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乎从她身边几步外走过去,目光没有给一丝一毫。
……
一开始,徐知乎没有多想,他并不是瞧不起水沫儿,水沫儿命运多折,能走到今天,相反她有很多可取之处,在女子中甚至可以说算的上豁达贱人,若不然可不会有吸引宗之毅的地方。
只是对方优秀与否跟他没有关系,所以没有往任何事情上想。
徐知乎连续几次从御书房出来,都看到这个女人跪在书房外且一次比一次可怜可叹时,嘴角不禁漏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从容走过。
水沫儿余光看着他衣衫远去,神色漏出一丝凄苦,如果一开始,她没有想到皇上的用意,抱着满腔欢喜以为她想起她,现在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可明白了又怎样,她这样的身子这样的人,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别人看轻作践,本以为逃离了先帝的魔掌可以交付一片真心,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但皇上给过她一片净土,给过她一份短暂的甚至没有什么可回忆的爱怜,他肯救她与魔掌之中肯给她一丝活命的机会,尽管他只是不爱她,皇上的恩义她也记在心上。
若这是皇上想要的,她愿意去成全,只愿自己还有一丝用处……也愿他,若干年后能记得自己……
初冬瑞雪,虽只有薄薄的一层,转而就化作了雪水消失无踪,但天气仿佛一夕之间骤冷起来,宫里的寺人宫女都已经穿上了棉服。
天还未亮,水沫儿已经醒来,她知道今日还是要跪的,要跪到那个清高如仙的男子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雁国徐相,他若是有这样如此动情,何至于现在也只有一位妻子,无子无错,这样的人其实好勾引的。
水沫儿站在房中,看着让侍女取来的马鞭,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甚至连报恩都算不上,但她依然决定去做,她不信,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心疼过她没有爱过她,甚至不愿记得她。
水沫儿去了冬衣,抖开鞭绳。
侍女顿时跪在地上哭红了眼眶:“娘娘……娘娘……”
什么娘娘不娘娘,这样的伤对她来说不就是常事吗?身上这样的疤痕还少吗,她不过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错付了一片痴心罢了!
水沫儿一鞭子抽在了自己肩上,殷血的痕迹顿时散开,鞭上的粗痕撕裂女子薄薄的肌肤,渗出雪来!
水沫儿顿时疼的趴在地上,下一刻又咬紧牙,连续抽了下去,豆大的汗珠落下,瞬间浸湿了散下的发鬓。
她……记得先帝最爱看她这幅样子……水沫儿想到过往,脸上的凄苦更浓,都说她是妖妃在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哪有妖妃的资本,一副容颜蛊惑的了谁?
她从不曾有‘前辈’们的丰功伟绩,别说烽火诸侯,她走出这宫廷的机会也寥寥可数,对徐相大人她更是知之甚少,只能寄托与他最后一点怜悯心……
水沫儿穿的破败的薄衫,无力的趴在冰凉的石路上,破开的衣襟漏出她内里的淌血的肌肤,柔弱可怜有引的人蠢蠢欲动,仿佛觉得虐的还不够一般,让人想再拿起鞭子,往她最柔弱的地方来上一记重击才好。
水沫儿真的很疼,衣衫单薄,发丝散乱,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容貌,只是在冰寒的地面上痛苦的喘息着。
宗之毅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目光一片冰寒,他想到了端木徳淑,她在徐知乎身下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有魅态尽现,极尽诱惑的时候!
宗之毅拳头隐隐握紧,又逼着自己慢慢放开,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值得,早已经不值得了!
宗之毅转过目光,声音低沉,不见一丝颓然病态,声音却有些无力隐忍:“把她抬下去……”
他这些龌龊的心思被人猜出来,不过是让他更可悲而已,而她的所作所为,想必与那安然守凤梧宫享受后位尊贵的人来说,让他看起来能无能可笑而已。
水沫闻言,血迹淋淋的手伸出来,无力的想拉住赞公公的衣角,又觉得太脏收了回来:“有……皇上……这……这句话就够了……沫儿无怨无悔……”她愿意为他做一次,此刻是,心甘情愿。
赞清看着莫采人,努力移开目光,谁能想到最后愿意跟皇上同生共死的会是她们,而皇后娘娘为了皇上做了什么!
赞清蹲下身,目光温和,对莫采人的成见顿消:“起来吧,地上凉,距离相爷来书房汇报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娘娘先进屋暖和回。”
“不……用了……”这样就好,徐相岂是那么好骗的……
赞清看着此刻莫娘娘奄奄一息的柔美样子,心里即痛又恨,可除了牺牲莫娘娘,牺牲所有人的忠心去博一个结果还有什么办法。
……
寅时刚过,天还未大亮,徐知乎一身玄色镶金边朝服在前,带着几位朝中要臣缓缓向上书房走来。
水沫儿趴在地上,晨光朦胧的照在她身上,一袭素色衣裙早已残破带血,美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漏出半边苍白苍白的面色,本该是让人心怜心疼的样子,却又莫名让男人们瞬间神色复杂,不敢多看。
徐知乎看了一眼,又平静的收回目光,脚步气息未停。
荀故风也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向前。
后面定力不足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一派悲天怜人:“这都几天了……”
“是啊,犯了什么错用得着如此对待一名女子……”
“哎……”
半个时辰后,大臣依次从书房出来,路过她身边都忍不住要询问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一二,见问不出什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徐知乎最后一个出来,皇上今天的生气看起来很不好。
徐知乎却没有信几分,再不好,不是也没有见他死吗,那个不好,也就没什么可信的了。
徐知乎走过地上的女子身边。
水沫儿突然发出微弱的求救声,带血的手指艰难的向前,发现够不到他的衣角,又苦笑着‘认命’的垂下:“救救我……”
徐知乎闻言今日出其的‘怜香惜玉’一般,缓缓站定,回头。
水沫儿心里涌出一丝狂喜,她想着他刚才在御书房时便会与皇上相问,帮她求一线生机,徐相不是菩萨一般的善人,最是悲天怜人不过吗。
现在也好,肯停下来就好,水沫儿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梦呓一般:“救我……救救我……”
徐知乎站定,看了地上的人好一会,目光几乎一丝不苟的扫过她身上每一寸可能,就好像在评估什么一样认真,然后抬抬手,让一旁守岗的小太监上前。
“参见相爷。”
“去,把皇上请出来。”
小太监有些懵?请皇上?!
徐知乎颇为讽刺的开口:“美人伤成这样不该垂怜一二吗?”
水沫儿闻言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折磨中历练出的敏感让她直觉徐相的语气不对,她想抬头看看确认一二,可伤的太重,又趴了这么长时间,人迷迷糊糊的,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宗之毅听完来人汇报,瞬间看眼赞清,人还没有走!
赞清顿时跪下:皇上,无毒不丈夫,就是这手段再肮脏不屑也不能再犹豫了啊!成大事要紧!
宗之毅自嘲一笑,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能力责怪别人。
但心里却没有赞清的乐观,徐知乎未必就是真的要向他要人。
宗之毅在赞清的搀扶下,托着‘病体’出来。
徐知乎看眼宗之毅,又移开目光。
宗之毅亦脸色难看的看了他一瞬,不以为意。
徐知乎不知道怎么夸宗之毅,谁为他想出的这种办法,真是让宗之毅的智商蒙尘:“皇上知道当初为什么您进入皇城时她还没有被镇西王手下那群莽夫玷污吗?”
宗之毅目光一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知乎却不在乎:“因为雷冥九等着你收她呢,如果我没猜错,雷冥九是亲自衡量过这个女人的价值和优点,但他应该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会收她,所以做的不够绝,如果是我,我大概会让她这幅样子与你见面,周围再围一圈手拿鞭子的莽夫,把她掉在保和殿的大殿上,下面就是皇位帝尊,身上就这幅样子,你说是雷冥九的方式让皇上把持不住,还是微臣的方式更容易让皇上把持不住?”
宗之毅气的浑身发抖!整个人摇摇欲坠:“你滚——你滚!”宗之毅几乎是嘶吼出声:“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