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增辉从自己大衣口袋中拿出一个褐色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账目说道：
“咱们厂现在一天大概能生产五万支笔，报废率差不多是二十分之一，但都会拿去返厂返工。除去咱们的人工、运费、电费，再交了税之后，全部加起来，一支笔的利润大概是一毛五分，一天的利润是七千五百元，这几个月下来除去买机器、建设厂房，账户上还有一百三十六万八千四百三十元。”
宋宪很是惊讶，一个农民能把账目做的这么细致，有点不可思议。
齐修文好奇的拿过小笔记本来翻看了一下，笑着说道：“叔，我记得咱们工厂里有会计吧？而且还是大学生毕业的。怎么还要你来做这些账？不过倒是蛮仔细的，看来是下了不小功夫，这账本都快被你翻烂了。”
众人哈哈大笑，方增辉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已经是第四本了，我知道咱们厂里有会计，而且还有两个呢。不过咱自己也是个小股东，这些东西自己盯着放心。我没事的时候就琢磨这个，刚开始算还弄不清楚，现在不会了。”
齐修文大笑着说：“叔，我觉得您可以去考一个会计证了。”
“去去去，少打趣我。”方增辉笑骂道。
“再带我们去废水处理的地方看看吧。”宋宪说道。
方增辉点头应到：“没问题，不过咱们不用走过去了，去食堂楼顶看就行了。”
“食堂楼顶？”齐修文不解的问道：“废水排天上去吗？”
几人轰然大笑。
齐修文也不恼，这家伙本来就是爱说骚话。
宋宪笑过之后，又忍不住说道：“让你多读点书，你说外语是洋屁，语文酸臭，你倒是多看看物理化学啊。走吧，咱们上楼，到那我再和你说。”
齐修文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厂里并没有什么高的建筑物，最高的不过是四层高的一栋不大不小的楼，这是食堂和一部分宿舍，毕竟还是有许多人是从外地招来的，住在厂里也方便。
四层的楼并不高，但在这里却是制高点了，可以俯视整个启点工厂，那些厂房最高不过两层楼高，一个个如同豆腐块一般码放整齐，看上去很舒服。
只是……站在楼顶，迎面吹着冽冽寒风，忍不住让人打颤，这南方的风就算你穿的再厚，也会往袖间、脖领里钻，那是一种冷到骨头里的感觉。
方增辉缩了缩脖子，指着不远处的河边说：“河边那些个大家伙就是净化污水的地方。”
宋宪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眺望而去，那是一片用水泥建筑好的一片平地，还有几个像是漏斗一般的大家伙竖立着，还有几根黑色的管道连接着河面。
一切看上去都很简陋。
今天没什么太阳，河面上飘着薄薄的雾气，令人看不清景象，不过却可以看见沿着河道的田地并没有受到污染。
齐大师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的问道：“这些大家伙真能净化污水？”
宋宪叹了口气，很是无语。这个家伙这么没文化，后来到底是怎么成为传销大师的？
方增辉似乎很懂的模样说道：“这个叫物理处理法，是一个大学生弄的，说原理是啥来着……小子，你有文化，你来说。”
宋宪很知趣的知道，这声‘小子’是叫自己呢，也没客气，指着那个大漏斗说道：“那个叫筛滤截留法，简单点说就是里面有个格栅、筛网、布滤、砂滤等设备，可以有效的拦截住废水中的纤维、微小的悬浮物。”
“听起来还蛮简单的。”齐修文说道。
宋宪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那你知道重力分离法吗？”
“这个一听就简单，就和河里一样，泥沙就像脏东西，自己会掉下去。”齐修文说道。
“嗯，你说的是沉降法，还有一种是上浮法，还有很多东西漂浮在水面上。这也是最常用、最基本的废水处理方法。”
“这些都是物理书上学的？”齐修文忽然有了些兴趣。
宋宪点头，“嗯，物理课上都有说，不过再深了，初高中就学不到了，要去大学。这些也只是最简单的物理处理法，咱们这儿地盘够，废水的量不多，所以可以弄这些大家伙。更复杂的还有生物法、化学法。”
方增辉竖起大拇指说道：“还是你有文化，要让我来弄，这条河都得被我祸害了。”
宋宪沉吟着说道：“咱们赚了钱，也不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破坏环境的事儿，那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不过现在这个规模的废水处理装置，勉强够我们的污水排放。我打算再多弄一些厂房，把咱们的产量多加一些。这些装备自然也要跟着升级了。”
那个年代，什么都落后，包括工业也是如此，所以废水废气的排放管制的并不严格，甚至直接排放都没有什么问题。
像宋宪这样，能够自觉建设一套设备已经很难得了。
就算是真的污染了，再过几年再来改善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种做法目光短浅，宋宪想要的是长远发展。
方增辉却从他那番话中听出了另外一个关键词，多弄厂房，增加产量。
“还要建厂房？这还不够吗……咱们一个月都能赚二十多万呢，差不多也就往周围几个城市卖，再弄多了，咱们往哪卖啊。”
方增辉就是一个读过几年书的农民，识的几个字而已，可能这辈子连平南都没出过。眼光还是有局限性的，在他看来，能把生意做到周围几个城市，已经牛逼的不行了。
之前宋宪才说过，他要去征服星辰大海，听着让人热血沸腾，可该怎么征服……他实在想象不出来。甚至现在还在担心东西会卖不出去。
宋宪说道：“这就是我昨天要和你说的事儿，可咱们一直在喝酒，都没怎么谈。”
方增辉的脸色微微一红，昨天在宋宪敬酒之后，他自己就上头了，拉着宋宪喝了不老少，以至于后面直接醉倒了，什么正事儿也没说。
齐修文见两人好似还有很多东西要聊，不由整个人都好像蜷缩在寒风中一样，打了个颤说道：“两位，有啥正事儿，咱们换个地方谈吧，这风太大了，冷死了，鬼天气！”
他这话倒是没人反对，的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