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流躺着,烈日炎炎,她虽然痛苦,却能在太阳下不断复苏,眼皮也终于长出来了,往好处想想,至少她现在能闭上眼睛。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只鹏鸟穿过法阵,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谢清流不能移动,浑身无力,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大鹏鸟的幼崽恶意满满的冲过来,开始叼食她的血肉。
鹏鸟不是妖兽,这法阵当然不起作用,再者说,以霍小满的能力,也不足以做出可以阻挡鹏鸟的法阵。
谢清流的痛苦才刚刚开始,鹏鸟偏爱内脏,它贪婪的叨开谢清流新长出来的皮肉,将底下刚刚恢复的内脏一点一点的啄食。
而谢清流在太阳下的修复能力格外惊人,被叼食一点,太阳就为她修复一点,痛苦不断持续,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
疼着疼着,像是麻木了,谢清流浑浑噩噩的想起,很久以前她听过的神话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做普罗米修斯,应该是旧人类的神话,普罗米修斯设法窃走了天火,偷偷地把它带给人类,火使人成为万物之灵。宙斯对他这种肆无忌惮的违抗行为大发雷霆。他令其他的山神把普罗米修斯用锁链缚在高加索山脉的一块岩石上。一只饥饿的恶鹰天天来啄食他的肝脏,而他的肝脏又总是重新长出来。他的痛苦要持续三万年。
她的痛苦跟传说中的普罗米修斯没有什么区别,难道是天道下达的神罚?让她悔过自己入魔的错误?
她的内脏一点点长出,又一遍遍被啄食,那大鹏幼鸟的胃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断进食。
谢清流煎熬着,盼望着,希望霍小满赶紧回来。
但等着等着,她绝望了,霍小满没有回来,谢清流再一次对于人性产生了怀疑,应该已经算不上怀疑了,是完全的否定,试问如果霍小满真的找到了出路,会回来找她吗?
毕竟她现在是一个已入魔,还人人喊打的堕神,更别提她以前与霍小满的恩怨。
刚才自诩的英明神武,到头来被啪啪打脸。
鹏鸟不断啃食着她的内脏,而她恢复的越来越慢,直到太阳落山,她的恢复瞬间停止,鹏鸟见没有新的内脏长出,挑食的飞走了。
谢清流没有在阳光下恢复身体,内脏又被啃食干净。
谢清流又死了,闭着眼睛,没了呼吸。
她能感觉身体慢慢变凉,这种结束对于她来说竟然是一种解脱,谢清流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系统判定,修复师并非死于夙星禅、霍小满之手,三秒后复活,请修复师做好准备。”
“一。”谢清流很想赶紧放弃这个任务,什么仇怨,她都想要放弃了。
“二。”这一遍遍的死去实在是太难了,不光是身体,精神的折磨也快要将她逼疯。
“三。”
耀眼的阳光,让谢清流再一次抬手,想要遮住眼睛。
霍小满奇怪的看了谢清流一眼,慢慢将水灌入口谢清流中。
“我再去找点吃的,看一下附近有什么,这块都是我画好的法阵,普通妖兽进不来也伤不了你,你等我回来。”
谢清流赶忙抬手,拉住了她,很想说话,让霍小满别走,可是她不可能发出声音。
“你别担心,这法阵一般妖兽是进不来的。”霍小满干笑着拨开谢清流的手,转身离开了。
谢清流确实很想哀求这个人,救救她,哪怕尊严丢弃也无所谓,太痛苦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可她没有力气,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灵力,她能怎么做呢?这是一个死局。
鹏鸟又一次飞来……痛苦再一次……
一遍遍的死亡让谢清流整个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直到第五次重生。
她流了眼泪。
霍小满又一次掰开谢清流的手,想要离去找路,这时,谢清流用食指抚摸了一下她的手背,让她有些奇怪,转过头,她看见了谢清流的眼泪,那双眼睛她本来不敢打量,因为面目全非到可怖的状态。但此时此刻,她只看了一眼那个眼神,那个眼神深深的映在她的脑海里,无法散去。
可是她必须去找路,深吸一口气,离开了。
转了整整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直到她出神一脚踏空,竟然跌出了这块秘境。
她出来了!竟然出来了!她可以走了!
但是个女人的那双丑恶的眼睛,像是让她受到了诅咒。
她,应该回去救那个女人的。
但是,那个女人已经入了魔,她在阳光下既然可以愈合,那用不了一天,也可以恢复,就可以自己找出路了,她何苦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再者说,入了魔,以后正邪难辨,说不定就将她杀了。
向外走去,但那双眼睛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应该回头再看一眼的,只是因为这一眼,让她竟然无法释怀。
霍小满的良心备受煎熬,最终准备回去救人。
谢清流已经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次了,但显然,离一百次还差得远,她不会就要这样一遍遍死去吧?这世界简直不能算是完成任务,而算是惩罚。
鹏鸟再一次开始啄食,谢清流的身体再一次开始熟悉的疼痛感。
“滚开!”一声娇叱传来,谢清流侧头,只见霍小满手拿石头,浑身狼狈的向鹏鸟掷去。
她,竟然回来了?
谢清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了多少遍可能的结局,都以失败告终,而这次,她终于成功了?
“滚!”霍小满用法器一剑劈杀了鹏鸟。
那鹏鸟年纪幼小还未有灵智,虽然能破法阵,但无法防御修行者,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对,对不起,我,我以为这个法阵可以帮你恢复的。”霍小满跪在谢清流面前,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不回来,这个人是否真的会被这恶鸟所食,这种可怕的死法,霍小满仅仅是想象就打了个寒战。
谢清流笑了笑,是啊,我死了不下三十几次换来你这番悔悟,也算是功德圆满。
谢清流明明已死无数次,可对于霍小满而言,却是她刚刚阻止发生的事情。
霍小满再也不敢离去,紧紧盯着谢清流,见她五脏六腑一点点恢复,惊叹着神奇的能力。
“你真是厉害,三足金乌,在太阳下是不死不灭的吧!”
谢清流没有精力去应付她,而是加快魔力和阳光的吸收,努力恢复着五脏六腑。
幸而,在太阳落山之前,她恢复了器官的正常运作,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第一天的难关。
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谢清流的声音恢复了,但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对待这个霍小满。
说恨,说怨,若不是她弃自己走掉,自己怎么会遭受这么多苦难。
但这回,她回头了,而且救了自己,与她而言,这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前面种种。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知道你是我大师伯,但我现在记不得……”
“谢清流。”
“对对对,大师伯!谢清流!”霍小满忆起青衣奴仆说过她的名字。“谢清流,谢清流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啊!”霍小满忽然叫到,“你是凤追仙人!谢清流!”
谢清流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是吗?”
“是的,是的!”霍小满兴奋道,“兴许你都不记得了,凤追仙人可是打败魔主的厉害人物。”
“哦?你这是在提醒我,我以前早已经把魔族得罪干净了,所以无论是仙还是魔,两边都容不下我?”
霍小满大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前的名号很厉害……”
“你也不必想着回去了,以夙星禅那般手段,你已经成为入魔大师伯的从犯了,在仙界想来也是人人喊打的主。”谢清流毫不留情的泼冷水。
“我,我不能会招摇山了吗?”霍小满心中隐约有感觉,但此时被人揭开,就如同伤口崩裂,鲜血喷涌而出。
“怎么回?就算你拿着我的首级去邀功,夙星禅也绝不会允许你这个知道实情的人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上。”谢清流躺着,虽然对这霍小满情绪复杂,但她愿意给霍小满说清楚。
“我,我该去哪里?”霍小满生起火,双手抱膝盖,将头埋下,声音无力到发颤。
唉,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饶是被当做工具,也没在招摇山吃过什么苦。
带着她?可这位小姑娘害她死了无数次,那次次疼痛刻骨铭心,谢清流这口气又如何咽的下。
但,这次什么事情都还未发生,她回来还救了自己,她是否要用没发生过的事情来惩罚如今这个救命的人?
“你跟着我吧。”脱口而出这句话,说起来谢清流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真是相当圣母?
“真,真的吗?”霍小满忐忑追问道,“我,我其实从那条路跌出了这个秘境,差点将你抛下。”
“为什么要抛下我,你不是给我说要探路的吗?”谢清流听到霍小满的话,再也压不住怒意,质问道。
“我,我以为,你会立刻恢复,在这秘境中我也未看到什么危险,下意识的决定不告而别……”
“你以为,好一个你以为。”谢清流冷笑,“若是你不来,那鹏鸟会将我的内脏一点点啄食,太阳又会不断将它恢复,鹏鸟吃一分,我恢复一分,太阳落山前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落山后,面对的就是未及时修复的死亡……”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霍小满光是听她的描述就浑身发抖,“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不要生气。”
求求你,天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求求你留下,可惜,那时的我没有嗓子。
谢清流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以未发生的事情去责怪这个救了她的霍小满。
按捺住诸多情绪,“此事翻过,只是言一出,行必果,这话你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铭记于心。”
“我以后,定不会再做这等事。”
谢清流闭上眼睛,“睡吧,按照这样的恢复速度,我们明日过后就可以启程了。”
“好,谢,谢前辈也好好休息。”
谢清流再未回答,只是沉沉睡去。她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达到了极限。
第二日,谢清流不知日出何时,但待她转醒整个身体都恢复的差不多了,甚至她可以站起身了。
“谢前辈!”霍小满惊喜的看着她转醒,“你差不多都恢复了!”
“不用叫我前辈,你叫我师伯就可以。”
霍小满犹豫了一下,“可夙星禅……”
“你的师父是那个傀儡,和夙星禅没什么关系,心中不需要太过介怀。”
霍小满听她如此一说,心中那块伤口似乎好了许多,“谢师伯指点。”
谢清流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恰恰是这样的态度让霍小满更加安心,若是谢清流太过热络和关心,她不定会怀疑这人有什么阴谋诡计。
“师伯,我们接下来如何?”
“仙界绝不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了,不如去魔界吧。”谢清流已经好好规划了一下后面的事情,她决定加速训练,找那个杀她十几遍,还吃了她的魔君莫离好好见个面,打一架,争个地盘。
霍小满为难道,“可是,师伯,我修炼的是仙家法典。”
“我明白,我不会逼你入魔,更不会让你学习什么魔功,我们先去找一些给你遮掩的东西,到了魔界你照样可以修炼你的,仙界之人就算要追杀我们,也不敢光明正大下手。”
“多谢师伯指点。”
两人准备出发,只见秘境内忽然狂风大作,天空似是被布遮盖的严严实实,再也见不到一丝阳光。
“这天气怎么忽然变成如此!”霍小满惊道。
“不是天气如此,而是大鹏鸟来寻仇的。”谢清流看了一眼昨日被霍小满一剑劈杀的烤鸟,其中恩怨可想而知。
“那,那可如何是好。”
谢清流轻叹,眼中却有着压抑已久的战意,“能如何?不过一个战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