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第二天吃过午饭就去了南门巷找柳一。
穿过偏僻狭窄弥漫着淡淡潮湿霉气的巷道,南门巷深处,柳一的家门紧闭,门口正蹲着一个二十来岁、头发毛糙的女人。
那女人百无聊赖地低着头,用街边随手摘来的狗尾巴草左摇右摆地逗弄一只小狸猫。
见顾明月过来,那女人掀开眼皮警惕地望了她一眼:“你有事儿?”
“这家的主人在吗?”顾明月见这女人面色不善,似乎是刻意守在门口,心中顿时有些隐隐的担忧。
那女人紧蹙着细眉,神情愈发烦躁,将小狸猫一把捞起抱在怀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地呵斥道:“不在!赶紧滚!”
话音刚落,身后紧闭的房门仿佛刻意拆女人的台一般,忽然传来一声桌椅倒塌的巨响,紧接着就是男人凄厉地叫喊。
顾明月和那抱猫的女人当即对视了一眼。
那女人有些恼羞成怒,紧皱着眉头站起身走到房门前,一手捂住小猫耳朵,一面哐哐踹门,朝着门内大声叫嚷着:“都给我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了!”
说完又转身,眉头微挑显出几分狠厉来,细指直指着顾明月,满目凶恶地说道:“小姑娘,别多管闲事儿知道吗?赶紧滚回家吃饭去!”
顾明月看出这是个街头混混,心知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最是不好惹。便从袖子中取出一个银元宝:“此处的人家是在下的表亲,不知道哪里冒犯到了大侠,实在罪过。在下这儿有五两银子愿赠予大侠,权当替表亲聊表歉意。”
女人目光紧盯着白灿灿的元宝。
“……唔。”
她收回手,神色立即柔和了许多。细眉高高挑起,一把从顾明月手中夺过银元宝,放在手心中掂量了一番,又搁在口中咬了口。
检验过元宝的真假,女人眉眼之间立马有了几分真情实意的笑意:“够上道的嘛。”
她将顾明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一身锦衣玉服,便料定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抬眸间便露出了一丝狡诈:“不过,你表亲惹的可是我们大姐,就这点……不大够吧?”
顾明月并不怎么带钱,这五两银子本来还是要给柳一的。她一个女人,身上又不常挂有配饰,找了半天,只得从腰间卸下个祥云玉坠子递给女人:“安西和田玉。”
女人了然接过坠子,回身敲了敲门:“行了,老大老三,都别搞了,有人来了,收工。”
“活儿没干完呢怎么就收工?”纸片薄的房门骤然从里面打开一尺宽的细缝,只从门缝看,隐约能看到一个门框那么高的黑影,可见里面正站着的是一个怎样高马大的女人。
抱着猫的女人朝着凶恶女人挥了挥手上的银两、玉饰,又指了指顾明月:“老大,人家钱给到位了。”
那位老大眼眸随意扫过顾明月后,就紧盯着女人手中那块儿玉饰挪不开眼,敞开屋门向后头招呼:“老三,咱们撤。”
三人也不多说,收了钱利落地结伴而走。等几人完全从屋里走出来,顾明月才发现那位老大几乎和她一般高,却要比她长得壮实许多。真是还好没起什么冲突……
这人站在那儿跟堵墙似的,定然是个极不好惹的。
再往屋里看,屋内乱作一团,桌椅板凳散了满地。柳一被几个女人捆成一团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本就打着补丁的破衣烂衫上此时也挂上了几个灰扑扑的大脚印子。
顾明月赶忙上前用外面案板上的菜刀挑开了捆着柳一的绳子。
柳一勉强撑在地上半坐起身子。他应当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碗水,乌黑的长发扭曲着攀爬在他白腻的面容上。男人轻抿着唇,眼眶猩红透着血色,长睫上挂满了泪珠。
他刚刚被那几个女人捂着嘴,此时下颚上还带着被粗粝手掌挤压出的红色印记,因恐惧而轻颤的薄唇上透着几分冶艳殊色。
顾明月将人扶到床榻上,柳一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垂泪。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绣帕递给他擦眼泪,问:“她们为什么要打你?”
“……我也不知道。”柳一接过帕子,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他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十分平静:“前几天我就发现她们在跟踪我,我本想找你帮忙,谁知道——”
男人说话声忽然顿住,他微微侧过头,鼻尖顾明月的身上淡淡的香气好似逐渐变得浓郁醉人起来,女人清幽的气息萦绕在身侧,一时竟让他浑身发热,凛凛冬日居然渗出一层薄汗。
顾明月眼见着柳一清丽绝尘的面容上水波般荡开一抹扎眼的薄红,眼眶中也跟着浮现出些撩人的水汽。
他轻揪着衣摆,口中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
“你没事吧?”顾明月用掌心抚着柳一的后背想帮着柳一顺气,却被柳一手足无措地慌忙躲过去了。
“别……”
好热……好像越来越热了……
柳一细指紧抓着领口,刚刚被顾明月触碰过的皮肤上仿佛被茅草扎过般传来一阵密密麻麻地痒意,让他霎时间软了半幅身子,脑海中混混沌沌,一时居然饥渴得想要将身子黏上去。
身体升腾的热意令人感到陌生,柳一下意识将身子斜依在紧连着土床的冰冷墙壁上试图保持清醒。
他轻咬着红唇隐忍着体内汹涌的痒意,低垂眼睑掩去眸中潋滟的春光,清亮地泪珠顺着纤长的下眼睫一滴滴飞溅在薄褥上:“我嗯……我好像……被喂了脏药……”
男人好似羞耻至极,薄面上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脖颈的衣衫之下,他蜷缩着双腿想要遮掩下半身不能骗人的反应。
顾明月连忙站起身,先去把门阖上。
她原本见那些女人只是将柳一捆成一团毒打,还松了一口气。不成想是自己来得早了,倘若再晚一步,柳一还不知道要被如何对待呢。
顾明月刚走到门口,猛然听到屋内忽然“嘭”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上了。
她回头一看,直接神色迷离、满目春情的发浪美人强撑着燥热柔韧的身躯蛇一般瘫软在地上,一双含情脉脉的剪水眸隔着干燥凛冽的空气直直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