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之战结束,各派弟子皆有死伤不说,从长留掌门白子画到玉浊峰掌门温丰予,也是各个元气大损。
这下子,大家都没了庆功的心思,七杀走后,便纷纷御剑各回各家休养生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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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天佑元年,八月二十,晴。
以落十一为首的长留弟子们完成历练,从太白门回到了长留山。由三尊做主,就他们之前下凡的表现、重点是在太白之战中的表现各定赏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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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在蜀国行医救人、活民数百;太白山上不畏生死、勇于出战;香道比赛中敢于发言、立下大功;回来心思仍就澄明、三生池水无伤。
奖励元|气液百滴,金华果十枚,玄黄丹三颗……
而其战时不尊落十一命令一事,念其年幼、又是初犯,且瑶玉帝尊已经代为训诫、惩处过了,故不予再罚。
流光琴遗失之事,因是瑶玉帝尊出手,非战之罪,亦不追究。
“花千骨不识抬举、自以为是,废话连篇才惹恼的瑶玉帝尊,被罚幽闭,和她不听命令有什么关系?”霓漫天唇角抽搐,和尹上漂偷偷低语,“尊上这分明是偏心嘛……”
尹上漂:“你少说两句……”他是经历过世情的人,不是霓漫天这种打小无忧无虑、被宠坏的大小姐,心说:尊上这次偏心是确实有点偏心,但偏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
仙界有仙界的规矩,长留有长留的体统。瑶玉帝尊以长辈身份代花千骨师长出面训诫、教导她,师出有名。总比其作为魔门中人,因一己好恶出手惩处了蜀山掌门、长留掌门弟子要来的好听。将来……也不会落人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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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漫天,到蜀之时冲动易怒,不顾同门劝阻,与凡人大打出手,挑起争端,幸未造成死伤……太白之战中勇于战斗……不堕长留威名……最后劝服瑶玉帝尊……三生池洗心中表现尚可。
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霓漫天抿了抿唇,闷闷的接了训导。
自然,霓大小姐她依靠出身劝服瑶玉,以利动人,虽然不是什么错,在当时也确实发挥了很大作用,但终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鼓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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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上漂,警惕机敏,在蜀国露营、负责守夜时,最先发现了魔门踪迹,从中取得了七杀剑指太白的重要情报……太白之战……三生池……
奖玉露丹十枚,以资鼓励。
“谢尊上,谢师祖,谢儒尊。”尹上漂恭声应道。心下充满了对凌度的敬服。
单春秋大护法只知道催他动手破除营地结界,又没本事全歼落十一等人,害他险些暴露,性命不保。哪有原始圣主英明神武,重点是爱惜探子?
圣主大人只小小的施了些手段就帮他洗清了嫌疑,如今还让他在长留倍受器重,真是高、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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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天佑元年,九月初一,晴。
绝情殿外,风岩之上,白子画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眼前却唯见青山碧海,万里长空。三千青丝披泄如瀑,伴素白长袍随风轻舞,根根不乱,说不出的空灵飘逸,诉不尽的潇洒风流。
“师父,”花千骨练完剑法,笑容灿烂的凑到白子画身边,小手轻碰他的发丝,只觉掌下触感丝柔顺滑宛如绸缎,不由殷勤说道:“师父,您这头发都散了,小骨给您束起来吧?”
——“白子画,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不戴发冠,青丝披散的样子,真是格外俊美?”
“不必了,就让它这样散着吧!”白子画道。
脑中突然闪过的清丽佳人令长留上仙目中出现了一瞬的恍惚:那是他们同游魔域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虽然口中说着相信瑶玉的品性,但一直心心念念让瑶玉走上正道,其实现在想来,这想法本身就喻指了瑶玉而今所行乃是邪路,是错路。
只不知道瑶玉当时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心里清楚却毫不在乎。反正和他来往时,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嬉笑怒骂,宜喜宜嗔。
仿佛他们不是仙魔双方领袖、立场天生对立……只是红尘俗世中,一对很平常的,一见如故的朋友。
“散着头发,感觉舒服一点……”白子画说,“小骨,以后……你就不用总记挂着要来给为师束发了。如果师父真遇上了什么必须束发才不失礼的场合,会唤你的。”
“是……”花千骨略有失落道:“师父,这两天紫薰上仙来找过我,说我在香道上颇有天分,想让我跟着她学习调香……”
白子画:“紫薰是香道大家,能得她教导,是你的福分。如此,也算是不辜负你的天资。”
“可小骨不想离开师父。”花千骨急忙抓住白子画衣袖,跪下恳求道,“师父别不要小骨。”
“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迷上胡思乱想了?”白子画瞥了腿边的花千骨一眼,淡淡的道,“紫薰并没来找我说过,要带你回香薰阁。她本就是长留这批新弟子的香道导师,既然有心多教你些东西,你只管用心学就是。”
“是,师父。”花千骨听说白子画并没有把她送给紫薰的意思,心下微松。丝丝缕缕的甜意从胸口弥漫到脸上,只是,她而今还不懂,那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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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天佑元年,九月初三,雨。
花千骨在与紫薰的课后闲谈中,提及自己的家乡花莲村,无意中得知紫薰从前曾经去过那里。遗憾当时无缘,不曾得见紫薰上仙玉容。
本来只是随口感叹,并未在意。因为花千骨小时候由于血香引妖之故,一向被村民们视为灾星,是不在村里住的,见不到紫薰也很正常。
不料紫薰却说,“当年路过花莲村并非无因……是为了子画的掌门历练。”
“按照长留的规矩,每任新掌门在继位之前,都要自封法力,以凡人之躯行走人间,感悟苍生疾苦。我当时不放心他,担心有妖魔会趁机动手,所以就暗中保护子画一程……”
“别说,我还真没白去……在花莲村里,子画真的遇上了些麻烦……后来还由于和食人妖□□战的动静太大,引来了村民们的敌视……”
“我就出手,帮子画击退了那些无知村民。当时好像还有一对父女受了子画的牵连,也被村民追赶着……可惜我们没来得及救下那女孩的父亲。”
“你知道那是谁么?长留掌门历练按理是不能有人帮助的,我出了手后,很快就先回仙界了。子画倒是不顾掌门继位大典,又多留了几天……他说,要帮那女孩重新生活……”
花千骨神色怔然:
两年前、花莲村、食人的妖兽、村民的追赶、丧父的女孩,新的生活……不告而别、记忆模糊的墨冰……
不,不是师父与妖□□战引来的村民敌视……他是为了救我、帮我……妖兽是被我身上的异香引来的,村民们是想烧死我……
我爹其实早已病重,不幸逝世、大概也只是因为我长大了,他要离开我,去找娘亲、和我娘团聚了吧!
师父……墨大哥……
难怪我和师父相处、尤其是被他教导剑法时,总是觉得师父似曾相识……花千骨心中千头万绪,复杂莫名。
抬眸发现紫薰担忧的眼神、关切的询问,却下意识的有些心虚。借口思乡,搪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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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天佑元年,九月十三,多云。
东方彧卿因公务之故上了长留山。花千骨喜不自胜,不顾自己调香一道,才刚学了没多久,就特意向紫薰告了假。希望能多一点时间陪伴东方。
紫薰见他们青年男女,郎才女貌的样子,思及自己,几多酸苦。非但没有责怪花千骨,阻拦她与东方彧卿相伴,还特意去绝情殿和白子画商量,让花千骨这几日留在山下宿舍,就不回绝情殿了。
紫薰与白子画乃多年好友,八拜之交。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白子画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只是不能补偿。如今紫薰难得为了别人的事情向白子画开一次口,白子画自然不会拒绝。痛快的准了此事不提,甚至还主动免了花千骨这段时间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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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天佑元年,九月十五,晴。
在有心人的指引下,霓漫天无意中发现了花千骨的验生石不在其该在的地方。便刻薄的与尹上漂等人猜测开了。
朔风、舞青萝听霓漫天说话越来越离谱,纷纷过来劝说阻止。不料反倒刺激了霓漫天,霓大小姐立马想到入门大会那天花千骨的验生石确实是有点不对劲的。便言之凿凿的说,其中肯定有鬼。
火夕嘲讽大小姐:“区区一块验生石,能有什么鬼?总不会是千骨刚入门就有了生死劫吧?”
“千骨是尊上唯一的弟子,哪怕真有什么劫数,也有尊上庇护,定能逢凶化吉的。”舞青萝附和。
群情激愤下,霓大小姐一张嘴说不过那么多人,愤愤不平的跑开了。一个人对着大树打骂撒气时,好死不死遇见了出来幽静处赏景的紫薰上仙。被紫薰罚了三个月洒扫教室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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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天佑元年,九月十六,晴。
紫薰昨天无意中听见了霓漫天对花千骨验生石的揣测(恶意诅咒:希望花千骨早点应劫,身败名裂。),心生担忧。便去了一趟绝情殿,让李蒙把花千骨的验生石找出来给她。
由于李蒙知道花千骨的香道天赋被紫薰看上了,最近一直在和紫薰上仙学香。并且此事白子画也是同意并乐见的。就没有多想。乖乖的去白子画房间里找到了装验生石的盒子,交给了紫薰。
紫薰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那两块交相辉映的金色验生石,面色瞬间苍白胜雪。
恰好白子画此时回来,见此情景,晓得生死劫一事再瞒不住,干脆就承认了。只请紫薰不要外传,不要伤害花千骨。
“小骨从一届凡人、清虚弟子、蜀山掌门,一步步的到了长留,入了我门下……这是命。”
“命中劫数既已注定,避不开,逃不过,就只有面对。”
“生死由天,我等修仙之人,不论如何,只要一直心存善念,无愧于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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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天佑元年,九月十七,多云。
长留大殿
摩严:“子画,你的伤势……修养了这段时间后感觉如何?可曾痊愈?”
“多谢师兄关怀,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白子画道。
“太白一役,妖魔界兴师动众,杀阡陌亲自领头,八脉圣主出其五、七杀五妖动其三,最终却没能获得哪怕一件神器……”摩严眉头紧锁,“单春秋怎能甘心?接下来,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等还需多加防范啊!”
“瑶玉帝尊怜惜民力,不是无意在此灾年轻启战端吗?”笙箫默笑道,“这些天以来,七杀派确实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天冥阁最近虽接了几笔人命生意,也都属正常江湖仇杀的范围,事后还仿九幽帝尊古例公布了任务目标一生功过……白莲宗虽说是又派了圣女出来传教,但也只做了施粥布药的事情,没动邪神圣像,惑人精神……”
“歪门邪道一时假做好人,更不可以掉以轻心。还得加倍防范!”摩严沉声道,“不说我泱泱长留,绝不可把天下安危全部寄于瑶玉一心,只说那瑶玉的心思……谁知道她是真的对黎民百姓心存怜悯,还是心怀叵测,故意伪装?”
“别忘了,她姓独孤,是圣心魔主独孤信亲女。”
“英雄不问出处,”白子画淡声道:“瑶玉虽是独孤信所生,但性情与她父亲并不一样。”
“只看出身来评价一个人的好坏,未免偏颇……殊为不智。”
“子画,你这是什么意思?”摩严不悦道,“你该不是真的受了那魔女蛊惑吧?”
“大师兄!你说什么呢!”笙箫默见势不好,及时说和道,“二师兄的性子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了解么?他最是端方清正不过了。绝不会做出任何违规逾矩之事来。”
“不过,不是我说啊!咱们长留这掌门不得婚娶的门规,是不近人情了点。真正心怀天下的人,哪怕有了妻子、爱人,也不会影响其在大是大非上的抉择……而自私小人,哪怕再六亲不靠,也成不了英雄啊!”
“师兄,你说对吧?”
“无规矩不成方圆。”白子画摇了摇头,说道:“我辈修仙之士,矢志向道,确该清心寡欲。情感羁绊过多,不免……”
突然,他的脸色猛的一冷……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顾话到一半,就匆匆飞身回了绝情殿。
“师兄……”
“子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