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久违的,微妙的,令人悸动的感觉。
上次拥有,还是在酒店里, 看到陶牧之洗完澡出来的那次。她今天没有喝酒,喝酒的是陶牧之。而没有喝酒,清晰的意识让她回忆起了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是性、冲动。
林素是个年轻人。她拥有姣好的容颜,玲珑的躯体,但是她的精神却像是干涸的河床,没有任何的生命力。
她对于男女之事在两年前已经没有了任何臆想, 她像个长生不老的老妪,孤独蹒跚地行走在这世间。
现在, 陶牧之浇灌了她。她像是老树重新吸取了水源, 湿润的气息透过她的每一根血管, 在她的体内流淌。她重新伸展开枝丫, 重新吞吐出绿芽, 她褪掉了一身的枯枝,恢复了她二十二岁该有的模样。
林素下颌微颤,她的眼睛看着俯身落在她肩旁的陶牧之,她的身体在发抖, 她的意识却很清晰。
陶牧之喝醉了。
他没有了她告白时的清醒,她引诱他时的理性, 他像是完全失控的海,她站在沙滩前,他的浪花拍打在她的脚边,带来一阵清凉的瘙痒。
他完全对她敞开,他俯身为她臣服,现在的她,可以对他做任何的事情。
她怎么留下陶牧之?
这是陶牧之问她的问题,然而林素现在却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她现在更多的沉溺在她久违的生理冲动上。
这个时候,生理是能战胜心理的。
林素的手扶在吧台上,她刚刚变得莹润的手指,一点点握紧吧台的大理石,像是新生出的根部,一点点抓进湿润的土地。
林素低眸看着肩旁的陶牧之,她的喉间轻微干涩,她的唇沿着陶牧之的耳边,划过了他的下颌线。
最终,落在了他的唇上。
林素吻上了陶牧之,在这个吻碰触到陶牧之的那一刻,林素的身体瞬间被陶牧之包围了。陶牧之的双臂收紧,将她抱住,下一秒,他回吻了回来。
但是这个吻,就像是浅眠时的一个梦。在两人接触的那一刹那,陶牧之眼底汹涌的情绪收紧,他的瞳孔收缩,将唇别向了一旁。
“不对。”陶牧之的嗓音在发抖。
什么不对?
林素没管陶牧之,她急不可耐,像是追逐这光的萤火虫,继续追逐这陶牧之的唇,感受着刚才那一吻带来的鲜活。
而在她即将碰到陶牧之的唇时,陶牧之垂眸看着她,叫了她的名字。
“林素。”陶牧之叫了她一声,道:“这样留不下我。”
听了陶牧之话的林素:“……”
谁想留下你啊?我只想睡你。
第二次被躲开,林素的热情稍有消磨,但却没被消磨殆尽。她毫不气馁,一把抱住了陶牧之的脖颈,让他不要再动,然后又吻了上去。
陶牧之的脖颈被林素的双臂搂住,她已经不发烧了,体力也恢复了正常,陶牧之像是被她咬住一样。他们的唇在下一秒重新贴合,陶牧之眼底光芒混沌,下一秒恢复清明。
他双手扶在了吸血鬼一样的林素的肩膀,把两人撕扯开了。
“去看心理医生。”陶牧之正视着林素,呼吸微喘地要求道。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的气息甚至能喷薄在她的脸上,她马上就可以睡了他了。就算被他这样扶住肩膀,林素的唇依旧朝着他吻了上去。
陶牧之将脸别向一旁,错开了这个吻。
“去看心理医生。”陶牧之又说了一遍。
林素没气馁,重新再吻上去,陶牧之又将唇别开,重复着刚才的话。
“去看心理医生。”
林素:“……”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素那刚刚沸腾的生理冲动,在陶牧之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后像潮水一样褪去了。
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甚至说,原本她重新感受到的感觉,也因为陶牧之一次次的拒绝而消失了。
她的心底像是被大火炙烤,熊熊火焰燃烧,林素就那样僵着动作看着面前的陶牧之。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陶牧之的不配合而生气,而是因为陶牧之的拒绝而生气。
她像是从大火中带着一身的火焰掉入冰天雪地,原本燃烧的她,下一秒被冻住,摔碎。
“烦不烦?”林素没有继续吻他,她盯着他,眼底毫无情绪。
陶牧之看着林素,他眼底的眸光一动未动。
就这样问完了陶牧之,林素像是从一个绮梦中清醒过来。她身体的温度急速退却,她将目光别向一旁,冷淡地瞄了一眼客厅的落地窗。落地窗月光清冷,像是在她眼底罩上了一层寒霜,林素松开了搂住陶牧之的手臂。
松开陶牧之,林素身体后靠在吧台的大理石上,大理石坚硬冰冷的触感像是她现在的心脏。她面无表情地望着陶牧之,道。
“陶牧之,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林素评价了一句陶牧之今晚的所作所为,评价完后,她继续道:“你现在在我家,只是因为你把我弄病了,出于责任你在照顾我。我看不看心理医生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陶牧之和她现在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尽管一开始他是她的心理医生,可是在她佯装告白的那一天,陶牧之就结束了他们的医患关系,甚至还给她介绍了新的更厉害的心理医生。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陶牧之告诉她,他不会让她死。而他给她介绍新的心理医生,也是出于他曾经不会让她死的承诺。
除此之外,两人毫无关系。
是的,她曾经确实想要通过装病要把陶牧之留下过。而陶牧之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她当时没有回答。
“我装病是为了留下你。”林素道,“你问我想要留下你,是因为喜欢你,还是因为想折磨你……”
“当然是折磨你。”林素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们两人从第一次见面,你就赢我一头,且次次赢我。我不甘心,但是我也确实赢不了你。既然赢不了,那折磨折磨你也是可以的。”林素道。
说到这里,林素重新看向陶牧之,她的眼神里带着漠不关心和毫不在意。
“现在,你戳穿了我。恭喜你啊,又赢了。”
说到这里,林素眼眸一敛,她继续看着陶牧之,道:“与此同时,你也知道我的病好了,你对我也没责任了。你可以走了。”
林素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看到她面前情绪毫无波动的陶牧之,轻颤了一下眼。
在他眸光颤动的那一瞬,林素敛眸看向了一旁。
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在说完那么一番冰冷的话后,她把脸别向一旁。客厅里原本就不太亮的灯光,将她的下颌线勾勒得更为锋利。她像是用剪刀剪出来的棱角分明的剪纸,单薄而没有感情。
陶牧之低头看着她,他的心脏还在因为她的话,一点点地充血,流血。
陶牧之不想否认一件事。
他喜欢林素。
他以前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在喜欢上林素后,他知道了。
像是点燃的火焰。
一开始只是那灵光一现的火星,后来像是摇曳的火苗,再后来火苗蔓延,熊熊大火,燃烧了他心底荒芜的原野。吞噬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自持,淹没了他的所有。
他和林素是不能产生关系的。
出于对患者的保护。
在心理医生和心理病人之间,心理医生能简单地控制病人,而病人也因心理医生的治疗对医生产生依赖。前者,若是心理医生爱上病人,那他们很容易会让病人爱上他们。后者,病人很容易将对心理医生的依赖定义为爱情。
所以,在心理医生的规则里,他们不能对患者心动,更不能和患者产生关系。
除非他们不是医患关系,并且心理病人的心理疾病得到治疗后痊愈。若在痊愈之后,心理病人确认那不是依赖是爱的话,那两人是可以产生关系的。
他和林素早已经不是医患关系了。但是林素的心理疾病并没有得到治疗,也没有痊愈。他喜欢她的心,和酒精的催化,驱使着想让林素去治疗,去痊愈,然后他才能和林素产生关系。
或许也是林素装病也要留下他,宁愿改变习惯,在家里添置一张床垫也要留下他,给了他底气,让他误会了些什么。而今晚又在酒精的催发下,他对林素放弃了抵抗。
其实他并不是对林素放弃了抵抗,而是对他喜欢林素放弃了抵抗。
但是林素不喜欢他。
自始至终,她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都看成是一场游戏。在这场游戏里,她没有任何感情,只在乎输赢。
现在,他戳穿了她,她也懒得演下去,两人之间那零星的一点接触也结束了。
陶牧之没有心跳了。
客厅里,因为她说的那番话,而安静了下来。陶牧之的双臂依然扶持在她的身侧,她依然在他的怀里,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但是灵魂却很远,像是不在一个空间内的物体。
她的话说的无情冷漠,也说透了她和陶牧之之间的本质。对于她说的话,陶牧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她,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牧之的手松开了吧台的大理石台。
林素的心随着他离开的动作带动的气流,朝着他贴了过去。
但是,陶牧之离开得太远了。他一言未发,在松开手臂后,离开了她的手臂,离开了她的客厅,离开了她的家。
“啪嗒。”林素家的门被关上。
她和陶牧之彻底回归各自的世界了。
第32章 (【二更】这个味道好好闻...)
林素和陶牧之之间“病人”和“保姆”的关系结束了。
林素看着陶牧之离开了她的身边, 离开了她的客厅,离开了她的家。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得变得很轻。最后, 走过玄关,打开门,关上门,陶牧之的声音消失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林素像是被掏空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装病带来的紧张感终于得到了放松,就像是撒了一个谎, 长期紧绷的精神在被拆穿后,反而有一种解脱感。
在解脱之后,就是疲软。林素像是一个被充满气的气球,在一点点干瘪。她双手扶在吧台的大理石台,低下了头。
客厅静悄悄的,空气在陶牧之离开后, 也像是不流通了。空气中的因子静止,随着她的呼吸, 陶牧之的味道一点点钻入她的身体。
他的味道像是雪后冷杉, 带着冰凉的心动。在触及的那一刹那, 林素眼睫抬起。
她现在在干嘛?
她在因为陶牧之的离开而失落么?
林素牙齿一抬, 咬住了她刚才吻住陶牧之的唇。
不对, 她并没有因为陶牧之的离开而失落。她只是因为失去了她那消极沉寂的人生的乐趣而失落,就像是小孩子丢了一块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