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姑娘们自已挑客人,这是几位当红姑娘的权利,也是这“万花楼”的一大特色。
洛霏是这些姑娘里最出色的,也是唯一一个只卖艺不卖身的。
前楼舞台围起的轻纱后,她刚信手弹奏完一段曲子,舞台四周一时俱寂,人手一支狼毫笔,有人还在苦思冥想,有人已经奋笔疾书。
这也是洛霏挑客人最常用的方式之一,听琴赋诗,谁的诗能入了她的眼,便有机会成为她绣楼的客人。
片刻后,丫环小倩将四周客人写好的诗词一一放入掌中的红木托盘内,呈给帐后的洛霏。
洛霏长睫微抬,扫了一眼盘中的字条。
这里每天都不乏一些对她慕名而来的才子文人,所以,尽半数的字条,字迹都还不错,甚至有一两张可以堪称大师之作了,诗句也大多是对她的赞美,仰慕。
洛霏将那几张字迹不俗的条子挑了出来,当看到其中一张时,美眸微微一凝。
这字苍劲有力,自成一派,这诗……
“就他吧。”洛霏将字条递给身边的小倩。
“是。”小倩看了眼手中的字条,扬声宣布道:“恭喜叠翠轩的贵客,我家姑娘有请。”
叠翠轩是这里雅间的名称,在场所有客人目光立刻朝二楼的雅间望去。
“这霏霏姑娘果然有眼光,只是不知道,咱俩的诗,她瞧上的究竟是哪一位?”叠翠轩内,秦九摇着折扇,玩味的看向坐他对面的云霄。
云霄一脸处之泰然,道:“你不是很懂女人的心思吗?可以猜猜看。”
“昨天的蒙眼作画有些出人意料,倒是让您侥幸赢了,今天的听琴赋诗却是我的强项。”秦九眼里自信满满,道:“不过,如果您肯自罚三杯,我倒是可以把机会让给您。”
云霄淡淡道:“不需要。”
见叠翠轩里迟迟没有人走出来,小倩皱了皱眉,嘴上却玩笑道:“穹公子,您该不会是高兴得晕过去了吧?我家姑娘有请。”
云霄在诗句的落款上写的就是一个“穹”字。
“怎么会是你?”秦九颇有些意外。
“怎么会是他?”围观的人看到云霄走出来时,也有人认出他来,道:“昨天霏霏姑娘选的也是他。”
“霏霏姑娘什么眼光,千挑万选竟然挑了一个老头?”
“你看他头发胡子都白了,都要进棺材的人了,行不行啊?”
“可能就是因为不行了,才找咱们霏霏姑娘,大家都知道霏霏卖艺不卖身,他呀,也就只能看看了。”
这话立刻便引来一阵爆笑。
秦九也很想笑,却还是忍住了,道:“您别生气,他们这是嫉妒您呢。不如,您今晚一鼓作气将这霏霏姑娘拿下,他们大概就该哭了。”
云霄脸上却是不见半丝波澜,在众人或嫉妒或嘲讽的注视下,朝着通往后苑的路走去。
目送他离开,秦九的视线这才转回到桌上早已空掉的酒杯,唇角勾勒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云霄在小倩的指引下入了后苑,来到靠右第一栋绣楼。
“这是我家姑娘的闺楼采薇阁,您且在厅内稍坐饮茶,姑娘换身衣裳就来了。”小倩将他请到楼内雅室,沏上了一壶热茶。
没等多久,一阵淡香拂至,洛霏自屏风后款款走出来。
但见她一袭水蓝色开襟拽地长裙,外罩一袭白色轻纱,身姿婀娜修长。敞开的领口袒露出一片性感的锁骨与香肩,再往下,却被撑得满满的雪色抹胸遮挡住。
让人眼前一亮的却不止是她的身段,而是那张集清纯与妖治与一体的容颜。
与寻常人的五官不同,她的鼻梁更高挺一些,眼睛大而深邃,皮肤白皙得像是一块没有瑕疵的美玉。
这是一种极具异域风格的美。
“劳穹爷久等了。”洛霏姿态优雅的落座,轻抬玉手,替云霄斟上一杯美酒,道:“小倩,你去厨房弄些爽口的菜肴给穹爷下酒。”
“是。”小倩应声下去了。
雅室里只余两人对座,顿时清静下来。
洛霏打量着面前的人,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已,与往常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略有不同,他的视线仅落于她脸上,确切的说,是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入人心底去一般。
饶是她阅人无数,在这样一双眸子的凝视之下,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稍稍移开了目光,道:“穹爷也算是开了霏霏的先例,一连两天,都能拔得头筹,真是令霏霏好生意外。”
云霄眸光微收,道:“姑娘以琴觅知音,看来,是我的诗刚好合了姑娘当时的心境。”
洛霏嫣然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放至他面前桌上,道:“若到沩山应悟道,红霞红雨总迷途,不知穹爷对此诗作何解?”
字条上正是他亲笔写下的诗句,云霄神色淡然,道:“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人和事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不是参不透,而是放不下。”
洛霏脸上的神色有那么一瞬是十分震惊的,但很快便又恢复平静,道:“如此说来,穹爷心里是有放不下的人?”
云霄眸光深得让人难以揣测,道:“莫非,姑娘也是?”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洛霏觉得自已有些无处遁形,但这种被人窥破的感觉又并不令人反感,反倒是让人有些释然。
“穹爷见识渊博,连您都有放不下的人和事,我区区小女子,又岂能免俗?”洛霏举起杯来,道:“为这俗世,霏霏敬您一杯。”
云霄举杯,与她一饮而尽。
洛霏放下杯时,玉颊之上染起一抹薄薄的绯色,道:“穹爷既通音律,那霏霏便再为您赋上一曲吧?”
云霄难得的挑起些许笑意,道:“你随意。”
洛霏虽然不知他是何身份,但那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那份融入骨血里的尊贵却让人丝毫不敢造次。
可矛盾的是,和他相处,她并不觉得压抑或不自在,反而觉得莫名的放松,她甚至不用去苦思该如何取悦于他。
洛霏遇到过不少商界巨贾,甚至达官显贵,但他与那些人截然不同。
他与她曾经遇到过的任何男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