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茉到了,自然是直接被从正门迎了进去,黎三太太正在前院里指挥着小厮们搬运纸人、安排宾客,见着西凉茉便迎了上来,她的脸上一片平静,毫无悲色。
韩氏一死,蓝氏不管家,慎氏又疯了,这府邸上,她自然是掌家主母了,老太太又是个只爱做壁上观的,所以她没有了顾忌,便连脸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少王妃来了。”
西凉茉打量着黎氏,淡淡地道:“三婶婶,到底可以节哀了。”
西凉茉的话让黎氏的脸上方才出现一丝哀色,那是一种长久挤压了的忧伤,渐浓渐重,但黎氏却永不能忘,她抬头看着那灵堂上大大的奠字,方才冷笑:“是,有韩氏下去陪他,我儿终可安息。”
黎氏打起精神来,对着西凉茉轻声道:“二姑娘从宫里回来了,看样子,她的疯病似乎好了许多,而且……颇有些不一样了,少王妃要小心。”
西凉仙回来了?
西凉茉微微眯起了眼,随后暗嗤,今儿可是韩氏的大丧,她自然是要回来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她的疯病却好了,这倒是有趣得很。
“咱么国公府邸暂时都要靠三婶婶操劳了,不过三婶婶如此能干,想必一定能将万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西凉茉笑笑。
黎氏自然是看出了里面深意,便也笑道:“那是自然。”
西凉茉满意地转身向那远处的灵堂而去,黎氏在这里看着,便是一条极好的眼线,不管是监视国公府邸众人,还是查找那块令牌。
不过,现下,她更有兴趣的却是会一会西凉仙。
不知这些日子,西凉仙变成什么模样了?
领着白玉和白珍进了灵堂,靖国公已经亲自迎了上来牵住了她的手:“茉丫头。”
经过了前些日子的事,靖国公已经对西凉茉有了超乎寻常的信任与情感上的倚重。
“父亲,您还是要节哀……”西凉茉仿佛极为关心和担忧地扶住靖国公:“您脸色越发的不好的。”
靖国公看着那张与自己记忆中颇有几分相似的脸孔,原本愤怒又凄厉的心仿佛一下子得到了抚慰,深深叹了一口气:“为父还好,进来给你二娘上一住香吧,到底这么多年,她终归……”
或许是想起了韩氏不管如何都是为他付出了不少,忽然这么没了,他心中多少还是不好受的。
西凉茉看着靖国公的模样,唇角微微扯,也没推迟,不过是做戏罢了,有什么不可?
她正要去拿香,忽然见着一双素手递给她了一束香:“用这个吧。”
西凉茉转脸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削瘦而清美端丽的脸孔,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西凉仙原本混乱疯狂的眸光如今变得清澈起来,仿佛也平和了许多,连过往最常见到的隐隐骄傲与精明都没了。
西凉仙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甚至还对西凉茉露出了一个忧伤怯懦的笑:“大姐姐,怎么了,如今连仙儿的香都不愿意用了么?”
西凉茉挑了一下眉,随即也温婉地道:“二妹妹说什么呢,咱们都是姐妹,如今二娘去了,你要顾着身子,不要太悲伤了。”
说罢,她转身点燃了香,插上了香炉。
看着两姐妹和和睦睦,靖国公眼底闪过一丝安慰,便转身出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西凉仙给西凉茉递来一叠纸钱,低声道:“大姐姐,过去是妹妹年幼无知,如今母亲也已经去了,大姐姐宽宏大量便原谅我和丹儿吧。”
西凉茉闻言,颇有些异样地扫了西凉仙一眼,淡淡道:“二妹妹,姐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和丹儿呢,妹妹是想太多了呢?”
西凉仙看着西凉茉,不由自主地淌下两行泪,只是她仿佛怕别人看见,连连以袖遮掩。
“大姐姐……仙儿求你了!”
西凉仙眼中含泪,但仿佛极力压抑的模样,让人忘之不忍。
西凉茉唇角弯起一抹嘲谑的笑意,怎么,又要来这种做作的招数,让别人以为自己欺负她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西凉仙深呼吸了一口气,抹了脸低声道:“大姐姐,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迟些妹妹再来。”
说罢,她便跪在灵堂边,安安静静地红着眼儿烧着纸钱,却并没有再说话。
西凉茉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冬日昼短,一会子天色渐渐暗,灵堂上来吊唁的女眷们也渐渐的少了,黎氏便令厨房的管事娘子准备开白宴。
西凉茉懒得再做戏,便借口悲伤过度,身子不适,打算回莲斋歇息,顺便问问白嬷嬷各处庄子的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今日雪停,幽幽凉风而过,带来梅花暗香,浸人心脾,地面上积攒了一层颇厚的雪,映着月色反射出柔柔的光,倒是颇美的。
西凉茉一路走,一路与白蕊、白珍几个说笑着,心情颇好。
只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在见到了那两道挡在路中间的窈窕削瘦身影后,便戛然而止。
“大姐姐。”西凉仙见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眉眼里露出一丝喜色,随即又有些敬畏地对着西凉茉福了一福,同时伸手拉了拉还有点呆呆木木低头站在一边的女子。
那人才如梦初醒般,僵僵地对着西凉茉福了一福:“大姐姐。”
西凉茉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削瘦呆木的女子竟然是西凉丹。
这些两个月不见,她竟然也和西凉仙一样宛如换了一个人,原本窈窕却富有少女特有的丰腴诱人曲线的身体如今却变得干瘦如柴,艳丽如芍药的面容则一片蜡黄,让那精致美丽的五官都黯淡了颜色,更不用说曾经盈满骄傲霸道而显得凌厉的眸子如今仿佛如一潭死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