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酒瘫在浴缸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要挂掉了
蠢兮兮的样子,让人完全没办法和晚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人联系起来。
蠢死了。
顾应楼拉过毛巾盖在他身上,直接打横把他从浴缸里抱了起来。
浴室里到处都是水,顾应楼特意走了稍微干一点的地方,就怕这小兔崽子不安分,扭来扭去反而两个人都滑倒。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怀酒一路上环着他的脖子,半阖着眼皮,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怀酒半裸着没法见人,就算是五十几岁的张姨,顾应楼还是下意识地挡了挡,又把她支了出去,张姨,你去联系一下陈医生,过来给他做个体检。顺便叫厨房做个醒酒汤。
张姨应了一声,她心里总觉得哪儿有些奇怪,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那股感觉一瞬即逝,她也没在意,继续忙活顾应楼嘱咐的事情去了。
室内空调低至24度,怀酒身上那点水分被浴巾吸去了大半,剩下的零星半点又被风吹干,吹了不到五分钟就打了个喷嚏。
顾应楼正在柜子里翻找体温计,闻声顺手给他把床尾的被子抖开,一个硬邦邦的本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乖乖地露出了自己的浅黄色纸页肚皮,上面黑乎乎的一团,全是怀酒写的字。
他的手微微一顿。
被子轻柔地落在怀酒的身上,把他裹成了一只饭团。
顾应楼帮怀酒简单擦去头发上的水,又在他脑袋下垫了个毛巾,然后弯腰拾起了那个笔记本。
入眼第一行,怀酒用红色的记号笔大大加粗:顾应楼(极度危险人物,建议远离!!!)
三个感叹号,透出一股我只想好好活下去的强烈讯息。
顾应楼:
他额前青筋暴起,忍住了把本子放回去的念头,继续往下看,怀酒有条不紊地列出了几个小点,像是在做什么开题报告。
目标人物:顾应楼、何清
计划时间:201x年4月~201x年9月
计划内容:
1、撮合顾应楼与何清(小字注明:目前彻底失败)
2、和顾应楼解除婚约(实行中)
3、
底下几条全都是围绕撮合顾应楼与何清发散的具体措施,不过可惜的是已经全部作废。
顾应楼目光下移,落在纸页的最后一行。
怀酒如此写道:希望顺利熬过五个月,让我赶紧回家吧(小人烧香.jpg)
回家
是有人在等他吗?父母、兄弟、朋友,又或者是恋人?
男的女的?谈恋爱还是结婚?
顾应楼的拇指下意识地搓了搓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怀酒的了解,只是汪洋大海的一瓢水。在这里的一切都可以是作假的,身份、姓名、喜好
他不想让顾应楼知道的,顾应楼就永远不会知道。只有在另外一个世界,怀酒才是真实的。
顾应楼把笔记本压在床尾,用一件衣服挡住,顺便关掉了空调,又从柜子里抱出了一条空调被,劈头盖脸地捂在了怀酒身上。
不是冷么?那就热死算了。
他心里藏着一点不为人知的不平,关掉了台灯,推门走了出去。
怀酒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上一次一样,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
他的头七早就过了,家里的元宝通通烧了干净,妹妹戴孝的黑色袖套也拆了下来,除了供桌上多了一张怀酒的黑白照片,其他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卧室门吱呀一响,怀母握着电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眉开眼笑地,好好好,我想再确认一遍,是五百万对吗?那扣了税会是多少呢?
手机另一头报了个数字,怀母倒抽了一口气,有些肉疼,这样啊好好,那我明天就带着彩票过去兑奖。请问能支持银行卡转账吗?好的好的,太感谢您了。
正在堂屋里做作业的小妹抬起头来,铅笔上留下了一圈小小的牙印。
她好奇地问,妈,你在跟谁打电话呢?什么五百万?
小妹今年也上初中了,心智比同龄的小孩成熟,怀母就告诉她了,还记得你哥出事前买了张彩票么?
小妹点点头,顿了半秒后圆乎乎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不会吧妈,咱家中奖啦?!五百万吗?!
怀酒微微一怔。
他从来不买彩票,只是因为那天发了两百块奖金,大家约好一起买彩票,他才顺手买了一张,号码是母亲的生日。
没想到一次就中奖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还担心家里的情况靠妈一个人过不下去,现在多了一笔意外之财,也算是因祸得福。
还要交税呢,到手的估计能有四百万。
怀母满脸都是喜气,走过去握住女儿的手,感慨道,四百万也不少了,咱家能换个大点的房子。省吃俭用一点也能供你俩读完大学了
小妹才不管什么大学,她只听见家里有钱,举手欢呼,妈,我要买裙子!我好久没穿裙子了!我同学穿的都是一百多的裙子,还穿匡威的鞋子
买买买,只要穿我女儿身上好看,就买!
小妹惊喜地叫了一声,一下扎进了怀母的怀抱里,小女儿不住地撒娇。
这样也好。
怀酒本来还担心家里的情况靠妈一个人过不下去,现在多了一笔意外之财,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露出一个笑容,半透明的指尖轻轻地抬起,穿过了母亲的脸颊。
怀母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然而下一刻,刚才还欢声笑语的母女俩就像是被火烧掉的灰,风一扬,就浅浅地散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个月开始日六,之前断更了两三天,让我磨一磨手感哈。
第32章 (禁盗)
怀酒被热醒了。
他喘了口气, 窗帘拉得严密厚实,眼前一片黑暗,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眼睛瞎了。
脖子上面全是汗, 整个被窝都是潮湿的。身上也沉得厉害, 像座五指山似的牢牢地压着。
怀酒点了小夜灯, 踹开被子仔细一看:草, 怪不得这么重, 盖着两层冬天的大棉被,生怕捂不死他, 一看就出自顾应楼的手笔。
果然是个王八蛋,斯文败类, 人面兽心,没有人性
他脑海里瞬间蹦出百八十个骂人的词语, 又跑下床去卫生间浇了一脸水, 那股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带来的焦热感总算被压了下去。
有时候怀酒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两个梦,是不是现实映照进了梦境。上一次刮风下雨, 梦里就带着一把潮湿的水汽;这一次被窝里燥热,他就梦见了火。
怀酒又泼了一捧水,水珠沾在他的发梢都湿漉漉的,卫生间的灯光映得他脸色苍白。
这到底是他臆想出来的梦,还是事实?
还没等他仔细回想, 床头的座机忽然叮铃叮铃地闹了起来, 带着一股誓不罢休的气势。
怀酒只得折身回去接,喂?
醒了?
电话里头是顾应楼的声音。
怀酒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都接电话了,你说我醒没醒?
顾应楼忽然笑了笑,所以我打这通电话, 就是为了确认。
怀酒:???
醒了就下来吧,我在厨房等你。
啊?大半夜的去什么厨
他还没说完,顾应楼就已经挂了电话。
怀酒:
狗东西,等爸爸来收拾你。
五分钟后,怀酒换了一身舒适的睡衣,两只手揣在口袋里,带着誓死无畏的表情蹭进了小厨房。
顾应楼坐在小木桌前,正拿着一个汤勺舀饺子吃。饺子咬了一半,正好露出一点肉色的馅儿。
饺子皮是张姨自己擀的,皮薄馅多,咸淡刚刚好,还是怀酒最喜欢的白菜猪肉味。
怀酒晚上吃的那么点东西早在车上就吐了个干净,本来还不觉得饿,可是一看顾应楼吃这么香,他的肚子也不知不觉地叫了两声。
顾应楼听见咕噜咕噜的动静,看了他一眼,从桌肚里摸出两包酸菜牛肉味的泡面,拍在桌上。
!!!
怀酒顿时眼前一亮,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顾应楼不愿意和他瓜分饺子,但至少还愿意施舍他泡面是不是?毕竟有钱人都是抠门的,毕竟俗话说得好,越有钱越抠门,越抠门越有钱。
不过要是能多加两根火腿肠就好了,对了,冰箱里应该有肥牛,烫一下再卧个鸡蛋,简直是人间美味
怀酒决定看在晚饭的份上,原谅对方今天做的一切。
他刚要去接泡面,顾应楼忽然开口:你两包一起下吧,我吃起来比较方便。对了,我要两个鸡蛋,蛋黄要流心的。
怀酒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看看装着饺子的碗,一大半都还没有吃完,这人还要点两包泡面猪的吃法?
你会不会觉得太多了?他和顾总打商量,而且你看你那个吃法,吃到天亮估计才吃完一盘饺子,这面到时候就坨了
顾应楼扬眉,没事,我就喜欢吃坨面。
怀酒:
妈的你变态啊。
打个电话就为了叫我下来给你煮面?还要坨的?
然而他也只敢在心里骂两句,表面上并不敢顶撞这位拥有着生杀大权的大爷,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行,您等着哈,我这就给您下去。
下俩包没煮开的面,难吃死你。
然而顾应楼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般,忽然抬头,鸡蛋和面都给我泡熟,否则
怀酒打了个寒颤,秒变乖乖脸,殷勤地问,没问题,需要我给你加几条肥牛吗?再沾点老干妈,那味道绝了。
他的表情太干净,想什么都一览无余。
顾应楼不知不觉就弯了唇角,可以。
好咧!
怀酒利落地从碗柜里拿出一个海碗,开灶烧水,顺便切一点配料。方便面里的蔬菜包他一点也没放,全是家里的生鲜,生怕一个不小心咯到这位大爷娇贵的喉咙。
萝卜切丁,切葱切香菜切火腿肠,等水开了和泡面一块儿下锅煮,等到把干脆的面饼煮到绵软,再往锅沿上嗑两颗鸡蛋,香味就顺着锅盖的缝隙蔓延了开来。
这锅方便面煮了多久,怀酒的肚子就叫了多久。
等到面条端上桌,他眼前已经全都在冒小星星了,顾总、顾大帅哥、大佬
顾应楼盯了他半响,自己从碗柜里拿了个小碗回来,用开水微微烫了烫,然后往小碗里夹了半筷子的面。
?!
这个意思,难道是要分他一杯羹?
果然咱们顾总就是面冷心软
他差点脱口而出这点不够吃,只见顾应楼又叉了两筷子,舀了点汤,然后把小碗推到了自己面前,吹了吹,埋头吃了一口。
怀酒:
愣在那儿干什么?
顾应楼一抬头,就看见怀酒表情风云变幻,配上肚子里的七重奏,满脸都写满了我辛苦忙碌一整天还吃不到一小口,好委屈。
他轻笑一声,推了推那个海碗,揶揄道,还不坐过来吃,是要等着我喂你?
怀酒还没反应过来,满脸狐疑,这个,我吃吗?你没开玩笑?不会我每吃一口就要交五块钱的赔偿金吧?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能作的人,有时候怀酒都怀疑自己在顾总眼里是不是一只灰毛老鼠,捉捉放放也挺有意思的。
顾应楼: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让我来效劳。
难道真的不是在耍诈?
没有圈套,没有陷阱,顾扒皮转型当慈善家了?
怀酒对此还是存疑,不过既然顾总都开了金口,他也就不扭捏了,一屁股坐下,警惕地回答,这可是你承诺的,可不许事后来问我追偿。
说罢,他着急忙慌地坐下,先挑了一块肥牛吃了,肉烫的时间有点久,不过沾点老干妈,味道还是一样地好吃。
顾应楼慢慢吞吞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把碗筷收进洗碗机里。吃完也不走,就坐在怀酒的对面,静静地望着他。
你知不知道,顾应楼倒了杯水,推到怀酒面前,今天喝醉以后,你吐了我一身。
怀酒:噗!
怪不得顾总今天怎么老是阴晴不定的,感情是在这里挖了个坑等着他跳呢。
生理情况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他放下筷子,讪讪地回答,我跟你道歉可以吗?实在不行,你那衣服我帮你洗洗,保证干干净净,洗去你今天晚上的阴影
我是那种会穿脏过衣服的人吗?早就扔了。
怀酒:
顾家的正装全都是手工定制的,这种西装穿出去是要撑场面的,档次不能低,价钱也不能低,顾应楼扔掉的那几件加起来估计有小几十万了。
一套首付就这么被抛尸荒野,无人问津。
他的心都在滴血,算了算自己的钱包,试探地问,那我给你买件新的?
不用。顾应楼浅浅地抿了口茶,我还不至于差这两件衣服。
给你洗不行,赔偿一套新的也不行,这左右前后的路全被堵死了。
姓顾的非要挑事,怀酒无法,只能伏低做小,那您给个说法?要什么样的赔偿?
什么说法?顾应楼忽然笑了,杯子里的水有些烫,他握久了指尖都有些发红,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用说法这个词像是我在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