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流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设想了千百种可能,却从未料到眼前这般景象。
远处那人的面容她看不真切,可无马鞍缰绳的白色骏马,高大矫健的明黄身影,统领千军万马的皇家气势,这天下间只有一人,便是皇甫炘。
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应该是坐镇京城,谋权夺利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做什么?错失了揽权的大好机会?
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谢清流心中不解,她想不透,猜不明,脑袋嗡嗡作响,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她坐骑的速度没有停下来,骏马身负重伤,早已乏力不支,而她身后又有三只长箭射来,躲闪不及,齐齐射中了,坐骑被射中后吃痛的前肢抬起,哀鸣后仰,谢清流想要跳马,却因惯性被甩下……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那白马黄袍不顾敌军近在咫尺,已毫不迟疑的急冲她身前。
谢清流紧闭双眼,双手护着头,极力减轻甩下马的冲击,可她没有重重的摔到地下,而是被人一把提起,直接埋入了明黄色的怀抱。
她睁开眼睛,抬起头,只能看见他冷峻的下巴和铁青的脸色。
皇甫炘将她紧紧地抱着,猎空更是灵巧的飞速的转了个大弯,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避开了敌军偷袭的箭矢,掉头回去。
待到安全距离,皇甫炘一拽猎空鬃毛。
“进攻!”
猎空长嘶,群马冲刺,那无边无际的骑兵冲向竹林。
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甚至皇甫炘都不用再关注战局,因为结果早已注定。
他的眼里,只剩下怀里这个让他几日都不安宁的家伙。
看见她身上已挂了彩,皇甫炘心中更是气极,狠狠地掐住谢清流的下巴,一双眼眸冷如冰刃,近乎咬牙切齿的吐出他一直想要说的话,“谢清流!你把你的命看的那么轻,而我却把它看得那么重。”
看得重吗?看得着为什么当初要送我当诱饵!谢清流心中的怒意也瞬间爆发了,脖颈前倾,身体上扑,拉住他的手,一口恨恨的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是疼痛感,是血腥味,两个人得到的不同,却一时间都发泄了浑身的怒意。
凭什么?你可以这样左右我?操控着我,我的感情?
就算不说出这句话,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都读懂了其中的意义,却又不敢真正开口去确认。
一直逃避的感情,似乎早已滋生,就算有再多的明争暗斗,阴谋阳谋,可往往这份感情都左右着他们最终的决定。
皇甫炘有些颓然的按住她的头,任由她的牙齿刺破他的皮肤,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你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如果真的想要一劳永逸,就应该用她手中的袖箭,直接插入他的胸膛,而她没有做到。他给了机会,她下不了手,明明知道此次计谋近乎让她来送死,她知道真相以后,见到他,没有动手。
傻姑娘,事到如今,还是不忍心动手。
谢清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泪流满面,口中的鲜血格外的香甜,她如果再狠心一点,再自私一点,如果她只是为了任务,杀了皇甫炘,谁都不会再有他这样的能力,将天下闹得天翻地覆,大开杀戒,可是她为什么下不了手呢?她何时变得如此没用?为什么,她身上的武器那么多,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用了最原始的牙齿,去啃咬着他的血肉,就算这样根本无法真正伤到有内力护体的皇甫炘,她竟然很没出息的,眷恋着这个怀抱,想着,他竟然来救自己了。
谢清流吸了吸鼻子,松开口,哑声道,“你……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她的脸颊上滚落着晶莹的泪珠,这句话并不像是抱怨,而像是垂死挣扎的哀叫。
皇甫炘用手小心翼翼的擦着她脸颊上的泪水,谢清流所思所想,他感同身受,明明是他统一天下路上的绊脚石,但他却觉得那块石头才是真正珍贵的宝藏,忍不住驻足着,将它捧在怀里,细心呵护着,捂在心口。
谢清流是饵,与皇后一样,是他亲手交到洛王手里的。
他知道谢清流的身手,也知道洛王就算扣押了人质,绝不敢轻举妄。洛王手底下的人质越重要,他就越能名正言顺的将洛王斩草除根,不必再听取言官的仁德劝诫,将重要的堡垒归入囊中,换上他的亲信。朝中,没有了皇后制约权力,一切只能由他摆布。谢清流在洛王手中后谢家当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受制于人。就算谢书只忠于他父皇,但他若想要救自己的女儿,就要低头交权。
一切的一切都部署的天衣无缝。
谢清流不应该留下来,因为她对自己的影响会越来越大,以至于他最终可能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忘记了自己的野心。可他后悔了,就在谢清流出发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煎熬的抉择让他彻夜难眠,明明大业近在咫尺,可他竟然想要放弃!
他先是派聂维去接,给自己找着借口,说服自己派走聂维只是更好的将权力集中在自己的手中。可渐渐他说服不了自己了,他担忧着谢清流,他不愿意让她受到哪怕千分之一的伤害。所以,聂维来信说她竟敢以身为饵的时候,他近乎疯狂。
什么大业,什么野心,他如果连谢清流都护不住,还不如尽早放弃一切!
再也没有犹豫,连夜调遣大军而来,洛王只是跳梁小丑,他不值得自己用心尖上的珍宝去试险。
“我是,我错了了。”皇甫炘像是认输一般,将她紧按在怀中,带着她,骑着猎空头,也不回的与大军相反而行。
谢清流的心已经硬了几分,她不再是那个听了几软话和道歉就可以原谅的小姑娘了,虽然皇甫炘来救她,可他的野心并未改变,甚至他身边还有那个徐妍儿。
“接下来如何?”
“皇上已下了禅位的诏书,不,现要称太上皇了,我们回宫就成婚。”
“成婚?”谢清流轻笑,“什么位置?”
皇甫炘不解道,“自然是皇后之位。”
“那徐妍儿什么位置?”
皇甫炘低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谢清流,郑重道,“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