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这位同袍怪怪的,平时处事也很小气,却不知道竟然疯癫到这种地步!
他们要是想得好处,刚才在战场外等他们死绝了再冲锋就是,何必要那么早跳出来,冒着危险杀进敌人之中?!
以后要离他远一点。
“你不信我没事,别拉着我们一起倒霉!”那同火见他有些怒火,在心里也骂了他几句不知好歹。
“那将军若是问我们这马槊是谁的,我们可不会帮你作证!”
听到这话的同火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呐呐出声:“威贵,这不好吧?”
“哼,你们以为军中各个都是菩萨?”
陈节被这同火说的堵得慌,一扭身就往战场正中的花木兰那里奔去。
和其他人不同,除了自己的那支槊,她没有去挑选任何东西。这原本是武将的特权,就如被救的人要等援军先挑完再挑一样,领军的将军也有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利。
但他就这么倚靠在自己的马旁,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表情,等着自己的麾下做完该做的事情。i
只是他的手上,还一直握着他的那把长槊。
陈节此时满脸满头都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这么一团面目都看不清的家伙跌跌撞撞的往自己身边跑的样子实在是出人意料,所以花木兰左右的副将立刻驱马上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站住!什么人!”
“有话就站在那边说!”
花木兰抬眼看去,发现这一身血污的士兵正是在土坡上看到的那个拼杀的最凶狠的男人。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倨傲的表情,只是用略微冷淡地眼神注视着他:
“找本将有何事?”
陈节从看到花木兰并没有急着搜刮战利品的时候,就觉得拿回长槊无望了。这个将军显然看不上这些蠕蠕人破烂的武器铠甲,只对他的武器爱不释手。
这样的情形,怎么会把他的马槊还他呢?
而他之前鼓足的勇气、想要用行动来证明同火都是无稽之谈的想法,在看到花木兰浑身挥之不去的杀气时也都荡然无存。
不是他胆小,而是真的抬不起头来。连他周边的空气都像是凝固成了实质,压的他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陈节在面前武将慑人的气势下嗫嗫喏喏地开了口:“没……没什么……”
陈节,你就是个胆小鬼!
呜呜呜,可是他刚才劈了那蠕蠕百夫长的样子好吓人!若他开口要马槊,会不会也被砍了啊?!
花木兰被他的回答弄的有些发愣。
随即,她有些了然地笑了笑,将声音也放柔了一些。
“有什么事你说吧,不碍事。”
她每次冲锋杀敌时都会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她的精神力会无比的集中,这让敌人的速度在她的眼中也慢了起来。集中精神杀敌的后遗症就是这种杀气缠绕的状态要很久才会消散,这对她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这身煞气确实会吓到不少人。
事实上,在她杀人之后,她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牢牢记得不要迁怒于别人。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任由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别人的身上,这是比失败还难为情的举动。
陈节心里的害怕越来越盛了。任谁看到一脸杀气的将军突然露出能吓死小孩的邪笑(?),问别人到底有什么事的时候,都不敢开口吧?
“你是它的旧主?信不信我让它变成你的‘遗物’哦?”
在陈节心里,这位将军像是下一刻就会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所以他怂了。
“我我我我……我就是想来谢谢您……”他磕磕巴巴的说,“您若没来的话,我们就全死在这里了……”
花木兰不会被他的话所骗到。在她进入“入武”状态时,同样敏锐的还有她的注意力。
所以她意识到这个小兵很可能是为了什么其他事情而来。
会冒着冲撞上官的危险来找她攀谈,一定不会只是“感谢”这么简单。
也许是花木兰打量他的目光太认真,陈节的结巴现象更严重了。
“我我我我没事了,我我这就走!”
“你……”花木兰皱了皱眉,“你是不是……”
“我走了!”
“这马槊,是不是你的?因为看你老是往这边瞟。”
花木兰把话说了出来。
完蛋了!
要杀人灭口了!
要巧取豪夺了!
一时间,陈节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同火说出的各种可怕猜测。
“这把槊是我的!”陈节的身体因为紧张而簌簌发抖。“不过您才适合这把马槊,所以我愿意……”
“拿去吧。”
“咦?”
花木兰有些可惜的颠了颠手中的马槊。这样的武器在黑山这边是很少见的。
“拿去吧。我之前就有些怀疑。柔然人更爱使用棍棒和锤斧这样的武器,马槊倒是汉将常用的。”
“汉人常说‘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既然是你的武器,那就还与你便是。”花木兰将手中的马槊一抛。
对她来说,这把马槊虽然用的顺手,但不比狼牙棒粗铁棍好使到哪里去。
“接好了!”
“咦?嗯!嗯!”
陈节手忙脚乱的接过花木兰从不远处抛来的武器,马槊入手的一瞬间,他情不自禁的将它抱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他的武器。是他用了十年,全家人费劲心思为他专门打造的武器。他还想用它建功立业、荣耀门楣,他刚刚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竟起了将它拱手相让的心思呢?
是因为他觉得比起自己,这位花将军才像是配用它的人吗?
还是他的气势太可怕?
陈节再凝目看去,却觉得这位花将军浑身的杀气都收敛了起来,连眉目间也平和了许多。
他听到花将军笑着说:
“这么一把好武器,以后不要再离手了。”
“是!是!”失而复得的情感是他他泪盈于睫。“再也不会离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