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过一旁那些敢怒不敢言、却是如刀剐一般盯着他的眼神,心中如同扎了一根刺。
他一向为官清正,此刻也不是不想顾及这些百姓,可是家族利益和名声,总要比这些蝼蚁更重要些。
想到白双双,他便立刻沉声说道:
“谢婉凝传播禁书,来人把她拿下!”
“陆大人,你可要讲点道理!”
刚刚得知了消息,一路穿着官服跑来的秦苍此时赶忙上前,将自家干女儿挡在身后,黑着脸看向陆子安说道:
“因为一本不是我干女儿写的书,你就要把普通百姓打下大狱?
陆大人,不知这书里写了什么犯了您的忌讳?下官是看不出来,但您这官威倒是看的清楚啊!”
“秦苍,你也别在这装糊涂。
这水浒传一事可大可小,同样,本官夫人的事情也可大可小。端看大人您想怎么办?”
“陆子安,你这是威胁!”
“噗嗤——
该怎么办?当然是凉拌呗!
干爹您就别拦着了人家陆大人逞官威了。”
谢婉凝笑笑,推开自家干爹走上前,对着陆子安眼睛轻眯,说道:
“在场的是不是还有没听懂的?
我翻译翻译啊。这位陆大人的意思,就是他要假公济私。寻个由头把我抓起来,然后好把自家夫人一命换一命。
就和绑匪互换人质一样,这下你们懂了呗?”
听到这里,一旁的百姓全都炸了锅。
他们彻底无视了眼前那些怒瞪他们的官差们,纷纷怒骂出声。
那些愤怒不满,全都让在场内阁的官员听的一清三楚。
见此,谢婉凝这才满意回头看向陆子安,笑眯眯说道:
“只可惜我这个人一向遵纪守法,既然大人你们说我犯了错,那我肯定要坐牢啊,才不会搞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威胁捞人呢。
对了,干爹,记得把我和白夫人安排在一间牢房里啊,我和她好好叙叙旧。”
“谢婉凝,你现在又何必跟我置气?”
陆子安皱了皱眉,不禁劝说道:
“我们两方各有错处,如今正适合海阔天空,各退一步。”
“对不住,我这个人爱恨分明,一贯就喜欢刚正面。
而且啊,还是拜大人所赐,我又不是没做过牢。
反正我觉得这牢做的挺好的,还有您夫人在一起陪着,人多才热闹啊。”
看着到了这时候还言笑晏晏,半点儿没有不畏惧的谢婉凝,陆子安忽就对着她那张扬的笑容出了神。
直到一旁的王宣咳几声,他这才陡然回神,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来人带走!”
“我看谁敢!”
一片嘈杂声中,众人忽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长相却颇为俊美的男子此时沉着脸上前。
云逸昭站到那两个上前拿人的官差面前,将谢婉凝护在身后,道:
“内阁的诸位大人真是好威风啊!说出去,怕是百姓只知内阁,不知皇家了。”
“你谁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来人,拿下!”
王宣见这人身着一身粗布麻衣,正上前大声呵斥,却忽然见着周围的几位内阁官员皆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他正奇怪转头,却见着眼前他的几位上官,纷纷扑通扑通跪了地。
就连此时的内阁首辅,此时也竟然是静了许久,随后声音都有些颤抖:
“太子殿下,您...您居然没死?”
“太子殿下,您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忽然在此现身?”
几只内阁臣子眼睛都直了,刚刚那老爷的威风劲儿瞬间就变成了对着太子的毕恭毕敬。
云逸昭只淡淡扫了他们几眼,问道:
“怎么,孤没死你们很失望吗?”
“臣不敢,臣不敢。”
“太太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无礼,臣无礼,见过太子殿下!”
王宣听着这话,不可置信地腿一软。
随后他脑中一片空白,和刚才那几个差点就要拔刀上前的护卫一样,一下子都跪倒在地,颤抖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太子殿下?真的假的呀?我们琼州什么时候来了这号大人物?”
“那几个耍威风的大官都跪了,这还能有假的?”
“这这这,这也不一定吧?
谢娘子这人精套路深,你忘了之前怎么坑咱们花钱的?说不定啊,这次是找个人搭戏班子唱戏呢?”
“别说了,咱待会问问谢娘子不就知道了。
我就想知道这太子究竟是真是假,反正谢婉凝不可能不知道的呀。”
此时,头脑之中还一片茫然空白的谢婉凝:……
不,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想问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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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云逸昭这一出现,刚才还闹闹纷纷的气氛一下都静了半天。
刚才还十万火急的谢母,此时也呆呆愣愣。
谢母狠狠掐了一把谢爹的软肉,直到听着谢爹嗷的一嗓子叫出来,才呆呆说道:
“我的个祖宗姑奶奶的个女儿啊!原来我真的没有做梦啊!”
“可我咋觉得还在做梦呢?”
“呜呜呜呜呜呜”
谢家一众人是惊呆了,而此时,正围在人群之中暗中观察的汤田,则是直接感动的出痛哭流涕。
太好了,太好了,殿下!您可千万别再想着吃软饭了啊喂!
昨日,脱了太子常服又跑去巴巴吃软饭的太子,他是半天没劝住。
正觉得自己要滚回家种红薯,结果好在今日这一出转折,可总算是把太子殿下逼出来了!
太子殿下如今既然恢复身份,总得要点脸了吧?
这下看太子殿下日后还怎么吃得了软饭!
有人惊喜,有人感动,而太子对面的那一众内阁官员皆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心虚腿软的瑟瑟发抖。
他们内阁官员,上可谏言陛,下可纠察文武百官,可是此时被太子殿下捉到了这么大的把柄,只怕今日…
果然,他们还未心虚完,便听着太子殿下发难:
“陆大人,你无缘无故急拿我大盛朝平民百姓,以谋一己之私威胁当地官员,该当何罪!”
“太子殿下明察。”
陆子安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很快说道:
“传播水浒传这种禁书,于理于法都当抓捕问案,并非威胁当地官员。”
“禁书?这书是孤许可的,你要抓不如先来抓孤。
何况此书何时成了禁书?凭你陆大人一堂之言吗?”
云逸昭说完这话,便立刻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份盖着官印的官文:
“孤倒是要问问,这带着陆大人内阁首辅官印,要断绝全郡百姓生计,究竟是陆大人您的主意,还是您夫人擅自行事?
当然,孤相信以陆大人的才智,不至于做出如此之事。
所以,如果是您夫人一人所为,私盗官印,并为害欺凌一方百姓,理因问斩!”
听到这话,内阁一众官员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前,他们没太将这位年轻而又谦逊温润的太子放在眼里,可却没想到,这位太子原来真是好深的心机!
这一招釜底抽薪,正是蛇打七寸,致命一击!
不过,眼下只要陆大人去卒保车,说他什么都不知情,那这一切就还能…
“不,太子殿下!这事情,下官...下官知情。”
陆子安此时闭上了眼,紧紧握拳。
双双是有错,他也对白双双有些失望,可是双双毕竟救过他一命,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他认下来,最多这次就是降级查办。可如果他不承认,双双这次至少也要丢了半条命去。
“陆大人,您可要想好了。
孤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好好想想再来回答。”
太子手中拿着铁证,那一众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内阁官员,此时如拔了毛又淋了雨的鸡一样,顿时都哑然熄火,很快便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百姓们看到这结局,一个个都拍手称快,简直比听水浒传里戏本子里写的还要舒爽。
“这还真是老天有眼,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就是就是,咱谢娘子一向心善,做了那么多好事,怎么可能没有福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