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白昼忍不住笑了。
“你需要我签订什么条约?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心甘情愿卖身求荣。”白昼的这种无原则、无底线、无条件,和从前羞涩矜持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糟了糟了,白昼,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宁芫看起来显得很惶惑、甚至惊慌。
“没事没事,别害怕,告诉我,小可怜,你什么都应该告诉我。”他轻轻抚摸着她的手,眼里全是疼惜。
“我发现我好像背叛了从前的你。”宁芫惭愧的样子。
她难道说的是那个marcus吗?白昼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背叛?到什么程度?可是,到什么程度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这么多年都不在你身边,你这么可爱,遇到喜欢你的人,也很正常啊。”白昼发现自己抓着宁芫的手这么久,她一直没有反抗,所有她提出的想法,都那么切实、具体、可执行,说明她的心,已经完全在我身上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是说,和从前的你相比,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了。”宁芫调皮地笑了。
“哈哈,你个小淘气,很会演啊!”白昼一直觉得她就是个小精灵,哪怕她不说话,光是眼睛忽闪忽闪的,就会感觉到她一定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冒出来,会让人不由自主、心领神会地觉得好玩、好笑。
“你刚才说什么?喜欢现在的我?”白昼的眼睛更亮了。
“来来来,小宁同学,语文考试,请把刚才的中心思想再重复一遍。”
“为什么要我先说?”她嘟着嘴不服气的样子。
“好,男子汉,敢说敢做敢当!敢说-宁芫,我爱你!敢做–宁芫,我要娶你!敢当–宁芫,我要当你的丈夫!”
“行,成交!”宁芫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重新伸过去。两只手终于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这就开始排日程表,你把你可以安排回广州和深圳的时间告诉我、我也看看我的时间,我们下一步,就按你的要求,见家长。我相信家长一定会支持我们。然后,我们就把证领了。婚礼怎样办,你提要求,我来执行。”
“我只想拍一套婚纱照。我想穿婚纱!其它的,婚礼啊,什么的,都不需要。”宁芫眼巴巴地望着白昼。
“你是我的妻子,我必须昭告天下、明媒正娶,婚礼还是要有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到时候只需要出席,一切都由我来办。”
这真是一场效率极高的谈判,行动计划全部制定好,两个人一起配合落实。
工作之外的任何用餐,都只关注吃的宁芫,这顿饭,其实吃的啥、吃没吃,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今天,对她的人生来说,是个大日子-终于可以嫁出去了!宁芫在心底默默感谢这个拯救了她自尊心的大男孩,但嘴上一点没放松:
“现在只是条件谈好了,能不能结婚,还得听我们家长的意见。你的妈妈、我的父母,都是全心爱孩子的家长,我们也应当尊重和照顾他们的感受。他们希望我们幸福、会替我们把关,得到他们的认可,我们才能真正进入十分现实的婚姻,承担起对彼此家庭的责任,享受加倍的爱和温暖。”
白昼心里很明白,他的婚姻,只有对方愿意高度融入他的原生家庭,才会让他安心。他的妈妈,对自己看人的能力极为自信,多少次和他说:“你那个同事小宁,我一眼看到就喜欢,肯定是个善良、单纯、通情达理、会处理关系的孩子。”妈妈的生活经历,让她对人抱有更多戒心、想问题更加现实,能入她法眼的人并不多,白昼对宁芫见他妈妈这件事情,信心十足。
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吃了些啥的他们俩,开始往回走。白昼坚持要先送宁芫回她住的公寓,他再回酒店。
这是他第一次来宁芫住的公寓,简单温馨、井井有条。宁芫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做。”她打开音响,熟悉的旋律在房间响起: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
…………
“白昼,我想专程好好哭一场。”
“这首歌,陪了我好多好多年,想你的时候,我一次次听着,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地告诉你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白昼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想你的时候,我也是听着这首歌,听着这首歌的时候,我也在想你……”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白昼低下头,眼泪滴在了宁芫紧闭着的双眼,两个人的眼泪汇合在一起,顺着宁芫光洁的脸颊慢慢滑落。
“我以为我会哭得翻天覆地呢,怎么没有想象中那么久呢?我为什么现在只想笑,一点都不想哭了?”宁芫问白昼这些问题的时候,显得特别特别傻。
白昼温暖的手掌轻轻托着宁芫的脸:“那是因为你有我了。在最难的那段日子,我就想着,我一定要爬出来,只有我先强大起来,才能让你看到希望!”-白昼,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关注你,只要想着我爱的你,一直都是那么坚韧、积极、努力,我就没有理由自暴自弃。现在,我能证明自己有能力爱你,宁芫,以后不管生活有多少种可能、多少种颜色,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去体会、去欣赏。”
走回酒店的路上,白昼这才发现虽然天气很冷,但月光特别皎洁。多少个夜晚,他望着月亮,自责、思念,想象着此刻月光下心爱的女孩在做什么,无边的心疼和寂寞。但此刻,这个女孩已经乖乖地钻进了他的心房,把他的心占得满满的、感觉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白昼就要出发去机场,本来白昼说好了自己拿着行李到宁芫公寓来找她,和她道别的,没想到,他刚刚下来大堂,她已经站在那里了。
白昼一把把她的头揽入怀中,紧紧地贴在胸口,下巴轻轻顶着她的头顶:“我的女朋友,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走过来,让我多心疼啊!”
宁芫静静趴在他胸膛,几乎都分不出跳得那么欢畅的,究竟是他的心跳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两个人的心跳已经合在了一起的二重奏。
“我的男朋友,我怎么已经很舍不得你了……”她闭着眼睛,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她这么乖巧、这么依恋的样子,让他恨不得把她揣在心间,随身携带、如影随形。
宁芫还要赶着回公司开会,不能去机场送白昼,白昼也没打算耽误她的工作,两个人在酒店门口依依惜别的时候,发现对彼此的惦念在积压这么多年后,爆发出来,强烈到令人目眩心悸。不过有了昨晚一起商量的时间表,对共同的未来有了清晰规划后,等待和别离,只是为了更好地相聚。
要面对别离的,还有gupta。自从edward,justin和aimee陆续被调离广州后,gupta也收到了总部的通知:由于组织架构调整,全部按职能条线管理,优家中国以后不再在上海之外的地方,设合资公司总经理职位,gupta在三个月之后,要离开中国,被调回印度,他原来在印度的职位早就没有了,只能先回去待岗,收入极大缩水。
gupta从印度出来的时候,真的只是想试一试、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从来没有想过,被外派到其他国家,可以有如此好的福利:子女就读顶级国际学校的学费、豪宅、顶级豪车配司机、保姆费用、每年家庭旅行费用、探亲费用等,全由公司承担,另外还有高额补贴。生活品质一下子提升到国际顶级水平。
习惯了这样的配置,突然生活水准要大幅下降,怎样和太太女儿开口啊!尤其是两个女儿现在都在香港最好的国际学校读高中,她们都立定决心,要去美国读大学,现在正值关键时期,怎么可能接受回印度读本国的中学?
gupta从拿到这份通知起,就焦虑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他不敢、也不愿意告诉家人,尤其是周末,两个女儿回来,和爸爸妈妈讲起学校趣事的兴奋、谈到去美国读大学的热切向往,太太的心满意足,让他不忍心把她们从眼前的幸福中拽到残酷的现实里。
忧心忡忡的gupta,在李普顿办公室,突然看到了来这里出差的aimee,不禁眼前一亮。他招了招手,aimee赶紧跟着到了他办公室。
“aimee,不是总是有猎头找你,让你换工作吗?你能不能把我的情况给猎头,让他们帮我找份工作?”
aimee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一遍:“您说帮您找工作?您不想在优家了吗?”
“我当然想留在优家,可是,如果我回到印度,我的薪资待遇就会和外派有巨大差异,我就无法承担女儿们现在在香港和将来去美国读书的学费。所以,我对新工作的要求,就是可以留在中国,薪资待遇和现在一样。”
aimee倒确实认识好几家一直追着卖她的猎头,她欣然答应:“mr.gupta,那您把您的简历给我,我来跟进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gupta就给了她一份打印好的简历。aimee惊呆了:
二十七张a4纸、记录了gupta在优家的二十七年。
优秀的他,大学毕业后,以mt身份加入印度优家,这是当地最大的消费品公司,跨国企业,他从未想过要跳槽,所以手头这沓,是他人生的第一份正式简历。他都不知道猎头根本不会有耐心来阅读他的一页一年。aimee都不敢细看,翻着这份厚厚的简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为什么从来出众、一直优秀的人,一心一意在职场奋斗了二十七年,位及总经理,却要在五十出头、正值家里花大钱的时候,被迫再找工作?为何一下子可以把人捧到世界之巅、让人感觉自己是顶级精英、享受顶级生活品质后,又突然一把把人摔到地上,让人陷入极度幻灭的挫败和失望?
aimee头一次,对自己一直向往的人生,产生了怀疑:我的偶像就是gupta,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成为跨国公司下属公司的总经理,还有机会被外派到其他国家工作,我一定会觉得自己光宗耀祖、到达人生巅峰。可是,今天的这二十七页,让人看到爬到顶峰,居然面对的是悬崖,你想原路返回,发现那条路都已经不存在了,你能选择的,只有跳下去,差别只是跳三十米、五十米、还是一百米的崖而已。
aimee对照着这二十七页简历,按照她认为的猎头的要求,重新整理了一份,发给了一直和她联系的猎头。他们的反馈是:总经理职位,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已经过了五十的候选人,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只能看运气,想要在两三个月之内就落实,确实没把握。
aimee想来想去,在离开广州之前,还是和gupta深聊了一次。她鼓励mr.gupta去找bruno再争取一把,毕竟这几年,李普顿在他手中业绩节节攀升,他的表现,放在任何一家公司,都是极佳的。如果目标只是不回印度、继续外派,那机会就可以在优家全球的所有公司里找,以bruno的能力,为gupta找这样一个机会,一定是可以的,关键取决于gupta自己有没有为这个目标,去尽全力。
gupta听了aimee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我确实从拿到这份通知,满脑子就只有失望,能有的路只有赶紧从外部找机会留在中国,怎么没想过认认真真地和老板bruno深入沟通、找他帮忙、在优家全球找机会继续外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