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汤家荣？”宋宪盯着那人问。
汤家荣脸上没表情，五官的线条明朗干练，看起来挺高冷的样子。
“是我。”他一边回答着，一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就坐在宋宪的正对面，两边是村民们。
宋宪又问：“你为什么迟到？越好的九点，现在都快十点了，立心好大的架子啊。”
汤家荣的嘴角扯了一下，要他年轻二十岁，现在都掀桌子了。
你听听啊！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我的人早来了！被你打出去了！
但是这些话他也只是心里吐槽，面上说：“记错时间了。”
他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气气这个年轻的小混蛋。
没想到，宋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咧嘴笑了，指着汤家荣的鼻子，对两边的村民们说：“看看，我就没说错吧，立心对你们的态度，也就这样。”
这句话，再加上之前的潜移默化，已经让立心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倒塌了一半。
感受到那似有似无的目光，汤家荣都无语了，这个混蛋到底都说了什么？
这种对自己不利的话题，汤家荣不打算继续，轻轻敲敲桌子：“谈正事儿吧，这十多个村子的桔子，我们立心要了。宋老板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宋宪翘着二郎腿，“我为什么要同意？”
“呵呵，你们的罐头都没地方卖去了，还守着十几个村种的桔子有什么用？”汤家荣盯着宋宪，顿了两秒才问道：“还是说，你还有下一步棋？”
宋宪摊了摊手，“那你觉得我下一步棋会是什么？”
双方都在试探，汤家荣是没有小觑宋宪。
宋宪反而在想自己这边是不是有内鬼，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问？
现在整个深城的人都通过报纸知道了，启点输的很惨。
作为立心的高层，汤家荣正常也应该自大一点啊？
汤家荣笑了笑说：“也是，那咱们就谈谈合同吧，尽快谈拢，拟好现在就签，你往里投的资金，也能尽快回来一点不是？”
宋宪看向村民们问：“大家怎么说？”
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气氛又尴尬起来。
没人说话，就连董大哥也是支支吾吾的。
宋宪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吧，大家都知道我们启点要不行了，立心是地头蛇啊，我们怎么可能争得过？不过你们还是太心急了，如果再拖两三天，我就会因为不能继续收购金农桔子而造成违约，是要赔大家钱的。”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已经帮我们大家很多了，我们怎么还会要你们赔钱？”
村民中的一个三十岁的妇人忙着解释：“我们这些村子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要不是你们帮忙，这个年都过不好。还有我家的娃儿，病了两个月看不起医生只能用土方子，越吃人病的越厉害，还是周部长垫钱让我带孩子去看病的。”
“是啊，宋老板，你就别这么说了，我们可受不起啊。”
宋宪呵呵的笑着，“和这些其实没有关系，咱们都是华夏人嘛，契约精神都是要有的。如果我违约了，钱，一定赔你们！可现在违约的是你们，这违约金我也是要追责的。”
“啥，我们还要赔钱？”
“当然了。”宋宪理所当然的说：“合同上签过字，摁过手印，现在你们要违约了，于情于理，这钱我拿着都不亏心。”
接着，宋宪指了指刚刚带进来的那几个人说：“忘了给大伙会儿介绍了，这三位是从我师哥席宏义那边过来的法务人员，如果你们有什么异议，可以和他们说。”
把烂摊子一推，宋宪就往椅子上一靠，喝着茶，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了。
汤家荣也傻眼了，他盯着宋宪看了又看，似笑非笑的说：“我们立心没打算赶尽杀绝，所以才想要从你的手上接手这个烂摊子，没想到宋老板反而还想捞一笔，这钱你真拿的到吗？”
如果启点真像传言那样要不行了，那肯定是要赔钱的，而且是一笔天文数字。
宋宪都懒得搭理这个人，把他的话当空气。
法务那边的人员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分发给村民们，一边解释：“这是大家之前签订的合同复印件，每家每户都有签字和手印，大家请过目。”
明明是白纸黑字，但却有大多数人看不懂，这个年代，文盲是很普遍的，特别是农村，有些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签合同的时候听村里有文化的人说可以签就直接摁手印了。
谁也没想过，他们还要赔钱。
“这上面写的啥意思啊？真要赔钱？”
大家交头接耳问着一些识字的人，可就算是会识字，这些拗口的法律条文，他们怎么又会看得懂？
法务人员解释：“其实大致的意思就是，你们每家每户之前卖苹果收了多少钱，现在都要双倍还回来。”
“啥？！”
人人色变，面色是肉眼可见的涨红了。
“宋老板，你也知道我们村子是什么情况，别说双倍了，那些钱就是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也不可能啊！大伙儿都用了啊。”
宋宪还是不说话。
要换了别人，这些穷山恶水的‘刁民’都要闹事儿了，可终究是明事理的，承了人家的情，而且是自己先违约，实在没有那个脸干那种事儿。
最后没办法了，村民把合同递给周晓华，想让她帮忙看看还没有缓和的余地。
没想到周晓华连合同都没有看，很无奈的说：“合同是我牵头的，上面还有我的签字，他们说的都没问题，而且双倍赔偿……已经是最轻的了。”
有人耍无赖了，“可我们没钱了，也拿不出来。”
周晓华心里叹气，她是知道公司下一步是要货卖全国，直接跨过分销商、实体店这些过程的。
可这些都是公司最保密的信息，她是不能透露的，只好劝道：“其实大家别着急毁约啊，我们公司也没说罐头不卖了，又不是只能卖到深城不是？”
“哼，深城都卖不出去，还能卖到别的地方？好笑。”汤家荣嘲讽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