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啷”铁索连环声响作一团,他瓷白手腕上粗大的锁链被浩然砍断,妘千里再次脱下自己的衣裳,捞起谢遇随,想把衣服披到他身上,但她捞了下,没捞动。
妘千里扫了眼谢遇随手腕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深呼吸一下,提刀跳进了水中。
浓郁的血腥气袭来,妘千里不敢睁眼,所幸她是顺着谢遇随被捆的地方下去,与他挨得很近,妘千里伸手一够,摸到了一只冰冷的脚踝。
细腻的肌肤透过妘千里的手,传到了她的心里。妘千里指尖冰冷,心生出一点荒唐的感觉。
她这十年于百丈峰日夜修行,不近男色,这是她十年来唯一一次接触到异性的身体,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她手掌触到一片潮湿黏腻,知道那是割开的伤口,很快察觉到铁链的冰冷。内力贯穿浩然,心神所在即是刀的方向,水中两道铁索被她接连砍断。
妘千里在层层白衣阻碍中浮上水面,大口呼吸,伸手擦去脸上的水,谢遇随轻声问:“你是……私闯进来?”
“妘妘!我看到了——”闯进水牢的魏轻岳看见这一幕,眼睛瞪成圆形,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妘千里没空理这两人,她翻身上岸,手上一扬,黑衣披在谢遇随身上,遮掩住他斑驳的伤口。
而后一把把谢遇随背到背上,开口问:“你知道任一鸣的事吗?”
她风一般地从魏轻岳身边跑过,魏轻岳连忙跟上,“他伤那么狠,还活着吗?”
“百丈峰……峰主出事了?东陵长天意欲与柔然交涉,动静不会小,必定会先除去不听从他的势力。”
这么一想,谢遇随理清了突然闯进来的两人行动轨迹,他声音飘渺,然而语气急切:“妘姑娘,你们势单力薄,东陵长天根基深厚,闯进易,离开难。你们很可能会折在这里,放我下来,你们……”
“来不及了,抓紧我!”妘千里在砍锁链时,就听到奚昭发出的预警,她用最快的时间救人,冲出沉水渊的大门。
星空下的山谷里,是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弟子。
人人亮出刀剑,刀锋对准妘千里。
在最前头,是形容枯槁的日月峰峰主,他眼中精光四射,“不知死活的丫头,既然你上来送死,那就如你们所愿!”
魏轻岳慌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她颤抖着伸手入怀,拿出一只炮竹。
擦地点燃,那只炮竹直冲云霄,在沉沉苍穹间绽开火焰,声震玄天门。
炮竹声像是开启某种预警,炸响的时刻,上百只刀剑一齐袭来。
魏轻岳和妘千里同时跳上沉水渊的屋顶。
面对十人,妘千里尚能以孤胆和手中双刀应对,但面对百人,除了且打且退,晚一点死去,还能如何?
“放了穿云箭怎样?任一鸣已死,没有人会救你们!”李秦风在底下好整以暇,等着人海战术将她们覆灭。
魏轻岳不停后退,她武功平平,面对这么多人唯有逃,然而她一双眼睛不停地看向地上的弟子,主要盯着李秦风。
为今之计,只有捕获李秦风,方有一线存活。
她双眼一亮,朗声道:“妘妘!正十二!鱼头!”
妘千里抵住一刀,内力四散,面前的弟子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头上遭到狠狠一击,他眩晕中抬头,看见一道如虹身影纵横在空中,双刀展开,直冲日月峰峰主而去。
“来人!”李秦风大惊失色。
妘千里还没靠近,便被蜂拥而至的弟子团团围住,无法再近一分。李秦风刚放下一颗心,背后一阵风扑来。
奚昭找准机会,长剑如蛇,蛰伏已久,只待这一刻!
李秦风不愧是日月峰峰主,虽然年龄既长,身体已显老态,但对危险的预知还在,猛一移动,奚昭的剑刺了个空,她执剑横劈,被一把细窄的刀迎住,雄浑内力一出,奚昭倒退两步,咳嗽了一声。
李秦风定眼看去偷袭者,发现竟是山门弟子,他怒目而视,“奚昭!?不要以为你是奚乐的女儿,就能为所欲为!竟敢对师长动手!今天要让你这个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叫尊卑!”
“你还有脸自称师长?”奚昭面色苍白,她满面怒容,执剑而立,声音高昂,“李秦风,你身为燕朝臣民,对柔然屈尊献媚,囚禁大燕世子,该当何罪?!”
“放屁!玄天门立门百年,何曾做过不忠不义之事!”李秦风挥刀而上,“柔然乃我燕朝友邻,两邦百年商贸交易,而今我和他们合作互惠,有何不可?”
他这话慷慨激昂,正义十足。陷入激战的妘千里和魏轻岳听到,都不由心中怒骂,这老头真不要脸!
奚昭闷哼一声,硬着头皮迎上。妘千里的刀越来越沉,她听到耳畔传来一声难耐的喘息,心生苍凉,难道今天她不仅救不出来人,自己也要折在里头?要是上天再给她一次重生机会,她一定第一时间给长老和掌门下药!把他们先弄死!
那一道喘息之后,她听见谢遇随喘着气说道:“我乃大燕世子,父王太子瑛,王父武帝……李秦风为一己私利,意欲柔然勾结,献塞外三城于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