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反应:他真年轻,和魏轻岳一般的年岁,十六七岁。
这样的年纪,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这样想着,她提起的心弦松下。
她正打算问问轻岳,见过这人没。
扭头一看,轻岳双手捂脸,眼冒光芒,呆呆盯着这位差点被射成烤串的不速之客。
仔细一听,魏轻岳嘴里嘀嘀咕咕:“……师姐们评选了个什么鬼玄天门十大美男,这位竟然没有上榜,现在我要告诉她们,她们审美有问题!”
不是门派中人?!
妘千里迅速翻手,抽箭搭弦,一支箭又横在弓上,她冷声道:“你是何人?”
“哎,别啊,我看他不像坏人。”魏轻岳怕这位好友冲动下,真的捅死对方。
“闭嘴!去后面!”妘千里眼睛转都不转,吼了一嗓子。
魏轻岳霜打了茄子般,蔫蔫垂在妘千里身后。
唯独探出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那位少年。、
那位被横穿发带的少年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看去,“可是玄天门的弟子?在下云虞,误入此处,并非本意。”
妘千里见此人细皮嫩肉,一双手也修长白皙,无一点瑕疵,眉头一皱,“上山地形艰险莫测,除非是山底村民经年累月攀爬,没有那么容易上来,你怎么上来的?”
魏轻岳:“云虞这个名字很耳熟呀……”
云虞说道:“姑娘说什么?我听不大清。”
妘千里大声道:“我说你——”
魏轻岳一拍手,“——想起来了!檀州节度使派过来的人,就叫云虞!”
妘千里猛然回头:“你确定?”
“是这个名字没错,我听小道消息,这位云公子美姿容,温节度使见之赞曰:卿当年少,愿以独女许之。”魏轻岳的视线转了又转,面露惊恐,“所以他是……节度使的未来女婿?”
“啊?!”妘千里惊了,“我现在金盆洗手,还来得及吗?”
魏轻岳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来得及,我家有镖局继承,你被逐出师门后,可以来我家干活。”
云虞等了一阵,又听不见声音了,他再次出声:“姑娘说……”
“哎呀,误会误会。”云虞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粉衣少女,她凑近自己,笑盈盈道,“刚才就我们两个小姑娘在,这里人烟罕至,我们听到声音,一时害怕,做了些过分的事情。实在是抱歉,云公子不要介意。”
魏轻岳说着,伸手要去拔那支箭,一下没拔动,她咬牙切齿,再次用力,还是没拔动,“咚”地一声,整个人撞到了云虞身侧树上。
云虞出言:“不必……”
“咔”地一声,云虞面前出现了半支断箭,持着断箭的少女一身黑衣,马尾高高束起,眉目冷冽,清冷冷地盯着自己,仿佛玄天山山巅上终年积累的寒冰。
云虞怔了下,不知为何,乍一见她,他确定是她射出的那支箭。
他不由道:“姑娘好箭法。”
下一刻,他看见这位姑娘转头,望向嘤嘤嘤的粉衣女弟子,“有撞伤吗?”
粉衣女孩摇头后,她的目光旋即瞥向自己,“抱歉啊,把你发带弄坏了,我赔你一根。”
她的手从怀中摸了摸,没摸到,伸手朝粉衣少女旁一伸,手上多了一条粉色锦缎。
上面绣着蝴蝶的发带,飘飘欲仙,煞是好看,实乃闺阁中女子最爱。
云虞:“不必……”
下一刻,他手上被硬塞上那条发带。
他哭笑不得,拎着那条发带,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黑衣少女把断箭一扔,抱胸盯着他,“你有眼疾?”
云虞眼神一黯,“是。”
“你也有听障?”
少年颔首。
妘千里了然,怪不得,方才与他说话,大都听不见。
原来是虚惊一场。
魏轻岳忙冲妘千里使眼色,妘千里不明所以。她看见魏轻岳对云虞宽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啊,她这人就是这样,我天天被她气得要死……”
妘千里见误会解除,捡起兔子,丢给魏轻岳,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捡起地面的东西,开始挥舞。
云虞:“妘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魏轻岳一边堆树枝一边说,“她管这个叫做力量训练,又叫撸铁。”
“力量训练?”
魏轻岳拿小刀处理兔子,“就是通过举东西获得更多力量。”
云虞瞧着妘千里拎起一块铁器,左手上下挥舞十二下,右手上下挥舞十二下。几轮后,又扛起一段形状均匀的铁棍,蹲下,起来,再蹲下,再起来,三次过后,她放下铁棍,扶着树直喘气。
云虞佩服道:“玄天门不愧是第一大门派,修习方法与常人不同。”
魏轻岳扑哧笑出声,“这哪儿是玄天门的方法,是妘妘她自己琢磨的,门派除了她,没人练。”
“是么?”
接着,云虞看到妘千里从怀里拿出一块布,铺到草地上,然后……仰面朝天,躺在了布匹上?
她旁若无人地躺在草坪上,拿着两段铁棍放在腰部下方一点的位置,腰身一起一落,一起一落。
一边做,一边发出哼哼啊啊的声音。
云虞立马转移开了视线。
魏轻岳:糟糕,忘了这儿还有个外人。
兔子烤到半熟,散发出隐隐约约的香味。妘千里又开始哼哼哈哈地挥拳,跳跃。
云虞:“这是何种功法?”
魏轻岳:“她说是她老家的一种术,叫什么拳……太拳?”
又是一种云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功法。
魏轻岳:“你肯定没见过啦,玄天门没有,我家好歹在檀州有点势力,家里镖师全没听过。”
云虞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虽是用手击打,但出力时,力自足腿胯腰肩送出,比起单纯的拿臂力量击打,胜之远矣。”
魏轻岳吃惊:“你也懂啊。”
“学过一点武。”
他又看了一番,“踢腿和出拳时,足都要转地,以此带动全身的力量落到点上,精妙至此。为何这套法门,并未在玄天门流传?”
“在玄天门流传?”魏轻岳看着这位云公子,仿佛见到他在生吞树枝,“我们玄天门善于使剑,这是妘妘自己练的,长老曾经见过,说了她好一番不务正业。毕竟这和玄天门正统剑法格格不入,后来我们只能偷偷练了。”
云虞叹道:“可惜了。”
他真诚询问:“那魏姑娘为什么不练?”
魏轻岳嘴上说:“我马上去练,马上就去练。”
直到兔子烤好,妘千里和她一起吃烤兔,魏轻岳的屁股仍然落在帕子上,一动不动。
烤好的兔子香气逼人,令人魂牵梦萦的油脂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妘千里拽开一只兔腿,吹了两下,大口撕扯。
“好吃,”她含含糊糊道,“浅浅好东西真多。”
魏轻岳斜觑着云虞,她用帕子包起兔腿,捏在手中,小口小口吃肉,浅笑道:“那是,料和方子是我花了大代价求来的呢。”
妘千里:“你把你那话本借出去了?”
魏轻岳拼命向她使眼色,妘千里终于看懂了,这是在让自己闭嘴。
她闭了嘴,乖乖吃饭。
魏轻岳偷扫了眼云公子,见他并未在意,她心下稍定。听见云公子开口,“妘女侠如此武功,期待今年在帝京,一睹女侠风采。”
妘千里一听这称号,差点喷饭,“……你叫我妘千里就好。”
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在帝京举办,而这段时间的玄天门忙忙碌碌,无非是打算在门派内选几个好苗子,去帝京参加武林大会。
只是云虞作为檀州节度使跟前的红人,无端去帝京做什么?
不管他去帝京做什么,和自己都没太大关系,妘千里慢慢咀嚼兔肉,思考门派大比的事情。
魏轻岳:“云公子也要去帝京么?檀州离帝京上千里之远,去一趟可不易。”
看到云虞点头,她下意识推销:“需要镖局帮忙吗?信陵山庄守护您的安全。檀州自帝京,一条龙服务,为您鞍前马后,护您一路无忧。仅需五百两银子。”
她说完才意识到不妥,面色羞红。
云虞神色如常:“魏姑娘是信陵山庄的人?”
魏轻岳蚊子哼哼般:“……嗯。”
云虞:“如雷贯耳,荣幸之至。”
妘千里下定了决心,她抬眼,开口,“云公子。”
“嗯?”云虞看向她。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她刚说一句话,云虞尚未如何,魏轻岳叫起来:“什么!你不参加门派大比了?”
“谁说我不参加?”妘千里反问,“当然要参加,要去,就要争第一,本门当之无愧的第一。”
“我听不懂。”魏轻岳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