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公公!”秀娇嬷嬷病急乱投医,“皇上变得有些不对劲,公公快去找林大人来!”
小松子一听也急了:“这找林大人没用啊。林大人又不会治皇上的失魂之症,应该去请国师来。”
一个太监道:“国师这两天忙着为西北战事祈福,就住在延福殿,我马上去请!”
所以他穿成了萧璃?
此时,他便是修养再好,也忍不住要爆粗口:我操你妈,你们玩死我算了。
江醒推开秀娇嬷嬷和小松子,推开所有挡路的太监和宫女,不顾一切地冲出人群。禁卫固然能拦住他,但他现在是天子。看他如此拼命的模样,谁敢上去拦。万一伤到了龙体,他们能有几个脑袋给太后砍。他们只能在后面追着,在旁边护着。
“皇上,皇上——!”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快去慈安宫禀告太后!”
江醒活了三辈子,从来没跑过这么快,快到四周的景物都出现了残影,快到嘴里泛起一丝血腥味。勤政殿的大门离他越来越近——
宝贝别哭啊,眼睛都要哭坏了,老公马上就来了。
勤政殿当值的太监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一个不明物就飞了进去,兴庆宫一大波人跟在后头。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西夏打到了京城,还破了皇宫的门。
勤政殿内的摆设和梦中的一模一样,就连桌案上摊开的奏本都是同一封。
可他老婆呢?他那么大一个老婆去哪了!
正殿没有,偏殿也没有,哪里找遍了都没有。林清羽难道真的去做傻事了……不可能,他的宝贝不会做任何和“蠢”字沾边的事。
秀娇嬷嬷看出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问:“皇上,您想要什么?”
江醒两次穿越,自然知道维持人设的必要性。可他现在心火烧得厉害,早就把维持人设的事情抛到了一边。他看到桌上有纸笔,毫不犹豫地跑上前,拿起笔正要写字——
小松子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试探:“皇上,您是想要林大人吗?”
众所周知,新登基的皇上只会对一个人有特别的反应——他只会对林大人一人露出笑容。
江醒猛然点头。不用他写,小松子就道:“林大人已经出宫了,想必是回顾府了。”
江醒再次低下头,用笔尖蘸了蘸墨水,一滴汗从他额角滑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你们看,”秀娇嬷嬷颤声道,“皇上是不是想写字?”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正要围上去一看究竟,一个声音道:“国师来了!”
江醒动作一顿,朝门口看去。
慈安宫和延福宫离勤政殿都不算太远,徐君愿突然被叫来,不用梳妆更衣,来得自然比太后快。他对上江醒的目光,脸色微微变了变,吩咐道:“这里有我即可,其余人等都退下。”
秀娇嬷嬷为难道:“可是,皇上他……”
“你们留下也做不了什么,”徐君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皇上的病,只有我能治。太后若是来了,记得先通传一声。”
秀娇嬷嬷和小松子对视了一眼,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下。勤政殿内只剩下江醒和徐君愿两人。
徐君愿行了个礼,客气道:“敢问阁下是何许人也?”
江醒龙飞凤舞地写下二字:【江醒。】
徐君愿面露惊讶,沉思片刻,不由叹道:“原来如此。”
【何意?】
徐君愿笑道:“江公子魂归故体,魂体相契。这里,徐某给江公子道声‘恭喜’了。”
【我为什么说不了话。】
徐君愿道:“江公子放心,你不是哑了。只是这具身体有十七年未曾开口,总需要一段时日习惯。”
江醒不再纠结此事:【带我出宫,去将军府。】
徐君愿面露难色:“这恐怕有些困难。”
【?】
徐君愿看不懂此符号,但也能猜到江醒想表达的意思:“太后马上就要来了,江公子觉得她会让你出宫么。”
江醒稍稍冷静地想了想。温太后爱子如命,显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让自己儿子离宫乱跑。
【那你把清羽带来。】
江醒写完,又补充了一句:【先告诉他,我没死。】
“这倒是可以。”徐君愿沉吟道,“不过口说无凭,江公子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没死?”
江醒提笔沉思。他有太多话想要和林清羽说,但当下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他在这里少浪费一秒,林清羽就能少伤心一秒。
先让林清羽知道他没死,其他的情话,可以留着以后慢慢说。
还好,他们又有以后了。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江醒。】
江醒写道。
第103章
徐君愿才将江醒的笔迹收好,外头就传来通报声:“太后驾到——”
徐君愿道:“江公子……不对,现在应该尊称江公子为一声‘陛下’了。”
江醒脸上诚然写着“你废话好多”几字。
“微臣知道陛下着急,但为了不让太后起疑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陛下稍作忍耐。”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太快崩掉萧璃的人设。江醒点点头,指向门口,示意徐君愿别墨迹,跑起来。
徐君愿又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快将陛下的‘家书’送到林大人手中。”
徐君愿话音刚落,太后就在来福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来:“璃儿——!”
装一个战神大将军或许还有点难度,但装傻是个人就会。江醒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低下头不说话,差不多就成功了一半。
太后握着江醒的手,发现他身上冷得吓人:“快去搬炭盆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怎么跑勤政殿来了?”
秀娇嬷嬷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太后,听得江醒恨不能借她一张嘴。好在等她说完,小松子补充了一句:“皇上好像是来找林大人的。”
太后忙道:“那还不快把林大人请进宫来!”
很好,他永远可以相信小松子。
徐君愿自知太后暂时不会让他走,看了江醒一眼,道:“微臣这便安排人去。”
太后命嬷嬷们带江醒去沐浴更衣,而后果不其然地转向了徐君愿:“国师,皇上他这是……?”
徐君愿解释道:“皇上能对外界做出反应,这是好事。情绪激动,总比没有情绪来得好。”
太后登时大喜过望:“国师的意思是,皇上的失魂症要开始好转了?”
徐君愿含笑道:“‘尾宿九星,嫡子居正,可魂归故体,一统江山’。太后,微臣这些话,确确实实是臣观天象所得。”
太后激动难以自抑:“哀家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这一日了……”
沐浴过后,江醒换上了一件新的龙袍。他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镜子里的少年。萧璃长得和他本人实在太像了,但似乎比他十七岁的时候矮了一些,也瘦了一点,可能是因为以前泥巴玩多了。
太后还想陪着儿子,但江醒沐浴完就睡了过去。太后到底上了年纪,这么一折腾,脸上难掩疲态。徐君愿劝道:“臣会在兴庆宫守着陛下,太后凤体要紧,不如先回慈安宫歇息?”
“不了,”太后道,“哀家就在偏殿歇一歇。皇上若是醒了,你们即刻来通知哀家。”
太后一走,徐君愿又把其他宫女太监借故打发掉,江醒立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终于可以好好想想待会怎么哄林清羽了。他暂时无法开口,只能把自己想说的话全写下来。
他写得毫无章法,想到什么就写什么,都忘了在大瑜没有标点符号一说,更别说逻辑了。他担心字太小,林清羽看不清楚,便把字写得相当之大,一张宣纸只够他写一句话。
徐君愿说他的失声只是暂时的,因为这具身体没开过口所以短时间内无法适应。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不是可以通过尝试和练习发声?
宫里带话的内官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将军府,向袁寅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袁寅道:“公公稍等,我现在就去禀告夫人。”
半个时辰前,林清羽回到了将军府。这一年来,林清羽深夜归府是常有之事,袁寅并不觉得奇怪。他照例迎林清羽进府,问林清羽要不要用宵夜,林清羽颔首说可。
这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欢瞳送去宵夜时,看着林清羽镇定地翻箱倒柜,问道:“少爷,您在找什么?”
“盒子。”林清羽语气如常,“装着指环,家书的盒子放哪了。”
“哦,在这呢。”欢瞳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他来不及多想,把锦盒拿来递给林清羽。待林清羽接过时,一阵寒意攀上了欢瞳的后背。
他知道这种奇异的古怪感是为什么了——他家少爷过目不忘,怎么可能连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哪了都记不住。
林清羽打开锦盒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露出一个浅笑,道:“你看,他答应过我的。”
欢瞳惊恐道:“少爷?”
“他给我写了保证书。”林清羽笃定道,“他不会骗我。”
欢瞳越来越慌:“少爷,您在说什么啊?”
林清羽却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一样,或者说,他刻意逃避着现世的一切,沉浸在另一个虚妄的世界里:“一个梦而已……只是一个梦而已。”他的神色突然变的狠戾扭曲,容颜却仍旧诡丽精致,“他怎么敢骗我!”
锦盒里除了保证书,还有江醒送给他的求婚戒指,以及这一年来他给他写的每一封家书。
林清羽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江醒在信中委屈地说自己好饿,吃不饱,说他想吃丈母娘做的梅花糕。在信的末尾,江醒叮嘱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吃饭……江醒要他好好吃饭。
林清羽走向桌边,拿起盘中的糕点往嘴里塞。一个还未咽下,又塞了另一个进去。欢瞳赶忙阻止他:“少爷!”
林清羽双眸赤红,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他的眼泪,在梦里就已经流干了。
袁寅一进屋便瞧见眼前这幕,见多识广如他也被吓了一跳:“夫人?”
林清羽强咽下口中之物,指腹轻擦过嘴角,若无其事道:“怎么。”
袁寅不敢再直视林清羽,垂首道:“宫里来人,请您进宫面圣。内官还带了一封书信来。”
听到“书信”二字,林清羽身形微微晃了晃,被欢瞳搀扶着站稳。
宫里的人要告诉他什么……是有关西北的事?
林清羽听见自己说:“拿来罢。”
信笺交到他手中,他突然恶心起来,恶心得想吐,甚至有一种将信撕毁的冲动。可万一,万一是江醒的家书呢。
林清羽眼睫乱颤,颤抖着打开了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