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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钰同老夫人在一处许久,晚间用了饭,又陪着老夫人一道散步消食了些时候,最后又挑了些茶,老夫人去睡了,棠钰才离开。
佟媪去送,棠钰请佟媪留步。
佟媪朝棠钰亲厚笑道,“夫人,老夫人很喜欢夫人,算上建平侯府自家的女眷,夫人都数得老夫人心的。夫人日后若是有空,多来丰州陪陪老夫人说话。”
棠钰没想到佟媪送她出来是说这句。
佟媪又道,“夫人也别担心,方才老夫人未多问及侯爷的事,是因为侯爷管来稳妥,老夫人并不多担心侯爷这处。侯爷之所以留下,是因为四公子在的缘故,侯爷早点可有同夫人提起过四公子?”
棠钰摇头,“不曾。”
佟媪其实猜到,方才见棠钰说起四公子的时候,便似陌生,佟媪提点,“早前陈家,陆家,叶家和盛家是关系很好的世交,每家家中的孩子都不多,所以放到一处排序,相互称兄道弟。侯爷排行第三,封地在万州,是敬平侯;当今天子排行第一,封地在北关,早前是安北侯;老夫人自己的曾孙,排行第二,是建平侯府的世子,同老夫人一道在丰州;这位四公子,就是陆家的儿子,也是最小的一个,一直在京中。他们四人从小多在一处,有一段时日都在老夫人跟前一起长大,的确情同手足。所以四公子在,侯爷要多照顾些。”
佟媪这么解释,棠钰心中清楚多了,也安下心来。
佟媪出来时间有些久了,有些不放心屋中,“夫人,老奴先去照顾老夫人了,不送夫人回去了。”
棠钰点头。
愗城城郊小院棠钰已经熟络了,虽然这处院子不怎么起眼,但其实有暗卫在,很安全。
棠钰原本都快行至屋中了,想起下午同太奶奶一道在后苑时,有东西落后苑了,棠钰折回去取。
整座院子其实不小,尤其是后苑很大,都是太奶奶和老侯爷早前养的花花草草,棠钰走了些时候。
再从后苑拎着灯笼折回自己屋中时,棠钰脑海中在想方才佟媪说的话。
难怪陈倏会冒天下大不韪同新帝一道造反,因为他们自幼就在一处,情谊深厚,也难怪陈倏要平南做封地,新帝便给了,更难怪,听说淼城城守是建平侯世子处置的,其实是因为,他们都很熟络,世家与世家之间盘根错节。
陈倏是因为陆家四公子公子的缘故,才留下与魏侯一处的,那说明陈倏戒备魏侯。若魏侯是新帝的心腹,那陈倏同新帝之间,未必没有间隙……
宫中的时日久了,见多了尔虞我诈,也见多了前朝后宫为了上位兄弟反目,姐妹互撕,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人应接不暇,反倒觉得陈倏能在盛极之时离开京中,是对的……
棠钰拎着灯笼,看着地上的忽长忽短的影子,想起陈倏烧得迷迷糊糊时,躺在她怀中,同她说他祖母,爹娘都没了……也想起太奶奶昨日说起的,他幼时家中遭了变故,就剩了他自己一人,他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到今日都是一步一步咬紧牙关扛过来的,让她替她好好照顾好他。
棠钰心中似揣了一只兔子般,忐忑又复杂着。
行至苑门口,见肖妈从屋中出来,脚步有些急。
“肖妈?”棠钰唤了声。
肖妈连忙上前,“夫人。”
“怎么了?”棠钰见她形色匆匆。
肖妈应道,“方才佟媪让人来说,侯爷和陆小将军回院中了,侯爷和陆小将军今晚都饮得有些多,侯爷还好些,陆小将军醉得不省人事,侯爷送陆小将军去隔壁了,稍后就回来,让两边屋子都多备些水和解酒汤,怕用得上。”
陈倏回来了,佟媪让人备水和解酒汤?
她才见过佟媪……
忽然棠钰想起她中途去了趟后苑,应当是那时候陈倏回小院的,棠钰不耽误,“那肖妈你快去忙吧。”
“是,夫人。”肖妈带了苑中的粗使丫鬟忙碌去了。
太奶奶说陈倏从小身子都不怎么好,这些年才慢慢调过来,所以大夫让他忌口的东西不少,也不能饮酒。方才肖妈是说陈倏和陆小将军都喝多了,陈倏去送醉得不省人事的陆小将军去了。
棠钰眉头微微蹙了蹙,想起那晚陈倏喝多,又逢着生病,整个人难受了一晚,棠钰拎着灯笼径直入了屋中。
肖妈和伺候的粗使丫鬟进进出出,等解酒汤送来的时候,正好屋外的脚步声响起。
“侯爷。”肖妈几人正好忙完。
“出去吧。”陈倏声音略微低声嘶哑,听起来有些疲惫,夫人在,肖妈等人退了出去。
屋门从外阖上,陈倏在外阁间内取下外袍挂上,撩起帘栊入内屋的时候,棠钰也正好撩起帘栊出来外阁间,两人险些撞上,棠钰下意识退后避开,陈倏却伸手揽住她的腰。
他身上都是酒气,棠钰看他时,他双目略微有些乏红,脸上也有疲惫之意,他看她的时候,眼神让棠钰觉得有些不对……
“长允?”棠钰微怔。
“我先去耳房,你今晚在外阁间。”他松手,又沉声告诫道,“别进来!”
陈倏松手,径直入了内屋,没有回头。
棠钰愣住,方才陈倏的声音,莫名让她想起了在驿馆的那个时候,他同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
棠钰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同。
陈倏早前是同魏侯和陆小将军在一处饮酒,陈倏同魏侯不怎么对付,但会护着陆小将军。陆小将军喝多了,陈倏又是这幅模样回来。
虽然不知他们早前去了何处,但宫中多年,蝇营狗苟看多了,陈倏应当是饮了不该饮的东西。陈倏不是没有碰过……他自己有察觉,所以去了耳房,让她今晚留外阁间。
解酒茶还在外阁间,棠钰知晓没有用。外阁间小榻上的被子早前又被肖妈收到了内屋里,陈倏喝多了,她不好一个人避开他去苑中,被旁人看见,生出事端。
外阁间的案几上,夜灯一直亮着,棠钰在案几一侧翻着书册,今夜仿佛过得尤其漫长。很久过后,听到内屋中声响,知晓是陈倏从耳房出来。棠钰指尖顿了顿,有些担心他,但知晓不过问的好。外阁间中,夜灯近乎一直没有熄灭,稍晚些,棠钰眼皮子略微有些打架,但没有被子,棠钰也没去屏风后的小榻入睡,只是取了一侧的披风给自己披上,头靠在手腕处,半杵着头眯了过去。
良久,棠钰被身旁的暖意警醒,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内屋中,“陈倏!”
“阿钰……”他声音有些发紧,也忍得难受,“我……我实在没办法。”
棠钰听得心惊肉跳,指尖颤颤,一颗心紧张得仿佛要跃出胸膛。
他不敢看她,也不知道当如何开口,所幸缄口。
他握住她的手,棠钰整个人惊呆。
锦帐落下,棠钰觉得脑海中“嗡嗡”一片,不知当想什么……
***
翌日,陆冕诚同陈倏,棠钰一道,在洛老夫人跟前一道饮茶。
这两日棠钰都在跟着太奶奶学煮茶。
昨日刚好学了云州珀珞,今日正好现学现用。
也是早前在洛老夫人跟前待过好一阵子的小子,同太奶奶亲厚,许久不见,陆冕诚的嘴就似关不上的话匣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口一个太奶奶得叫个不停。
陈倏则是目光落在棠钰的手上。
云州珀珞,当配盐煮。
煮茶是件颇有情调,又风雅的事,煮茶若煮得好,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但棠钰今日的手,一直在抖……
茶和盐,方才都拿得不稳。
陈倏也一直没怎么说话,心有旁骛,陆冕诚和太奶奶的话,他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太奶奶问起,或是陆冕诚一惊一乍开口,他很快回神,脑海中都是昨晚稀里糊涂的事……
忽得,陆冕诚伸手揽住他肩膀,啧啧笑道,“三哥,你总盯着三嫂的手做什么?!都看一上午了!”
顿时,棠钰和陈倏两人都僵住。
棠钰手抖了抖,心跳声陡然加快,仿佛做了什么事被人发现了一般,又仿佛被人戳到了脊梁骨,手一抖,险些将全部的盐都给放进去,又心虚得看了老夫人和陆冕诚一眼,但老夫人和陆冕诚的注意力明显都在陈倏这里。
陈倏也好不到哪里去,耳根子猛得就红了,只是脸上的神色却如常,亦清贵道,“怎么,我自己夫人的手,我自己看不得吗?你有意见?”
陆冕诚当即顿住,支吾道,“看得啊……当然看得啊……没意见!没意见!”
棠钰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老夫人笑了笑,权当是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日常拌嘴,没有多问,又朝棠钰温和笑道,“你今日的手是抖了些……”
陈倏和棠钰都不由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探究的目光下,棠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硬着头皮道,“昨晚……”
陈倏莫名看她。
棠钰咬唇,低声道,“昨晚有山鼠,打了一晚的山鼠……”
陈倏整个人僵住,表情僵滞而微妙。
老夫人倒不意外,叹道,“这里确实有山鼠,也让人隔三差五清理过,但是总不绝,倒不伤人,就是扰人清净。”
陈倏和棠钰脸色都微舒,蒙混过关了。
棠钰早前是看见过,所以胡乱想到的。
陆冕诚却好奇,“什么山鼠怎么这么大胆子?三嫂你有没有打到啊?”
陈倏脸都黑了,“就你事儿多!”
第030章 艹,是一种植物 入v9更……
因为陆冕诚来了小院,所以回桃城的时间延后两日。
方才同太奶奶一道煮茶后,几人开始陪着太奶奶一道打马吊。因为有陆冕诚在, 佟媪不好再上桌。
棠钰是昨日才刚学会的半吊子,今日就要上场‘单独独斗’,陈倏看了看他, 温声道,“让佟嬷嬷来替我, 我陪你?”
他对打马吊没有兴趣, 他是想同她一处……
陈倏凑近, 棠钰忽然想起昨晚, 仿佛还有数不清的尴尬在。要是他继续教她, 就同前日一样,其实两人之间仍然有亲近在。棠钰想了想, 轻声婉拒,“……我想自己试试。”
陈倏微怔, 知晓她心中还介意。
昨晚的事,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一侧, 陆冕诚多事, “就是啊,三哥, 你就让三嫂自己打吧!我不赢三嫂的银子就是了!是不是呀三嫂?”
陈倏一面齐牌,一面恼火瞪他。
陆冕诚朝洛老夫人道, “太奶奶,你看,三哥今天总凶我~像吃了火药似的!”
洛老夫人也看向陈倏。
陈倏淡声,“我没吃过, 你吃过吗,这么懂?”
陆冕诚笑得呲牙咧嘴。
一上午了,棠钰难得露了笑意。
陈倏收回余光。
因为有陆冕诚的加入,整个打马吊的过程比昨日要欢快了不知多少倍,但又聒噪了不止多少倍,因为陆冕诚的嘴一直都没有停过。
“三嫂,你别打桌上有的牌,三哥和太奶奶都上听了,他们就要胡你手上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