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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白衣惊叫一声捧着自己的脸倒在地上,白凡凡站定在了那左右翻滚痛苦的身躯旁,声音微弱得几不可查:这下干净了
  怪异的是,她生出浓厚的煞气包裹住对方面庞,令她永远也扯不下漆黑丑陋的假面。仅仅遮住面孔并未下手伤人,这白衣女修何故痛苦倒地?
  只捎片刻,她便想到了罗刹和吝辜。
  见飓风席卷更是张狂,内里缓缓滋生充盈的灵力,此刻便如何奔腾的江河。
  她终于明白吝辜为何要带她来此处,短短三个月若想提升修行至元婴,除却用药,还有一个途径,那便是强行将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躯体,只是这般灌入毕竟属强行突破境界,若是修士根基不稳,极易被毁一败涂地。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得到这般强厚的灵力灌溉,这具躯体实在瘦弱难以抵挡,她几乎承受不住地捂住心口半跪在地。即便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吝辜在替她承担匪浅的冲击之痛。
  是时候了,快醒来!
  耳边吝辜的声音从未停下,她只觉眼前忽而昏暗一片,意识仿若正在被人抽离,逐渐变幻的迷蒙之中,白衣女修和二位黑衣人的身影亦变得扭曲。
  她赶忙就地盘坐,调息灵力,闭目养神的当头,耳畔呼号的风声好似要将自己扯碎,只是风声不过片刻便渐渐减弱。
  一瞬,身周陷入寂静。
  静得能听闻自己的呼吸声,白凡凡深吸了口气,愈发觉得内里灵力充盈要涨裂。
  缓缓睁眼,入目的正是明光满室的房屋和一面画满修士像的石壁。
  她几乎霎时抽回了意识,扭头看向身后,彼时吝辜一身雪白单衣,苍白的面目几乎要融入其中消失不见,他正紧闭双目蹙着眉,痛苦万分地倚坐在墙角。
  座下莲花台托着她上下浮动,依旧是一片静谧,只是不知是否是幻觉,四周壁画上的修士像有所变化,却又一时看不出所以然。
  师兄?褪去方才梦境中的一身冷厉,白凡凡又恢复了早先乖巧天真的模样,师兄你怎么了?
  吝辜紧阖的双目轻轻一颤,随即缓缓睁开,见她完好无损地坐定在莲花台上,轻轻吐出一口气:没事,咱们先离开这儿。
  他艰难地扶着墙起身,见她一跃而下,身姿轻盈,显然是修为提升不少。两人前后离去,未见壁画上的修士阻拦,也未见当初附身的鹰眼的身影。
  见她跟在身侧一言不发,离开压抑的修习室后,吝辜缓声开口:今日暂且至此,稍会儿我会为你送来丹药,服下后助于修行提升。
  暂且?白凡凡微微一愣,今后还需过来么?
  当然,灵力的灌养须循序渐进,今日不过只是一个开端,这三月,你需每隔十日入室一趟。今日较匆忙是因我离开禁室不久,待下回身体恢复些,你便可待得久些,多多吸收罗刹提供的灵力。
  她恍然大悟,却又一时困惑不解:方才梦境中的心魔,今后还会出现么?
  会。吝辜微一点头,唇角飘出的语气微弱得几乎要散入风中,可他偏生支撑着不让旁人扶持,心魔一日不消,便会一日成为他人拿捏的把柄,这无可厚非。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她,颇有些语重心长:你需明白,罗刹最喜蚕食因心魔而被困的弱小神识和魂魄,故而今后再去,千万牢记,梦境中无论见到何人,无论发生何事,皆不可生出恶念。
  恶念白凡凡喃喃着垂下眼帘,一时陷入沉思。
  一旦生出恶念,若是恶念修为不够强大,便只能做罗刹的案上鱼肉,而若你能坚守本心,罗刹亦会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有得必有失他虚握空拳置于唇下,轻掩着咳了数声,方才若非我相助,只怕体内滋养的灵力已将你腐蚀殆尽。
  她沉默着,并未说出自己梦境中施展煞气的事,而吝辜的神色,也好似未从自己身上看出任何魔气侵扰的迹象,她一边犹疑梦境中经历的一切是真是假,一边追上师兄的步伐。
  师兄身体虚弱,走得并不算快,她跟在身后发愣着亦步亦趋,周围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才见白凡凡微微抬眼,暗自嘀咕:怎么会有心魔
  人人皆有心魔,或大或小,不必奇怪。
  她奇怪的自然不是这个,她只是困惑,心魔中为何会有杜师姐?
  她对师姐有种道不明的熟悉和亲近,而师姐三番两次救自己又令她选择无条件地信任师姐,师姐人美心善、待人真诚,她确是喜欢的。只是,她一直以为纯粹的喜欢和欣赏不过心中一条涓涓细流,何时到了江河崩腾以致成心魔的地步
  见她发愣,吝辜轻咳着问:可是方才梦境中遇到了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凡凡对师姐的喜欢,一部分是因为对师姐莫名的熟悉和亲近,另一部分则是师姐待人真诚,对她关爱有加,她以为的喜欢,是那种一见钟情顺水自然的喜欢,喜欢中还有几分敬意,以至于何时成了心魔她也不知道。
  下一章师姐就出来啦,两人感情会有进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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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承诺
  她思忖片刻, 模糊地点头应下:师兄你方才说,若是梦境中生出恶念,便会遭到反噬恶念是指
  说这话间, 二人已然在一座雅致的云亭小屋前驻足而立,吝辜侧过身, 看了她一眼:贪嗔痴、杀生妄语邪秽, 一概皆是。目光扫过瘦削单薄的小丫头,语气缓和,你年纪尚轻, 恶念尚且不厚, 故而心魔的威胁也断然不会大。
  说着, 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云亭小屋:你暂且休息片刻,稍会儿我会命地精送来丹药,这两日便自行修习,待下次入室, 我再来寻你。
  她微一点头, 见师兄转身离去, 一袭白衣为风吹拂实是单薄,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长廊拐角,她才收回注视,看向了身后的云亭小屋。
  师门中无外人, 一概事务皆由地精负责,好在地精通人性,倒也不至于带来多大麻烦。
  她步入云亭小屋, 收拾了片刻,随手拾了本书册坐在窗边发愣。她正琢磨推演三月后的万宗剑道会应当如何对付沈万渠,思绪不知为何, 便渐渐落到了那名白衣女修的背影上。
  书册被她微微卷起攥在手中,轻搭在窗台边上,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纸张,无意识地在其上划着一道又一道小圈。
  神仙姐姐她抬眼看向了窗外灵气充裕的山水之境,心下始终绕不开心魔一事。
  还有四年万一四年后,我舍不得神仙姐姐该怎么办?
  当初一时心悦,毫不犹豫地追随杜照卿来到绝尘山,本想着哪怕只有四年,能日日相见亦是不错的。既能完成任务,又能日日见到美人师姐,何乐而不为?可是
  可是心魔一事忽而令她意识到自己当初想得过于简单了。她能明白自己过分地依赖杜师姐,这样的依赖不是长久之计,四年转瞬即逝,万一万一四年后她舍不得离开该如何?
  亦或是说,万一师姐知道了自己四年后将要做的事,阻拦、失望、愤恨又该如何?
  如此一想,白凡凡当即头疼地捂住了脑袋,她枕着小臂,无奈地将头靠在窗台边上,望着远处昏黄许久的斜阳发愣:喜欢一个人,原来这么麻烦可纵然麻烦,她还是喜欢。
  她正思索着,忽见眼前一道灵光闪过,那灵光忽明忽灭,在落日斜阳的映照下显出了几分暖意。
  白凡凡正好奇师门内无外人何来的灵光,便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眼看向了远处。远处除却斜阳笼罩下灵气充裕的连山池水,便再无旁人,可那灵光忽明忽灭,恰恰停在自己跟前,分明不是此处的东西。
  她无声地将手中书册搁置在一旁,随即向那灵光轻声发问:可是有人寻我?
  见灵光闪烁得愈发迅速,不知为何,仿似猜测到某人,白凡凡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快,快带我去见她!
  顺着灵光的指引,她一路疾跑,因修为提升,一路身周群山皆似活物向后奔去,迅捷得实是出人意料。
  待她赶至师门结界处,天色已然黑下,成群的飞虫散发出的幽幽荧光,将四周照亮出一小片昏暗的地界。白凡凡四下环顾,见那灵光忽然消失在了眼前,不禁好奇地发出一声轻疑:
  人呢
  阿芥。
  她几乎霎时扭过头去,望见黑暗处缓缓步来一道白衣倩影,嘴角微弱的笑意和眸光中几不可察的关怀,令她当即确信来人定是杜照卿。
  师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白凡凡眼前一亮,笑着疾步上前,可碍于结界阻挡,她只能与之相隔而立,招了招手。
  杜照卿在望见她的那一瞬缓缓吐出一口气:半日未见,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瞿临长老可有为难你?
  师父待我很好,不曾为难。她张开双臂,展示着缓缓转了一圈,师姐你瞧,我这不好好的么,师姐不必担心!
  杜照卿轻轻一笑,微蹙的眉心也随之舒展开来:瞿临长老门规森严,我本不应来自见你她悄然将目光转向眼前的女孩儿,清晖般的眸光翼满了温柔的华彩,可想着小丫头初来此地,若是闯祸了,我这个做大师姐的总不能坐视不理,便来此处瞧瞧。
  我方才见那灵光一闪,便知是师姐,在绝尘山内待阿芥好的也只有师姐一人了。可惜彼时结界相阻,她真想牵着师姐的衣角,让她明白自己的感激。
  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接下来务必要好生修炼。师姐郑重的嘱咐,令她缓缓收了别的心思,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修行之路势必稳扎稳打,明白吗?
  白凡凡沉默了片刻,很快便抬起头来,笑着点了点头。她如何也不能告诉对方,自己需在三月内修成元婴。
  师姐定然不会同意自己拿今后的修行之路冒险,也断不会同意自己这般糟蹋身体。
  她面上毫无显露,仅是笑着点头应下:师姐的话,我一定牢记在心说这话时,面上隐约露出些吞吞吐吐之意。
  阿芥可是有什么话与我说?
  她微掩的双眸划过一丝暗光,天真纯净的眼中露出几分犹豫不决:只是师门中无旁人,我她顿了顿,小心地出声询问,师姐今后,能多陪陪阿芥么我一人害怕
  仿佛明白瞿临门中是何等危险可怖,杜照卿几乎毫不犹豫,面露担忧:瞿临长老修为匪浅,然性情孤僻,早先便听闻此地除却长老和吝辜师弟,便再无旁人,如此空旷安寂,若无人照应确实寸步难行。
  迎上小丫头期盼的目光,她面上温煦的神采裹挟着暖意笼罩二人:若是今后遇上麻烦亦或是害怕了,便飞音传书唤我,我定第一时间来到你身旁。
  师姐白凡凡缓缓抬起手,细瘦的指尖在结界前无声顿住,缓缓演变成虚握的空拳,飞虫闪烁的萤光在面颊一侧缓缓流动,直至溢入双眸,与那浓重的情绪一道消散归于寂静。
  见师姐嘱咐毕,衣袖流动的方向好似欲离去,她赶忙开口阻拦,师姐今后何时再来?
  杜照卿微微挪动的步子果不其然僵住,见小丫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面上柔和的情绪缓缓化开,令人心醉:这两日我奉师命须下山前往极北寒川,待回山之日,我给阿芥带礼物吧。
  礼物!小丫头听闻师姐又要离去,显得有些落寞。可在听闻礼物二字时眼前一亮,兴奋地稳不住脚跟,桂花藕!阿芥想吃桂花藕!
  小馋猫杜照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桂花藕便是让你翰影哥哥来也能做,我此去极北之地难得,你便不想要些北域的东西么?
  白凡凡沉默了片刻,定定地注视着那双清明好看的眼睛:阿芥确实想要一样东西。
  两人目光相触,连周围的温度也好似攀升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笑道:阿芥想要的,便是师姐安全无虞地回来。
  话音落下,她只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白凡凡巴巴地凝视着对方,渴望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可那双眼中除却自己的身影,再也看不出旁的。
  周遭陷入一瞬的沉寂,杜照卿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分辨不出情绪。良久才沉默地点了点头,微微勾起的唇角透出几分她看不懂的深意:我会的。
  她注视着小丫头片刻,悄然转过身去,踱远了几步。
  她并未回头,举起右手微微晃动,好似在告诉后者不必相送。
  师姐!小丫头的一声清脆呼唤止住了白衣女修的背影,见她回身,温和的双眸遥望着自己,白凡凡深吸一口气,师姐若是今后阿芥犯了错,你还会像今日这般待我好么?
  不知她何出此言,杜照卿的笑容却分毫未动,一袭白衣尤似画中仙,她轻轻点头,似回答、似承诺:若是犯了错,便该罚,可即便罚了,你还是我的师妹。
  怜爱你、保护你、令你此生安然无恙,是四年前便生出的心结。
  这心结,将是我一生的秘密,除了师父,无人再知。
  师姐,我等你回来!她不舍地喊出了最后一句,直至那白衣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禁不住低声喃喃,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她攥着衣摆,百般流连师姐方才的话语,心中仿佛被打翻蜜罐一般,甜津得头脑眩晕,呼吸亦急促了几分。
  直至昏昏沉沉地回了云亭小屋,望见倚坐在门外石阶上打盹的地精时,才霎时清醒。白胖的地精身旁,是一面载着数枚瓶瓶罐罐的托盘,她忆起吝辜早先所说、命人送来丹药一事,眼角的笑容退却了些许。
  白凡凡缓缓蹲下,轻轻一拍地精的绿叶发顶:醒醒。
  手感软乎乎,便好似真的娃娃一般。那地精睡得熟,直至轻拍了数下才渐渐清醒过来,它抹净嘴角涎水,望见来人眼前一亮,立时献宝似的将托盘举过头顶递给她,口中哼哼唧唧地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