恶意或别有所图吧。
这个世上最难得的便是不贪心,他和不贪心的人能够很好的交流。可以说他是自大的,但谁都应该承认,他的财富和权力能让人疯狂。
和谢清流保持距离,不要将他们还算珍贵的品质污染了。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进。”
是两个脚步声。
“准备好了。”谢清流上前将杯子递到他的手里,将吸管塞入他的手中,“我试吃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金朔明对于谢少谷的到来也没有多说,用吸管吃了一口流食。
这叫还不错?味道和口感简直差极了,他从小大的没有吃过如此难吃的食物。
“你的味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金朔明不是在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在询问。
“嗯?没有啊。”
“那这个味道叫不错?”
谢清流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让我打成流食,味道能成这个样子,我觉得是我能力范围的极限了。”
谢少谷察觉谢清流的情绪有点激动,拉住谢清流衣角,小声询问道,“王子是不喜欢?”
谢清流冷笑,“是啊,王子都是喝露水长大的,吃不了这些。”
没想到谢少谷兴奋的说道,“王子!我明天早上起来去给你采露水啊。”
小包子你确定你不是在嘲讽这位暴君?你已经六岁了还在沉迷于不着调的童话故事?谢清流痛定思痛,连忙将谢少谷的嘴巴捂住,“明天我会给阿姨说的,给你准备好吃的流食。”
“王子不喝露水了吗……”谢少谷嘴巴被捂了个严实还忍不住说话询问。
“给你说了他是叔叔,不是什么王子,连那么好吃的流食都吃不下去,是不是铺张浪费,这种反例少谷可不要学。”谢清流拉着他的耳朵小声嘀咕着。
没想到,金朔明用吸管,将杯子里的流食默不作声的吸食完了。
“我需要漱口,东西可以撤下了。”
这位不会还有以身作则的自觉吧。
“将我扶到洗漱间,我需要洗漱一下,然后那个小孩可以去睡觉了,谢清流,我需要和你谈一些事情。”又是一系列的安排和命令。
谢清流看到他被纱布蒙着的眼睛,也不想和他计较。
“来,少谷,我给去浴室放水,你可以泡澡哦,过一会儿自己钻去被窝,我还有事情要做。”
谢少谷乖巧的点点头,歪着头,偷偷看向金朔明,小声说道,“王子晚安。”
“晚安。”声音清冷沙哑,却出奇的好听。
谢清流和谢少谷两个人都愣住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句晚安竟然出自冷漠的金朔明之口。
大眼瞪小眼,只不过金朔明看不见,也无法察觉他们的惊讶。
谢清流严重怀疑暴君被一瞬间魂穿了,拉着谢少谷走出了主卧。
谢少谷就像是得到了糖果奖励,高兴的咧开嘴笑起来。
“小没良心的,我给你说晚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开心啊。”
“因为是王子给我说的晚安啊。”谢少谷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谢清流恙怒道,“哦,难道王子比我重要?”
谢少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紧握谢清流的手,“当然不是。”极其认真解释道,“因为王子很孤独,所以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但是他主动和我说话了。”
谢清流听后忍不住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少谷,你做的很对。”谢少谷不同于早熟的孩子,他保有那份可贵的童真,对于人的感觉也是最直接,最单纯的,谢清流此时此刻察觉到,她不仅仅需要教导这个孩子,还要在这个孩子上学习。
“所以,清流要对他和对少谷一样耐心,因为在他生病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陪他啊。”
偌大家族的掌权人,一呼百应的金朔明,暴君的威严无人敢触碰,但在他遭遇事故的时候,竟然只有她这个不怎么联系的未婚妻可以拜托,何尝不是一种可悲。
“少谷说的对,我会更加耐心一点的。”
谢清流将他送了回去,准备好了孩子的洗漱。
忙活了一整才察觉世界有点晚了,匆匆忙忙的跑到金朔明的主卧。
“不好意思,小孩子的事情比较复杂。”
本以为脾气不好的金朔明会生气,但他其实没有特别的反应,亦如刚才她离开房间的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带你先去洗漱。”
谢清流将他的胳膊扶住。金朔明身体有点僵硬,显然对于异性忽然接触有些不适。
谢清流扶着他一步步走向洗漱间,将杯子灌满水递给他,然后把牙膏挤好,将牙刷递到他手中。
金朔明长得实在是好看,就算是病中,蒙着眼睛,那朱红的唇,洁白的牙齿,让谢清流觉得他刷牙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果然这家伙不说话,不发脾气,就算是个完美的人。
“帮我打湿毛巾。”
“好。”谢清流也秉承刚刚谢少谷的提醒,多了一份耐心,干事情也轻柔了起来。
待一切收拾完,谢清流又将他扶回床铺。
金朔明坐回床上才出言,“轻手轻脚?还挺恶心的。”
啥?这混蛋又在挑衅?谢清流一下子火就冒了起来。
金朔明不明白一直对他敬而远之的谢清流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温柔,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才故意说出这句话,试探。
谢清流也不是炮仗,也不是玛丽苏女主,和金朔明要成什么欢喜冤家,吵架其实解决争端最无用的方式之一。
“对你不好,你嫌东嫌西,对你好,你说恶心,王子殿下,你还真是个王子殿下。”
语气坦荡,言语干脆,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金朔明心中一松,毕竟如果谢清流此时出了什么奇怪的心思,会造成很多麻烦。
“你今天的照顾,其实做的不错。”
打一巴掌吃个甜枣?谢清流深刻怀疑金朔明很喜欢王子这个称呼,看来也是一个喜欢被吹捧的家伙,明明提前说明自己多么讨厌小孩,还不是被少谷一口一个王子喊得神魂颠倒的。
此时的金朔明看不见谢清流的表情,若是他能见到,一定会大发雷霆,因谢清流摆出了一副自以为看透的表情,似笑非笑,极其欠扁。
谢清流收回表情,声音回归正经,“你让我来,不仅仅是让我当护工的吧,是不是还需要做别的事。”
“你需要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回归金家,接受一些重要的事项。”
“什么?”金家的锅有多大,她可是知道的,让她一个外人插手,难道不会被生吞活剥?谢清流看不透金朔明的布局。
“害我的人,我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你要一边帮我排查,一边做我的傀儡。”
谢清流不解道,“我如何帮你排查,你不是有李子吗?难道他不能帮你做事。”
“金家人不会听一个助理的话,位置不对等就会出现问题,你需要出面帮忙稳住局面,任何决定其实是由我来下达。”金朔明摸了摸自己的双眼,“你要知道,我这副样子不能让金家任何一个人知道,否则这暂时的失明,要么变成永久,要么他们会趁机动摇整个家族企业的信心。”
“但是,你不出面肯定会有人怀疑,各式风言风语也会袭来,我怎么能压住那么多老奸巨猾的金家人。”这事情不能接,他们金家的博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退一万步,她若是得罪了谁,解除婚约以后,那群人秋后算账,自己又如何是好。
“放心,我会给你应有的保障。我不出面,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在忌惮我,怕我不出面是想要诈出对我有异议的人,反正那种手段我用多了,狼来了,他们怕了,现在狼不来了,他们也不敢。”
性格真是够恶劣的。
“你既然说会给我应有的保障,我便信你。”这事情成了,她可是有金朔明的三个许诺,和保障,就算是解除婚约,这家伙也就相当于她半个靠山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要和谢家斗,这次来就不亏。
“我明天会让李子给你资料,你准备一下,预计下周进金狮集团代替我参加董事会。”
“那凶手排查的事情呢?你心里有什么人选?”
金朔明思索了一下,“这个事件有三个人有可能。”
“三个?”
“一个是我大哥生前的女友,她有我大哥的私生子,如果我死了,她的私生子拥有大部分财产继承权。”
谢清流默默记下,这个动机比较大啊。
“一个是董事会的李董,他最近野心不小,动作也不小,想要进一步在金狮集团扩大自己了势力。”
也是为利,动机也不小。
“还有一个,是我的前未婚妻。”
“等等等!”谢清流打断了他的话,一脸震惊,“你还有个前未婚妻?”
“是的。”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金朔明不明所以,“谢家认为你没必要知道吧。”
打着自小定下来亲事的幌子,前面竟然还有一位未婚妻?
“我要求你详尽叙述一下,这可是关乎我的重要问题。”
“我有前未婚妻的事情影响到你什么吗?”金朔明反问道。
没有是没有。
“你和我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纠葛?”
“那当然没有!”
“所以,我有前未婚妻的问题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重要?”
绕着绕着竟然被他绕进去了。
谢清流感觉跟他说话和打辩论赛一般,“因为我家老爷子给我的理由是指腹为婚,但是你有前未婚妻就说明指腹为婚的事情不是必要条件。”
“我需要挡箭牌,谢家需要后盾支持。”金朔明的眼睛虽然是被蒙住的,但谢清流深刻怀疑他是不屑的看了自己一眼,“你还有什么问题?”
作为工具人她能有什么问题,谢清流烦躁的挠了挠头,不想承认谢家对她的利用,但也心知肚明,“继续吧,她为什么要杀你?”
“呵。”金朔明冷哼一声,却是不想提起的样子,缩回被子里,一副送客要睡觉的模样。
谢清流坐在他的床边,“有你这样起一个头就尥蹶子的家伙吗?”
“你说什么?”显然,尥蹶子这样的粗俗用语惹怒拉他。
“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强人所难。”看着他躺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少谷,不由自主的给他掖了掖被角。
金朔明察觉到她给自己掖被角的动作,整个人都僵硬了。
“晚安。”
金朔明猛地转身,将脸别了过去,明明是那么成熟冷静的人,忽然做出这样一个动作,出乎谢清流的意料。
默默的关上灯,给他关上卧室的门。
再去谢少谷的房间里,看见他拿着画笔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蹑手蹑脚的将他手中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盖好被子。
盖上被子时,谢清流才发现,谢少谷的脸上有泪痕,一看就是哭过的。
是啊,他一个孩子,没了亲人,这伤痛岂是可以轻易抚平的。
拍了拍他,发现这孩子睡梦中竟然在发抖,不一会儿眼泪又一滑落在脸颊,尽管在梦中,但他紧要着嘴唇,忍着不发出一点声响,忍耐着。
谢清流鼻子一酸,这孩子,连哭出声音都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