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的人们立刻看清楚箱子里是什么,一个看不清脸的红衣女孩。他们一下子静了下来,其中有些人好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有些人还一头雾水。
而二丫的爹也在其中,人已经颤抖起来。他怎么会认不出那是谁呢?虽然换了衣裳,可那箱子里躺着的就是二丫!
但他这个时候连过去看的勇气都没有。
二人半天没起身,任由箱子这么敞着。
“还要等天黑再回去么?”一个打哈欠,“我听说她爹娘没来看祭河,这次不用再等天黑了吧。”
上方的村民们听见这话,大部分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愤怒得要立刻冲下去。
薛管事亮了亮刀,愤怒的人们清醒了些,强忍着没动。
这些村民们中有儿子女儿已经做了祭品的,此时眼睛已经红了,恨不得立刻下去抓住那两个人问个清楚。
“还是等等吧,青天白日的,路上被人撞见就不好了。”另一个听起来比较谨慎,“反正那药汤时间也长,她得到晚上才能醒。”
“刚我开箱子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这人摇摇头,“长得真不行,瘦不拉几的,和骨头架子没区别。”
二丫她爹拳头攥紧,听着这二人如此议论自己女儿,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一拳。他看了看前方的薛管事,又给自己找了很顺理成章的理由。
这个人不让他们轻举妄动,他不能上。
第45章 谎言与骗局
月明如镜,星疏气清。
抬箱子的二人从潭子回来,夜色帮助他们不被过路人看到,也帮助薛管事等人隐匿起来不被他们看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人行行停停终于到了尊神村,村外已经有人等候,还有几个守卫在村外巡逻。
“你们可回来了,村长等了你们好久。”这是村长的侄子。
“怕被别人看到,回来迟了。”两个人急忙解释。
三个人一齐抬着箱子向村子里去,交口聊些闲话。殊不知方才还在外巡逻的守卫们一个个的被制住,一声都没能叫出来。
薛管事等人顺利入村。
尊神村不知什么样的规矩,一入夜便家家闭户,像在防贼。这极大地方便了薛管事他们入村,连扫除障碍都不必,远远地跟着走就是了。
薛管事学了几声鹧鸪叫,一直在村外的护卫小队紧随其后潜入尊神村,将村长家以外的每家每户都控制住。
村长院子中有月光与烛光两种光,足以照明。
其中没站几个人,只有尊神与崇神两村的村长、祭司、与二丫扭打的婆子,以及一个生脸男人。
装着二丫的箱子被放在地上,两个抬箱子的回话:“人弄回来了。”
村长摆摆手:“你们回去。”
这二人知道事情办好,接下来没他们的事了,等着领赏就行,也老老实实退下。只不过两个人后脚刚出院门便被人堵嘴缚住,这才发现院外竟然站着一堆人,当时便吓得要坐倒在地。
院中人全然没发现异常,说起话来。
“村长,这箱子,我们可开了啊?”先说话的是婆子,她早已忍不住了。
“开吧。”村长看上去只想把事情快些解决。
箱子被捞上来打开后就没再锁,婆子过去一掀箱子盖就把箱子打开了。她看着里面的二丫对男人招手:“儿啊,快来,你有媳妇了!”
男人慌不迭跑来,看着箱子里熟睡的二丫喜不自胜地拿手搓起裤腿儿来,要将手上的脏污都蹭到裤子上。
婆子本来笑着,看见自家儿子手上的动作,心里面就不是滋味儿了。这是换来的媳妇,又不是正儿八经娶的,他现在看上去都这么珍爱,以后那死丫头再吹吹耳边风,家里以后哪还有她的位置?
她本来就对二丫不满意,这时候更是怎么看二丫怎么不顺眼。
“村长,这丫头又瘦又干,脾气还差,怎么我们家摊上的就是这个!”她偷偷给儿子上眼药,挑起二丫的刺,“我们老周家还要传宗接代呢,她能行吗?您可不是随意选的人吧?祭司大人。”
祭司怒了:“拜神村就没几个好苗,她已经是里面长成的了!其他的年纪更小,你愿意养两年别人,那这个就给陈家。”
“别呀,我就是说说。”周婆子急忙改口,“长成的也好,一进门就能干活能生娃,虽然干瘦了点但也能用。祭司大人息怒,息怒。”
几人的说话声终于将二丫吵醒,她眼珠子在眼皮下动了动,一双眼缓缓睁开。
她迷茫地醒来,下意识要活动手脚,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没死?!
二丫一瞬间抬起头,从箱子中向外望去,依稀有几道模糊的人影,耳边是周婆子的说话声:“这死丫头又懒又犟,回家我还要多磨磨她的性子,非要让她老老实实的!”
村长半晌没说话,这个时候才开口:“你们家注意点,别叫她跑回去了。这个不是个老实的,万一她偷偷跑了,咱们村就完了。”
“哎。”周婆子连忙道,“那是自然,我先把她锁起来几天杀杀她的锐气。”
二丫听得不清不楚,头脑昏沉,那一碗药汁的药效还未过去,她的反应很迟钝。直觉告诉她她该静观其变,但腿脚不听她使唤。
咚——
箱子逼仄狭小,她一头撞在箱子上。
周婆子反应最快:“死丫头醒了!”接着便伸手将二丫从箱子里拎出来丢在地上。
二丫脸朝下啃了一嘴泥,疼痛感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死。
这份巨大的惊喜让她一下子清醒许多,但清醒过来后更大的恐慌完全将惊喜取而代之。
她祭河却没死,还回到了尊神村,还有村长、祭司以及那个讨厌的老婆子在。他们刚刚好像在说……她?
尊神村!
二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人回答她,只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周婆子蹲下身子掐住她的脸:“你日后就是我们老周家的人,什么怎么回事,收收你的心!”
二丫听她说些浑话,当即被恶心得要命:“谁是你们家的人?我呸!”
周婆子抓住她就要打她,二丫便向自家村长求救:“村长,救救我!”
崇神村村长叹气:“我不认识你。”
“我是二丫啊!”
他摇摇头:“二丫祭河啦,你不是二丫,你是周家的媳妇。”
二丫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遍体生寒。她怎么会不是二丫呢?她分明是崇神村的二丫啊。
她耳边不期响起姜莞的声音。
“我保证,我用他的命保证,你明天一定会知道一切。”
她终于明白一切,真相让她想呕。
几个人看她没有反驳,而是脸色变幻一言不发,倒也难以捉摸她是怎么想的。按照她祭河之前三番两次逃脱那么折腾,不应该在祭河后便老实下来。
周婆子倒不知道这些,看她深受打击的样子洋洋得意。死丫头落在她手里,她得让这懒鬼知道她的厉害!
这么想着,周婆子就要伸手推二丫的脑袋,让之看看现在是谁在做主。
她粗糙的手刚伸出去,忽然感到一下手骨断了般的剧痛。
“她不是二丫她是谁啊?我来认认,别急。”少女负手从暗处信步走出,面容在清辉之下渐渐清晰。
她纵然极美,这时候院内几人却无暇欣赏她的美貌,一个个大惊失色,像见了鬼。尤其是崇神村村长,他在听见姜莞声音的那一刻简直要直接倒地。
“你是谁!”没有什么比自家出现陌生人更为恐怖的事了。
尊神村村长反应比其余人快上数倍,立刻叫起来:“栓子!铁牛!”外面无人理会他。
姜莞觉得他应当是在叫自己的守卫,学着他的样子叫:“管事!”
外面立刻乌乌泱泱涌进一群人,本来空旷的院子一下子拥挤起来。
尊神村村长等人完全傻眼了,不明白村子里怎么出现这么一群人而他们依旧毫无所觉。他们再定睛一看,原先守在门外的护卫这时候被五花大绑受人押送。
怎么一回事?
阵仗太大,已经不是尊神村村长一下子能想明白的事。
“女郎。”薛管事俯首帖耳。
尊神村这些人才知道姜莞是一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但她看起来显然很不友好。
“现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么?”姜莞一脸嫌弃地弯下身子将二丫扶起,回头看向身后的相里怀瑾。
相里怀瑾会意,寒芒一闪,二丫身上的绳子齐刷刷落下。
姜莞用新帕子疯狂擦拭手指,很是得意:“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说了今天你会知道的。”
二丫的心情起起伏伏悲悲喜喜,见到姜莞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呜咽着向她扑去。
姜莞背过身,被她一把抱住,翻了个白眼:“得了得了,再哭就招人烦了。还好我这衣裳已经穿了两日,遭你这么一抱丢了便罢了。”
二丫只哭。
姜莞叹气,看向薛管事身后的一大群人:“他们说这不是二丫,你们里面有崇神村的人么?来认一认这是不是二丫。”
二丫闻言稍稍止住眼泪,泪眼婆娑地看了眼薛管事身后,人被钉在原地。
二丫她爹看看两个村长,又看看姜莞与薛管事,觉得姜莞这边权力更大,于是站出来道:“二丫,我是爹啊,爹对不起你,爹来迟了。”他说着便向二丫走来,看上去很是恳切。
二丫不哭了,松开姜莞,躲在她身后,看样子并不想见自己的亲爹。
姜莞没管这对儿父女间的弯弯绕绕,悠哉悠哉地看向崇神村村长:“亲爹认人了,村长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我这个人公正得很,你要是觉得那不是二丫,咱们讲道理,好好掰扯掰扯,怎么样?”
崇神村村长颤巍巍:“不……”他一句话也不想和姜莞多说。
姜莞笑笑:“那就是承认这是二丫了呀。”
她看向周婆子似笑非笑地问:“你说二丫是你老周家的人,什么意思呢?”
周婆子还没太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见了这么多人早就慌得不知所措,又被姜莞点名提问,脑海中一团浆糊。
一时之间她还真以为姜莞是来给人评理的,眼珠子一转道:“她就是我们老周家的!生是我们老周家的人,死是我们老周家的鬼!”
姜莞看二丫:“你姓周?”
二丫被这不要脸的老太婆气得浑身颤抖:“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