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茉仿若未觉,再次优雅伏身:“谢千岁爷。”
她俯下身子去的时候,能感觉百里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顶,带着一丝兴味。
男人如果用一种兴味的眼神打量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女人会娇羞会窘迫会心中小鹿乱撞,而这个人的眼光,只让她感到——寒冷而悚然。
但西凉茉告诉自己,她并不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从来的黑暗世界,或许再次进入同样黑暗血腥的世界。
这样好的机会,像一个‘意外的机遇’送到她面前。
她只要选择要不要做而已。
司流风一眯眼,也没有拒绝,因为对方用了旨意,是的,这个世界上不能违抗的除了圣旨,就是百里青的旨意。
虽然这让他愤恨,但是,现在没有扳倒百里青的能耐与把握,他一日就要臣服在百里青的脚下。
若是父亲还在,若是父亲还在就好了……
百里青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后这两个人心思各异,在众人的簇拥下,他上了专属楼船。
看着九千岁离开,这只船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或者怜悯、或者担忧地看着那跟在百里青之后的青年与少女。
西凉丹看西凉茉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快意,百里青脾气喜怒无常,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将人处以极残酷的刑法,涮洗或者剥皮或者给手下太监玩弄到残,都是最合适西凉茉这个贱蹄子的下场了,只是小王爷……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但两只手已经死死抓住她,西凉丹一回头,一个是自己奶娘,一个是刘婉儿都朝着自己摇头。
她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了。
毕竟,再如何俊美男人都没有自己的性命来的重要。
但是,西凉茉忽然对着百里青的背影恭敬至极地开口:“大人,我担心四妹妹着凉,她需要梳洗一番,能否也借您贵宝船稍用?”
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用看疯子的目光看西凉茉,这个女子是太蠢还是太大胆,先不说西凉丹如何对她,就是跟九千岁提要求,这个女子已经胆大包天。
虽然说他们乘坐的游船确实没有内室,比不得九千岁的楼船,但她怎么敢?
百里青顿了顿,头也没回,懒洋洋却极优雅地一挥手,那个穿海水江崖的蓝袍细眼太监恭敬地一弯腰,又过来了站定在西凉丹面前,阴恻恻地问:“小姐需要梳洗是么?”。
西凉丹还在莫名其妙,惊疑不定地想着西凉茉要干嘛,见这内监问话,想起他差点捏断自己的手腕,吓得无意识地点了下头,就看见那太监忽然一笑,拎住她的衣领,像甩垃圾似的把她往船外一扔。
“啊!”只听得西凉丹一声尖叫就被扔进了湖里。
第二次华丽丽地落水了。
“瞧,这梳洗得多干净?”那细眼太监手拢入袖,嘿嘿怪笑几声,就快步地上船了。
留下面面相觑,惊骇欲绝的众人。
西凉茉仿佛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眼眸含泪,但又极为畏惧地赶紧也转过头上船,似乎怕下一个被扔的就是自己。
惹得众人心中叹息连连,这个丫头,虽然蠢,但确实是个心善的。
上了船站定,西凉茉方才得空细看这船,果真是精工细雕,雕金包银,华美异常,却不显庸俗,鲛绡为帘,空气中带着宁神香气,细细看去桌椅皆以小叶紫檀所雕刻,小叶紫檀贵重更甚同等重量的黄金,这样的奢侈不由让她倒抽一口气。
虽然靖国公行武,素来不喜奢靡,但国公身为一等公侯,府邸里一应用度都是极好的,可与九千岁相比确实在是差了不只一截半点。
可惜这样极尽奢华的船上,船上往来的宫女、宦官或行或停,都极守规矩,宛如一尊尊上好发条的人偶,绝无多余的动作与表情,让人浑身的拘谨和不舒服的怪异。
空气里燃着极为昂贵的沉水香,让人一闻只觉得奢迷雍容,仿佛人间十丈软红,锦绣珠玉都此处。
司流风安慰地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怕。”
他仿佛保护性地站在了西凉茉身边,冷眼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西凉茉娇弱点头,只是眼眸光泽却极凉。
“茉小姐,九千岁请你舱房内室一叙。”那蓝袍太监又走了过来,细眯眼里闪着幽光。
司流风皱眉,随即微笑:“外头好风光,九千岁何不出来一坐赏荷?”
蓝袍太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就不是咱家能决定的了。”
说罢径自进了舱房,西凉茉有些害怕地看了司流风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让司流风忍不住心怜:“不必怕,若有事叫我!”
西凉茉一点头,这才进了内室舱房。
九千岁正坐在窗边软塌,半斜靠着窗边——磕瓜子。
总之,西凉茉想过她见到九千岁各种阴沉,冷笑,威严等等诸多模样,就是没想过他在磕瓜子,当然底下用来接瓜子壳的是一个昂贵的翡翠玉盘,那玉盘垫在人形椅子上——一个美貌宫女。
随着九千岁磕下来的瓜子壳,那‘人形凳’不断地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接下瓜子皮,那人没有抬头,却一个不落地接了下来。
“茉小姐可要试试?”百里青似笑非笑地道比了下手边瓜子盘。
西凉茉垂眸微笑:“茉儿不敢。”
说罢,她忽然身子优雅一弯,深深地向百里青和他身后伺候的人都弯了下去:“西凉茉谢过今日长街之上,千岁爷出手相助。此恩,茉儿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