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水果,连奚想起一件事:温州怎么业绩也涨那么快?
胖子立刻凑过来:温州鬼差毕竟有我同事的鬼差证,和咱们这边情况差不多。大人不必担心,我实力比他强,他不过就是个拿着大刀的小孩,不懂怎么使用,抓鬼速度也没我快,我每天都比他赚的多,明天就能把他甩很远去。
连奚轻轻哦了声。
胖子送完水果,就继续马不停蹄地出门抓鬼。连奚本想说你要不要休息会儿,对方已经夺门而出。那对待工作热情的架势,让连奚都开始反思自己和捩臣是不是压榨得过了点。
连奚犹豫地戳了戳同事的胳膊:他每天都抓很多鬼。
捩臣想了想。
懂了。
但是昨天比前天少了200点业绩。
连奚:?
捩臣低头给胖子发微信:【今天多抓200点。】
胖子秒回:【是!】
连奚:
我不是这个意思!
疯涨的业绩,让连奚总觉得心里怪不踏实的。毕竟他已经宅在家里一周了,这些业绩都不是他亲手挣的。
现在快月底了,又到了一月一度业绩排行榜结算的日子。如今的鬼差当月业绩排行榜,已经与两个月前连奚第一次见到时大有不同,只见
第一名,苏城鬼差,业绩163211点。
第二名,温州鬼差,业绩123467点。
第三名,沪城鬼差,业绩51345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城鬼差起了良好的带头作用,温州鬼差、沪城鬼差,整个江浙沪三十五市,所有鬼差的业绩都比上个月翻了个番。
几百年了,江浙沪(江南道)鬼差业绩排行榜都没太大变化。每个月的第一名最多四五万积分。
现在,连奚刚成为鬼差两个月,江浙沪所有鬼差的业绩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连奚心想。这和他作弊没什么必然关系,温州鬼差是个走后门的,这个不说。你看沪城鬼差,他居然也能做出5万点的业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沪城鬼差一直是有这个实力的,只是以前偷懒,不肯好好工作。现在被前面人刺激到了,才爆发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
我们还促进了江浙沪地区孤魂野鬼投胎效率的上升。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连奚一边对同事道:等一下玩游戏,我接个电话。他拿起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数字,眉头微微蹙起。
陌生电话?
接起电话,走向阳台,连奚一边道:喂您好。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沉稳低哑的男声:是连奚吗?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可又有一点奇异的熟悉。连奚轻轻颔首:嗯,是。您是?
我是吴方。顿了顿,对方语气郑重,认真道:你还记得我么,我是苏城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副队长。
脑海中闪过一个老谋深算的中年男性面孔,连奚怔住,很快他警惕起来,笑道:吴副队,我当然记得您。
吴副队:你之前给我们支队留过联系方式,所以我找到了你。
您是有什么事么?
电话里的长久的沉默,终于,吴副队道:确实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你先别问可以么,听我说。我也不知道找你对不对,但是之前孙燕那个案子,你应该看过新闻了吧,已经解决了。那个老头已经被抓了,明年初就会判,死刑应该没问题。那件事以后,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我做了几十年刑警,我觉得,这件事和你关系有些深了。
连奚握紧了手机。
你先别说话,我继续说。其实不只是这件事,在此之前,有个叫徐浪的人,你应该认识,还记得么。
连奚默了默:记得。
吴方苦笑道:那件事,我也一直放在心里。我从小就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这一次,我一个老友的女儿,她出了事。我昨天晚上去看过,看了那些后我就是再不相信,我也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我想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两人都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吴副队沙哑着嗓子,问:连奚,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连奚神色平静,他目光放远,看向对面楼栋的窗台。您先说说。
这是愿意帮忙了?吴副队双眼放光,他急忙道:是这样的,那是我一个世交的女儿,她爸是我们局的副局长,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特别好的一个小姑娘。她一直很循规蹈矩,说起来还和你是校友。她三个月前怀孕了,也准备结婚了。本来就定在这周结婚的,但是她上个星期突然流产。
连奚:孩子没了?
吴副队苦笑道:孩子没了是小事,而且没了倒好!孩子还在。可问题是,上周她出院回家休养后,她就开始鬼上身了。每天晚上做噩梦,梦游,说一些很恐怖的话,非常吓人。她一天比一天瘦,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她说她能听到耳边有声音!
连奚皱起眉:只是做噩梦,说梦话,还有梦游么?
吴副队:对。
连奚:会不会是产前抑郁症?至于听到耳边有声音,是幻听么?
吴副队:你见过有人睁着眼睛梦游的吗?
连奚纠正他:事实上,吴副队,大多数人梦游的时候眼睛是睁开的。
吴副队哑口无言,眼见连奚似乎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诡异,吴副队赶忙又道:你如果亲眼见过,你就知道真的不一样了。那不是小倩,我认识小倩二十多年了,我看着她长大,她晚上梦游的时候,那个人真的不是她,我能不知道吗?
连奚有些犹豫。
吴副队这个人,敏锐聪明,拥有极其锐利的刑侦嗅觉。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也不会打电话给自己。
可问题是,如果真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连奚的一举一动可能都瞒不过对方。
要帮忙吗?
吴副队伤心道:那姑娘不肯告诉她爸妈,她爸妈一心只为她好,要是知道这个孩子把她折磨成那副样子,说什么也一定会拉她去看医生,甚至可能直接打胎,不要那孩子了。她还想挽留一下这个孩子,她未婚夫也为这件事工作都快丢了,每天就在家里陪着她。连奚,你和他们夫妻俩都是校友,你就帮帮他们吧。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连奚严肃地问道:您刚才说他们夫妻俩都是苏城大学的?
吴副队:对。
公安局副局长的女儿,原定这周结婚,已经怀有生孕
连奚急忙问道:你知道她未婚夫叫什么吗?
吴副队:叫小陈,陈凯!
连奚手指缩紧,他看了眼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语气快速:你在哪儿,他们住哪儿,我马上到。算了,我直接打电话给陈凯,我和他联系。
吴副队愣住:你认识陈凯?
连奚:是,你能去他们家等我么,我马上就到。
事不宜迟,连奚直接给陈凯打了电话。同时,他还发了一条消息给刚走的胖子。
事关自己的好友,绝对不能马虎。他和捩臣只是半吊子鬼差,苏骄也不靠谱,这种时候,就该胖子发挥他真正的作用了。
第五十八章
落日西沉, 车子缓缓开进湖边的某高档别墅小区,在一栋三层别墅门前停下。
吴副队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连奚一下车,吴副队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他看了看跟在连奚身后的捩臣和胖子, 目光微动, 却是没有说什么。他有些憔悴。吴副队早已经年愈五十, 但是这些年他的精气神一直很足,看上去就像四十岁, 直到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
吴副队声音嘶哑:小陈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他不敢离开小倩,虽然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小倩每天都不敢睡觉, 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
话不多说, 四人直接敲门。
陈凯来开了门。
门开后, 他与连奚四目相对。陈凯露出苦笑, 连奚却心中一震。
认识五年,连奚从未见过陈凯如此枯败的样子,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晃动茫然。按照吴副队的说话,鬼上身事件只发生了一周, 陈凯却瘦得两颊凹陷,仿若饥荒时期的难民。他竭力露出一个笑容, 对自己的大学室友道:吴叔在电话里跟我说他认识的高人是你的时候,我还不信。进来吧,我不敢离开倩倩太久。
三人立刻进屋。
屋子里没有开灯, 窗帘也拉得死死的, 只有几盏小夜灯迷离地亮着,一片昏暗。
陈凯解释道:倩倩怕灯, 怕亮。
连奚心中一动:是她以前就怕,还是最近的事?
陈凯:上周从医院回家调养后,开始怕的。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回荡着四人哒哒的脚步声。
倩倩在楼上的主卧。陈凯领着他们,上了楼,他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同样的话,他在昨天晚上吴副队来的时候,和吴副队说过一遍。可每一次说,他都无比心酸:上周有天早上,倩倩突然大出血,我送她去了医院。孩子保住了,她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回家休养。在医院的时候我和她爸妈就发现有点不对,但是回家后,这种情况日渐严重。
想起未婚妻子恐怖悲惨的遭遇和现状,陈凯声音哽咽。
吴副队帮他继续说下去:他们是上周六搬回家的,事情就发生在那周六的晚上。
陈凯:倩倩住院的那两天,第一天是昏迷的,第二天醒过来了,晚上她一直做噩梦,但并没有出现其他什么问题。出院当天,白天也都是正常的,晚上也没事。直到她入睡后,那天晚上
声音戛然而止,回忆起当夜的事,英俊的男人脸上露出悲痛凄怆的神情。
那是在凌晨三点。
多久了,他每天都在梦中被一个黑影追逐着。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这四个字如同梦魇,缠绕着他。陈凯惊呼着睁开眼,浑身仿若泡进水里一般,被汗水打湿。
又是那个噩梦,还是那个噩梦。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折磨他的,一直未曾改变的噩梦。
不过,也只是梦。
陈凯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要再睡,忽然,他身体僵住。寂静宽敞的房间内,他听到了自己嘎吱嘎吱转动脖颈的声音。他缓缓地转过头,然后,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床前,歪着头看着他的人。
倩倩!
穿着白色睡衣的未婚妻子站在窗前,低着头,明亮惨白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涌上心头。
陈凯突然怕了,他哑然地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触碰未婚妻子的手。倩倩,你怎么站在这
嘎吱
漆黑的夜中,陈凯的手僵住了。
混沌朦胧的月色透过细白的窗纱,投射进屋内,笼罩在白裙女人的身上,映出一层冰冷的颜色。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陈凯,就这么死死看着,然后,她的头动了。一点点地向一侧歪去。越来越歪,越来越歪
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可是刘倩还在歪头!
她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整个倒过来,栽在脖子上。直到达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负荷,她才停住。
陈凯看得呼吸停滞,全身寒毛直立。
黑夜中,女人的眼白反射出渗人的寒光,她咧开了嘴唇。
嘻嘻嘻嘻
陈凯:她一旦睡觉,就有可能梦游。梦游时候的她其实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我不敢叫醒她,又不能不叫醒。每一次入睡醒来,她都好像经历了生死大劫。
吴副队点头道:小倩的身体真的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了。你们见到她不要吃惊,她现在可能只剩下80斤了。
就是这儿了。
众人站定在房间门口。
陈凯抿紧嘴唇,敲门:倩倩,我们进来了。吴叔带人来看你了。没有等屋里回复,陈凯一边道:我们直接进去。一边,打开了门。
房间里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点光亮。
突然进入这种昏暗的环境,众人眼前都有些失明。很快,适应光线后,借着屋外的亮光,连奚三人看清了那个蹲坐在床脚的白裙女人。
她双手抱膝,头发凌乱,将脸庞死死埋在双腿里。
陈凯心疼地握紧手指,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他哑着嗓子喊:倩倩,你还醒着么。
嗒嗒
年轻女人用手指敲了敲木制床架。她的脑袋时不时地点着,那是她已经困到极致。可是她不敢睡,她一睡着,就会陷入可怕的噩梦中。她全然忘记了那是什么梦,但是她深深记住了那种恐惧,无处逃生,无法离开,她被无数双手拽进绝望的深渊。
所以,不能睡。
不能睡!
陈凯心痛不已,他走上前,抱住了自己的未婚妻子。
倩倩
滚热的泪坠落而下,落在女人乱糟糟的头发里。刘倩缓慢地伸出手,也抱住了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
陈凯满脸是泪,扭头对吴副队道:打胎吧,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吴副队神色挣扎,正要开口,陈凯怀里的刘倩颤抖着尖细虚弱的嗓子,喃喃道: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要不要
陈凯失声痛哭。
望着这一幕,连奚的心狠狠揪着。
吴副队看向他,道:打胎是最后的选择。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也会这样做。今天我请你来,连奚,就是想问问你,还有你的朋友,真的只能选择打掉这个孩子了吗?一切真的都是这个孩子引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