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年少风华时,有人长风策马,快意情仇,有人屈居一隅,苟且偷生,蝇营狗苟,却终换不来一夕之安。
“这御魔启尸之术乃是苗疆第一邪术,需得动用自身精魂血魄并着巫蛊降头一类方能大成,老妖婆当初见着青儿肯忍受万蛊噬心之痛,又天生性子冷寂,加之根骨奇佳,不顾我一力劝阻和老魔物全教些邪妄阴毒的东西给青儿,累他性子愈发阴霾狠戾,那御魔启尸之术轻易不能动,修习者即易入魔,六亲不认,只他十多年不曾再入魔,我们几乎都忘了此事。”老医正喃喃自语。
那诡异之术,原本是青儿打算与宣文帝鱼死网破之时用上的,但宣文帝早已经不是他的对手,还死在他手里,今儿怎么又忽然发作起来呢?
何嬷嬷沉吟道:“今日似爷动了真怒,许是与芳官和前些日子司承乾逃脱之事有关,但奴婢总觉得不那么简单,而是另有隐情,只爷今日与十七年前并不同,最终并没有再大肆屠戮。”
老医正叹了一声:“那大约是因为茉丫头的缘故罢,茉丫头是他心底的结,甚至比洛儿还要让他不知所措,今儿她是受苦了。”
何嬷嬷轻声道:“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老医正苦笑:“是啊,但愿。”
西凉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一早,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的,随后呆呆地看了一会青色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坐起来。
“阿九!”
身边趴着打瞌睡的白珍也一下子跳起来,迷迷糊糊地道:“唔,什么,什么!”
西凉茉一把拽住白珍,盯着她:“爷呢,爷怎么样了!”
白珍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反抓住西凉茉,惊喜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主子,你可醒了。”
随后,她撅起嘴:“爷下手那么狠,您做什么还记挂他。”
白珍没好气地转身去拿了暖茶水过来递给西凉茉。
西凉茉这才发觉自己身子骨酸软无力,而腿间的隐痛还未曾好,她脸色微微一白,随后靠在了白珍拿来给她垫背的软枕头上,喝了些茶,润润喉咙,方才轻叹一声:“当初我选择与他在一起之时,便知他与寻常人不同,总不能既然享受专情蜜意,荣华富贵,便又不去承担他性子里的阴霾,世上哪里有只占便宜的事。”
好吧,貌似她选择这位,确实太过不同寻常,若是往日按着她趋利避害的性子,只怕定要脱离了才好。
只奈何,却让他入了自己的心,入了自己的眼,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在这空旷冷寂的世间活着。
白珍看了看西凉茉,叹了一声:“爷醒来第一句话,也是和您一模一样,只您是唤他,他是唤您罢了。”
“他好些了么,老医正和血婆婆怎么说?”西凉茉看着白珍问。
白珍点点头:“爷倒是没什么大碍,说是走火入魔了,如今已经恢复了平日模样,上朝去了。”
走火入魔?
西凉茉琢磨了一会,心中只道,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到底得去问问二老才好。
打定了主意,她忽然想起什么:“快到爷下朝的时间了,去让小厨房准备些爷喜欢的菜式。”
白珍忧郁了一会,刚要说什么,却被一道愤愤不平的声音打断:“大小姐,咱们都不用忙了,爷从您昏了过去到现在,就没来看过您!”
“白蕊!”白珍有点着急地叫了一声。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爷真的很过分!”白蕊愤愤然地端着热水盆,领着几个提菜小丫头进来。
西凉茉一愣:“这……”
放好了那些清粥小菜后,白蕊把小丫头们都打发走了,又咬唇道:“大小姐,你若不信,去问问白珍她们,大家伙都来探望您了,独爷却没有任何反应,真真儿气死个人了。”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倒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扶我起来,先沐浴一番,再用餐罢。”
白蕊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只在白珍谴责的目光下,立刻过来扶着西凉沐浴,然后帮她简单地挽起长发,再扶着走路有些虚软的西凉茉坐下用餐。
连着四日,百里青都没有来看西凉茉,只是在知道西凉茉醒来之后,让人送了流水一样的补品过来,但是却依旧没有露面。
西凉茉看这那些东西,摆摆手,意兴阑珊地让人送进了库房里。
白珍和白蕊几个心中虽然恼火,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法子,只主子心情不悦,也影响到白蕊经常拿魅七出气,魅七经常被甩脸色都甩出经验来了,每每看见白蕊脸色不对经,立刻做温柔和顺,任由打骂状,好让姑奶奶消气。
西凉茉看看天色又亮,算了算,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整日宿在暖阁,她也没有去暖阁看他。
但是,有些事情,却还是要弄个明白的。
所以第五日一早,西凉茉就穿上了白狐裘,捧着暖炉与几个丫头们一起去了太医院。
老医正见了她,自然是笑颜逐开,赶紧让她进来,再煮上暖茶,又帮她诊脉一番,开了些药出来。
西凉茉等着老人家倒腾完,便开门见山地问了百里青那日到底为什么犯病的原因,老医正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西凉茉听了以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您知道不知道当年西狄人也有参与到害死阿九娘亲的事情中来。”
老医正一愣,他从来没有听百里青提起来过,然后他看向西凉茉,微微颦眉:“你是怀疑,青儿听了太平大长公主说的这件事情,也是让他心魔难去的原因么?”
但是他又摇摇头,有点不苟同:“可是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青儿既然已经决定为了你、为了天朝放下此事,与西狄人议和结盟,不再去追寻当年凶手,他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西凉茉却摇摇头,神色有点凝重地道:“您或许不知道,西洋人的大夫里有一种说法,所有的原罪都来自母体,也就说小孩子幼年时如果曾经被父母伤害,或则曾经看到自己父母被杀害,这种阴影会长久地潜伏在他的心底,影响他日后的行径,阿九年幼的时候不是曾经不理会任何人,只和洛儿呆在一起,不说话,不予任何人玩耍,两三年之后才好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