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长留仙剑大会,还有五天。
日前,异朽君,喔不、蜀国特使、翰林院大学士东方彧卿也已到了长留。一来便将花千骨勾搭出了绝情殿。
甚至,出了长留。
瑶玉却没心思再理会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白子画做事和独孤信很像,总是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
从他决定好了,要和瑶玉隐居瑶歌城、瑶玉也不负他望的答应了以后,为了不耽误他们珍贵、有限的隐居生活的时间……白子画就已经先遣了李蒙过去瑶歌城,考察好了城市环境,并在城中挑选、买下了一栋宅院。现在宅子都已经简单收拾、装修过了,开始张灯结彩、挂红灯笼了!
………………
“具体的摆设要不要改、要怎么改……李蒙不敢擅专。我也觉得,等我们过去了,再一起布置比较好。”白子画说。
“听你的。”瑶玉羞涩道。
回头又默默研习了一遍合欢宗的惑心术……如此,犹觉不够,又把白莲宗的控神术研究了一遍……话说阴癸派的太阴天魔舞也是很有意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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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离长留仙剑大会,还有两天。
和东方彧卿不知道去了何地转了一圈的花千骨又回到了长留。只是感觉魂不守舍的。
瑶玉私下和白子画说:“你觉得东方彧卿向花千骨提亲了的概率有多大?唉,看她这春心萌动、娇怯不已的样子,看来孟玄朗是彻底没戏唱了。”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么,有情人可以得成眷属也好。”白子画说,“玄朗……依我看,玄朗赤子心性,他待小骨之情,未必便是爱情。”
“这可说不定。”瑶玉意味不明道。也不晓得是在说孟玄朗对花千骨爱恋不假,还是再说东方彧卿和花千骨不一定是两情相悦。
“你不是已经看好日子,十天之后就宜嫁娶了么?”
“我不想改婚期。”瑶玉神色幽幽的表示。她都做了好多天心里准备了,这婚期一改,从前做好的建设、那不就都白做了么?
“我也没这么想过。”白子画失笑道,“小骨的事情,不必急于一时。她父母双亡,若是我们婚后可以一起为她操持大事,充作高堂、送她出嫁,那才是圆满。”
正所谓,长幼有序。仙界里,岁月漫长的例子就算了、短期内……天下没有徒弟比师父先成婚的道理。所以,花千骨的感情问题,当然不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婚期。
瑶玉闻言没再多说。
充作高堂……白子画的意思是,她要给人当娘了么?
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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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离长留仙剑大会,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是的,长留仙剑大会已经过了。
此赛事虽然是长留的盛事、仙界的盛事,但在瑶玉帝尊眼中看来,却只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游戏而已。
一群菜鸟互啄,无论谁赢了都不值得在意。因为哪怕是排名第一的菜鸟本质上也还只是只菜鸟。
………………
“师父,小骨知道错了……师父……”
“师父……小骨知道错了……师父……”
“求您原谅小骨吧……师父……小骨以后再也不敢了……师父……”
少女惊惶绝望的求饶声与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一同在清幽宁静的绝情殿上不住回响。
瑶玉柳眉微蹙,看着门外肆意流淌的、充盈着浓郁神血恩泽的雨水,沉默的取了符箓,将水中的血脉之力提炼了出来……如若不然,白子画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一院花草,还不晓得要枯萎多少!
“我怎么会教出那种孽障?”房内,白子画捂胸说道:“花千骨,她竟然在仙剑大会上,存心想要杀害同门……”
“这不像是有计划的行为。”瑶玉移步,看着心爱之人苍白虚弱的俊美容颜,抬手给他喂了点元气天岛中新出产的、特效版玉漓液,说道:“恐怕是小姑娘间闹了些矛盾,打着打着、越打越气,故而一念之差,生了歹意吧!”
“霓漫天和花千骨是同门,纵然以前有点龌龊,平时关系不佳,但真有事情,自有戒律阁与我处置。怎么就非弄到花千骨想要置霓漫天于死地的地步了?”白子画余怒未消,“我自认在教导弟子这方面管的虽严,可平时待花千骨不差……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告诉我,请我做主,非要以这种杀戮手段谋害同门才能解决的?”
“那是不大好想。”瑶玉猜不出来。便不再想了,她决定待会儿去问问当事人。
精纯浑厚、锋锐难言、形同剑芒的真气缓缓从她手中、传渡进白子画体内……白子画闷哼了声,本就缺乏有效锻炼、而今又久经毒素摧残的经脉受不住瑶玉真气灌输、隐隐破裂……瑶玉及时的收了手。
“别怕。”白子画握住瑶玉的手,勉强笑道:“我没事。”
“你的身体不能动气。”瑶玉目露忧色,说道:“法则之力的侵蚀程度又加深了,我没法再为你逼毒……玉漓液也只能暂时缓解毒性的扩散……”
“我知道。”白子画略有愧疚道,“对不起……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不用道歉,我不在乎自己为你担多少心。”瑶玉笑了笑,说道,“只要,你还能让我担心就好。”
“诗诗……”
“以后少吐点血吧!”瑶玉指尖在白子画唇畔处轻轻摩挲,在回绝情殿的羊肠小道上,他负气被花千骨叫住时,容忍不住、咳出的腥红色彩似乎还在眼前。
“一个人,会有多少血可以流……?”
“我也没有总是受伤流血吧!”白子画拥住瑶玉,轻声安慰她。
“太白山上,你忘了吗?”瑶玉提醒他,“以后,等我们正式成婚了……就多克制一点你这种总为别人奉献牺牲的高尚情操,好不好?”
“好,等我们成婚之后,我就只为你一人而活。”白子画说。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是能再活三个月、还是四个月?如果玉漓液的效果一直如一、并且量大管够,或许能让他再撑半年?
这么短的时间,用来和瑶玉相守……
他还能再分心什么事呢?
温丰予和尹洪渊都希望他能执掌仙门联盟、对抗七杀,可白子画很清楚,以他目前的身体,别说杀阡陌了,便是连单春秋、甚至旷野天都不是对手。澜风单打独斗多花点时间都能杀了他。
“放心,这话我不会当真。”瑶玉笑笑道。随后也不等白子画再表白抒情,她就又开口问道:“听说仙界掌有蛮荒入口,你是长留掌门,一定可以送人进蛮荒的,对吧?”
“嗯。”白子画有点奇怪,不明白瑶玉为何突然会提到这个问题。只是笑道:“蛮荒是仙界重狱,里面每个囚犯身上都有难赦重罪……你……”
你是想要放谁出来么?总不至于是想关谁进去……妖魔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牢狱。虽然不像蛮荒这么安全、从无人可逃,但身居其中的痛苦绝对不比蛮荒少。
“如果有一天,你无法在我、与其他……之间保全我,那么,就送我去蛮荒吧!”瑶玉道。
“什么?”白子画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他第一次听说有人主动要求去蛮荒的。要知道,蛮荒可是自古有着万劫不复之地的外号。
“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可能送你去蛮荒……”他想了想,轻声道:“诗诗,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永远陪着你、照顾你。”
即便我命中注定,快要死了。但我若死后有灵,也会一直守着你。
“今日能够得君此言……不论将来,瑶儿需要付出什么,也都甘心情愿了。”瑶玉道,“我爱你。”
白子画:“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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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离长留仙剑大会,已经过了两天。
大雨连下了二天一夜,花千骨便也在雨中生生跪着、磕头求情,求了白子画二天一夜。
白子画见状也不禁动容……怒气渐消。在笙箫默的求情下,他决定给花千骨一个机会。问明白,为什么花千骨会想杀了霓漫天。
………………
花千骨的房间里,白子画垂眸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只额间一块鲜红血痂触目惊心的花千骨,沉默的凝气于掌,为她治愈了伤势。
“师父,师父,求求你原谅小骨,不要不理我。”苏醒的花千骨余光一瞄见白子画,立马什么都顾不得了,匆忙下床追上了白子画起身离去的背影。拽着他飘逸的衣摆就跪了下来。
“我问你,你为何在比试的时候下毒手。”白子画负手而立,也不回头去看花千骨,只冷冷的道:“师父教你法术,不是让你用来杀人的。”
“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只是一时求胜心切。”花千骨闻言连忙道:“弟子再也不敢了,师父……”
白子画:“你当为师瞎了吗?”
“在比试的时候,你屡屡退让,却在重要关头下了毒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你给我交代清楚。”
白子画目露怒色,花千骨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第一也是唯一一个徒弟!他从未因为生死劫的缘故疏远她,哪怕前番因她而中毒在身,也只愧疚于是自己连累了无辜的她。
因为瑶玉,他明知道她与魔君杀阡陌往来甚密之事,说过她、告诫过,但却一直没怎么大力追究过……而今看来,竟是他错了。
“我……我……师父……弟子知道错了,弟子只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花千骨哀求道:“师父,求您原谅我……师父,你不要不理小骨……”
“一场赢定了的比赛里,你居然公然对同门下了毒手……还借口只是一时糊涂……”白子画失望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为师吗?”
出事之前,不来告诉他,没有让他为她做主,而是想要亲手杀了霓漫天。
出事之后,还执意隐瞒,不肯和他说明真相,是担心他晓得真相,觉得她小肚鸡肠?还是那真相确实不堪到让她不敢告诉他?
花千骨急忙否认:“我没有不相信师父。”
“你还……”还嘴硬。
白子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体内的卜元鼎之毒就又叫嚣着翻涌而上。他闷哼一声,痛楚的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着。
“师父……”花千骨见状又惊又忧又自责,见着白子画身形隐隐不稳,连忙上前搀扶,说道:“师父我扶你坐下。”
白子画顺着花千骨的力道坐下,缓了缓心神,说道:“我之前已经和蜀山云隐掌门商谈好了,你本就是清虚道长的弟子,蜀山前任掌门,只是后来由于杀阡陌的关系,才会被送到长留、由我教导。”
“而今我是教不得你了。长留也留你不得。还不如就再放你回蜀山。”
“云隐现在还没有走,一直在等你。你收拾收拾东西,晚一些就和他回去吧。”
“不要……”花千骨惊慌道:“师父……小骨做错了事,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师父不要抛弃小骨。”
“我心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
没有再理不住跪地磕头哀求不已的花千骨,白子画起身脚步踉跄的回了自己房间。
………………
………………
黄昏,
询问完霓漫天事情始末的瑶玉回到绝情殿。便看见轻水、孟玄朗、火夕、舞青萝几个人正热情的在帮花千骨搬家。
“………”
没有打扰那些小辈,瑶玉只是径直入了白子画房中,见他正在窗边看书写字,夕阳的光透过轻薄的窗纸、柔柔的撒在他身周,在他俊逸至极的苍白病容上落了一层金色圣光……愈发显得他圣洁脱俗、不似凡人了。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只要接近过他的人都会爱上他……譬如他昔日的同伴、旧友——紫薰,譬如他现在的对手、潜敌——瑶玉自己,譬如他救过、教导过的小辈、徒弟——花千骨。
“都这个时辰了,少看些书,仔细伤眼。”瑶玉柔声道:“今天瑶儿不在,子画哥哥有乖乖听话、好好照顾自己吗?”
白子画莞尔一笑道:“嗯。”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瑶玉捧着白子画近日来清减甚多、愈发显得骨秀神清、轮廓分明的脸庞,说道:“再过五日,你就是我的了……你会好好的、直到把自己交给我,对吧?”
“放心。”白子画说,“我此生一定娶你为妻。”
瑶玉便笑,笑容纯粹而美好、夕阳光下,仿佛清晨凝露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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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离白子画和瑶玉约定好的婚期,还有四天。
花千骨昨晚已经趁夜将自己的东西都搬离了绝情殿,今天一早,便和云隐一起过来辞行。
云隐知道花千骨必然有些体己话想要和白子画说,故而没讲几句,就借口打听云翳的情况,和瑶玉一起走开了。
事实上,云翳现在什么情况,瑶玉哪里晓得?魔门弟子千千万,云翳又不是杀阡陌的弟弟……
但,漠然瞥了一眼花千骨、思及自己昨日从霓漫天处见到的丝绢……以及丝绢上句墨笔轻描的“山有木兮木有枝”瑶玉还是起身和云隐一起走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瑶玉帝尊想:她现在既然已经赢了情敌,作为胜利者,度量什么的,还是应该有一点。至少,也该在自己婚前,最后给人家留一个告白的机会。
………………
目送着云隐和瑶玉走远,花千骨痴痴的看着白子画,说道:“师父,弟子就要离开绝情殿了。请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花千骨此生,能够成为您的徒弟,已是上天眷顾……只是,花千骨……福浅命薄,不能再陪在您的身边了。”
“嗯。”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思及自己身中剧毒,今日一别或是永诀。白子画到底也还是不禁放缓了态度,取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想要给花千骨的礼物,说道:
“小骨,师父帮你准备了这几年里你必须要看的书,和一些你修炼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难题……如果将来你修炼的时候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就先翻我给你写的这本蓝册子,参照上面就行了。”
“师父……”花千骨很感动,她表示:“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小骨都一定会给您的毒找到解药。”
白子画只是笑笑,卜元鼎毒若是有解,长留与瑶玉合力,什么药找不到?但这毕竟也是花千骨的一番孝心,所以值此分别之际,白子画也不曾多说什么,只道:“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长留了。”
“为师的大事已清,此生再无遗憾。最后顺其自然、坐化九重天,也没什么。人固有一死,只是早晚。”
花千骨:“师父……”
“你的修为已经不浅,”白子画平静道:“生生死死的事情,也应该看淡了。”
“师父……”花千骨目中闪过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吐出了一句话:“您对小骨的好,小骨此生都偿还不清……现在只想再给您再做一顿饭,酬谢师恩。请师父成全。”
“好。”白子画认为花千骨的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