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的沈念一扫码付款后,接过那个纸袋道谢后走开站在一边低头看手机。
沈茉这会给她发了消息。
母亲:今天回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很直接的语气,没有一丝迂回,很符合沈茉女强人的气质。
现任沈氏集团的董事长沈茉是她的母亲,由于父亲入赘,沈念一是随母姓,沈茉在几年前和张辉泽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膝下也只有沈念一这么一个女儿。
但沈茉平时工作忙,没有时间给予陪伴女儿,都是沈家的保姆从小在照顾她,至于张辉泽则火速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那年还因为生意失败带走沈念一威胁沈茉要钱
沈念一低眸迅速回了沈茉,她很清楚母亲的性格,再不回估计一会儿就直接一个电话杀过来。
念念:好的。
发完这条信息,沈念一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任何母亲主动发消息的喜悦之情。
虽为母女,但她们之间的感情却很生疏凉薄,难怕有着最浓的血缘关系,但依旧没有那么亲近。
可能沈茉对她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以前高中的时候还会打电话问问,后来上大学后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除了每年回家过年以及准时打过来的那笔钱。
因为今天还要坐车赶回去,所以她匆匆买了炸酱面等一些吃食便赶回酒店。
推开门时,一夜未归的程橙刚好回来洗完澡,秀发微湿,俏脸上难掩春意妩媚,牛奶色的天鹅颈上痕迹斑驳,昨晚做过什么不言而喻。
念一,你去哪了?
程橙擦着头发,瞟见她手上的大包小包开口道。
沈念一把买的东西放好,便俯身收拾自己的物品。
出去买了点吃的。她这样说,身子微低,纤手快速折着自己的衣物。
本来她也没带几件衣服过来,所以很快就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收拾好了。
而刚刚沈家的管家把航班信息发了过来,下午两点直飞北石,等会会在她们楼下等她。
念一
程橙拿着吹风机吹着半干的长发,目光疑惑地看着她。
她们不是不是晚上才回北远吗?怎么沈念一这么早就收拾行李了。
我要回家一趟,就不能陪你到晚上了。收拾完的沈念一提着包,俏脸透着些许的抱歉和愧疚。
啊没事,这样啊,那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比较要紧。
程橙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关于她回家的安全问题,听到她们家会有人接也就放心了,但还是送她到门口。
念一,注意安全。
程橙拉着门把手,还是不忘嘱咐道。
好的,你记得把我买的拿过去,不然一会儿就凉了。沈念一想起她买的几碗炸酱面和一些吃的,想着许望川还没吃午饭,临走前还回头交代了一句。
好,你放心地走吧,这里还有我在这呢。程橙怎么会猜不到她的想法,自然知道她还想着许望川。
嗯。
既然程橙都这么说了,沈念一也没再逗留,迈着匆快的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了酒店房间走廊。
或许沈茉这次是早有准备,她刚一下楼就碰见了早在楼下等候已久的沈家司机。
接她的是沈家的老人沈叔,沈叔是沈爷爷过世之前留下的人,早年不姓沈,后来被赐沈姓,现如今已经做到了沈家大管家的位置。
排沈叔过来接她,无非是沈茉不放心,担心出现和之前一样的意外。
沈叔,母亲让我回家是有什么事吗?上车后,闻着熟悉的熏香,沈念一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致,一时很恍惚,特别是沈茉这边这么急,让她心里很不安。
沈叔在前面开着车,慈爱地笑了笑,大小姐喊您回去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绝不会是什么坏事。
他们大小姐至少比那个连畜生都不如的张辉泽要有负责心得多。
噢。
沈念一低头应了声,没再言语。
那个人还有没有联系您?沈叔通过后视镜看了眼那昔日被老爷捧在掌心的宝贝孙女,想起一些事情,不由得问了句。
虽然沈念一姓沈,但身上终究流着张辉泽的血脉,若是将来大小姐把沈氏集团交给她,沈叔担心会落入外人之手,让沈老爷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没有。
沈念一握着手机,脑海电光火石间闪过那几条匿名发来的信息,脸不由得白了白,说了没有。
这应该不算吧,毕竟那个人没有直接找过来打扰她。
那就好
老人精的沈叔自是看出了她脸色不对,心情沉了沉,但又想到大小姐的嘱托,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有再问。
车厢里又恢复了缄默,沈念一美眸失神,瓷白的俏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在学校里的任何笑颜,反而显得格外压抑。
或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家对她而言不再是家,变得冰冷而渗人,不再充斥着爱与欢乐。
而父母离婚后的她更是如同多余,她知道是她耽误了沈茉的人生,也是她造就了张辉泽的不幸。
他们相爱时,她就是爱的结晶,是爷爷捧在手上的宝贝,他们不爱时,没有什么比她更碍眼。
第40章
中午那一场是国内竞赛的最后一场,也是入围国际总决赛的选拔赛,敲了铃后许望川和蒋南煦一起出来回酒店。
北远大学为学生预定的酒店是到第二天中午才会过期。所以她们的计划是先在酒店休息一下午再回北远大学宿舍。
回酒店时,程橙她们房里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有老风味的炸酱面,豆浆,窝窝头,还有一些浓烈风味的北方小吃,很丰盛,明显不是酒店提供的餐食。
许望川坐在沙发一侧沉默地吃着炸酱面,旁边的蒋南煦则和程橙时不时说着话,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粉红泡泡。
显然蒋南煦和程橙之间的关系变了味,不再是单纯的室友及好友关系,变得黏乎起来。
蒋南煦看程橙的眼里亮了许多,多了一缕暖暖的星光。
许望川抬头时瞥见还处于凌乱状态的床,却没有看见那个身影,一时眸色就变得复杂起来。
她迅速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一声没吭。
但程橙还是有所察觉,她心情愉悦地看了眼许望川,把窝窝头塞进蒋南煦嘴里。
念一回家了,午餐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就短短几行话,却包含着许多的信息,明显是说给许望川听的。
许望川握筷子的手顿了下,她嗯了声继续吃饭,只是那皱起的眉没下去很多。
坐在蒋南煦身旁的程橙笑了笑,对上蒋南煦有些吃味的眼神,她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神色间皆是宠溺。
桌子下蒋南煦攥住了那温软的纤手,指尖在对方掌心打着圈,每次低眉时都会若有若无看对方一眼,危险而撩人。
小气鬼。
程橙嗔了她一眼,做了一个口型吐槽那个幼稚的人。
现在她们的关系才刚刚确立,正是感情浓烈时,尽管如此,程橙心里却想着到时候请朋友们吃饭把情侣关系给官宣。
回学校的路上,这两人也粘人的紧,相较之下,许望川就有些形单影薄了,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繁荣的灯光夜景。
清色的光线投在她脸上,遮下一片阴影,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像她这样过于冷静理性的人,险少能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除了那几次的失控,她几乎把自己外放的情绪保管得很好。
她从来都是她的例外。
处在国内中部的北石市此时也是灯火通明,夜景热闹而璀璨。
沈念一刚下飞机,沈家派来接她的车就到了,一路辗转,她回到了沈家的主宅。
自从沈老爷去世后,主宅就剩下她们一家三口,后来张辉泽和沈茉离婚搬了出去,而后来她也上了大学,也只有沈茉还住在这里。
沈家主宅已没有了沈老爷在世时的辉煌奢华,它沉淀了历史,变得低调了许多,很符合沈茉个人的风格。
沈茉没有沈老爷那般的商界威名,她不是纯商科出身,之前是学文学艺术,后来与张辉泽离婚后,才从家庭主妇转为企业掌门人。
昔日她和张辉泽成婚时,便饱受争议,一个是出身显赫的集团千金,一个是家徒四壁的农村小伙,两人相识相恋于国内顶尖学府京远大学,后来沈茉不顾家族阻力和张辉泽结合,生下女儿沈念一。
只是巨大的阶级差距最终还是让这对昔日校园里传为佳话的才子佳人以离婚收场。
为了女儿而隐忍的沈茉终究是受不了张辉泽精神□□双背叛,和当初敢嫁一样,毅然提出离婚,让张辉泽净身出户。
让上流社会看了一出大小姐相信爱情嫁给凤凰男无奈离婚的闹剧。
上次回来还是过年,再回到这个熟悉而又充满陌生气息的地方,沈念一是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手指稍蜷,在管家的带领下进入主宅。
装修现代简约大方的客厅亮着炫目夺目的水晶吊灯,灼目的灯光刺了沈念一的眼眸一下,她低头坐在沙发上等沈茉下来。
片刻,二楼转角就传来了噔噔的脚步声,棕色的大波浪卷发,脸上还没卸妆,披着红色丝绸睡袍的沈茉踩着楼梯下来。
和沈念一七分像的脸庞不同于后者的柔美,多了些许凌厉的味道,她凤眸微眯,显得冰凉的视线落在沈念一身上多了些柔和。
念念。沈茉下来,在女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口喊了她的小名。
母亲。
沈念一低头有些拘谨地和气场强大的女人打招呼,手心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
在学校还好吗?
沈茉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伶着红酒杯脚摇了摇,随后抬头抿了口。
嘴上虽然这么问,但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的温情元素。
一个人掌管着那么大的企业,早已让那个曾经眼里充斥着温柔的母亲消失不见,此时的她对自己女儿也是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听说之前沈念一让沈叔去处理了一桩校园事件,于是沈茉多问了句。
挺好的,在学校很好。沈念一揪着裙角,和女人相似的眉眼很乖顺。
那就好。
沈茉听她这么说,就没有多想,或许在她心里,沈念一还是那个缠着她买棒棒糖的小女孩,还未真正地成长。
我让你回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提起正事,沈茉的神情严肃了些,显得很正式。
她放下红酒杯,凌厉的眼眸直直望着自己的女儿,似要看穿她的心理。
什么事,您说。
她始终没有和沈茉对视,语气也是罕见的唯诺。
在母亲面前,她很乖顺,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娇蛮任性。
但也不完全是,以前沈茉做家庭主妇时,沈念一几乎是被惯着长大的,性子自然也格外娇气,对母亲也没那么尊重,还没有现在这么怕沈茉。
我打算和你付叔再婚,你有意见吗?
这是沈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沈念一提再婚的事情。
沈茉抚了抚额,哪怕画了浓妆遮瑕,还是能依稀看出她脸上的皱纹,相对比多年前的年轻美丽,这些年她操心太多老了很多。
在巅峰站了太久,难免会孤单,特别是女儿还不在身边,但年少时的青梅竹马的付达却因为她一生未娶,人久见真情,沈茉也被感动了,所以有了再组家庭的想法。
付达是同样高门大户付家的二少爷,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因钟情沈茉多年,至今未娶。
以前沈念一就觉得这个叔叔特别好,对她很好,对她妈妈也很好,除了爸爸非常不喜欢那个儒雅斯文的男人。
但这并不代表沈念一就愿意把自己唯一的亲人拱手让人,如果她们和张辉泽一样有了自己的小孩,那她该如何自处,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处。
沈念一回来时没有想到沈茉是为了这件事找她,她垂着眸子半天没说话,尖锐的指尖扣着手心,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你不用太担心沈氏的问题,在我和付达结婚之前,我会把我名下的股份全部转到你名下,未来沈家还是你的。沈茉喝着红酒悠悠说道,哪怕她和付达有了孩子,沈念一还是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这是沈老爷临终前嘱咐过她的,把沈家都留给孙女沈念一。
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
沈念一蓦然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一向温和的嗓音罕见有了愤怒的情绪。
她倔强地抿着唇,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眸充斥着不容置信和失望等其他情绪。
心底也是悲凉一片,她从小到大唯一愿望只想要沈茉能如从前一样多陪陪她,八岁以后,父母关系恶化,经常陪在她身边的就是沈家的保姆。
每次家长会也是保姆出席,沈茉和张辉泽从未去过。
在别的孩子都在父母陪伴下快乐玩耍的时候,陪伴的她是父母终日的争吵以及佣人投来的异样眼神。
她始终抹不掉她和张辉泽有血缘关系的事实,所以在沈家人眼里,她终究是一个血统低贱不纯的孽种。
是她毁了沈茉的人生,也是她把张辉泽推向万劫不复,从始至终,她的出生都是错误。
父母家庭重组再生小孩,于她的意味就是家破人亡,哪怕付达待她极好,但她终究不是亲生的。
随便,我都可以。
沈念一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看沈茉脸色上楼。
反正她早就没家了,沈茉再婚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是为了这件事沈茉特意喊她回来,那她成全她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回学校了。
还是儿时的房间,这间房的布置并没有随着她长大而重新设计,还是沈老爷在世时为年幼孙女准备的。
当然还有那个伴随她长大的银手镯,也是早已去世的沈奶奶亲自为孙女打造的。
八岁之前,她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公主,她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祖父母疼爱,父亲宠爱,母亲温柔,她是全家呵护的宝贝。
八岁以后,她才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她的一切都随着父亲出轨而濒临毁灭,祖父祖母去世,父母离异,她从万众瞩目的明珠沦为佣人眼里的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