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兄,快快住手!”
耳边响起安伯尘急促的喊声,第一王风心坚如铁哪会理睬。
他从易先生那听说南荒有人能帮他找到月青青,却是个手段可怕的人物,南荒巫宗,会一种神游夺舍之术。第一王风来到南荒后,却发现巫宗已不见踪影,疑是安伯尘所为。对于安伯尘,第一王风从来就没信任过,即便结成所谓的盟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只身一人来到南荒,第一王风自然不会现身。他潜伏于南荒,一边紧盯安伯尘,一边寻找着巫宗的踪迹,当他看见忆龙公主,终于按耐不住了。
一个三四岁的女童竟有天品之力,还会御空飞翔,若非天生的神仙便是妖孽,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她被夺舍了。
第一王风对于神游夺舍所知甚少,方才一厢情愿的以为是巫宗夺舍了忆龙,和风潇冷一样,他寻觅许久,终于发现忆龙被安伯尘抓到了巫庙中。
“出来!”
盯着忆龙公主,第一王风冷喝道。
被璃珠和李宣捧在手心中,百般宠溺的忆龙何曾见过这等凶人,嘴巴一张,脑袋一耷,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王风皱了皱眉,白目中闪过疑色,却还是大步流星向忆龙走去。
哭泣声戛然而止。
在安伯尘和司马槿复杂的目光中,忆龙公主抬起头,血目通红,冷冰冰的打量向第一王风。
第一王风一怔,就见眼前人影忽闪,前一刻还是个泪人的女童此时已站在了他身前。转瞬间,忆龙抬起手,粉嫩的巴掌扇出,第一王风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忆龙扇飞了出去。
站在庙厅中央,忆龙公主歪着脑袋看向安伯尘,眼里闪过犹豫之色。
司马槿故事还未讲完就被风潇冷打断,只听了一半故事的忆龙如今陷入迷茫,瞅着安伯尘,踟蹰不前,一时半会间有些拿不定主张。
第一王风撑起身体,刚准备再度出击就被安伯尘伸手拦住。
孰料,安伯尘这一伸手竟让忆龙眼里泛起丝丝血光,仿佛突然记起了什么,忆龙不再犹豫,大步向安伯尘走去。
紧张的气氛随着忆龙的脚步声蔓延开来,安伯尘一咬牙,正欲神游施法,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忆龙,你看她是谁。”
忆龙公主脚步微滞,疑惑的转过头,朝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下一刻,她看到了风潇冷,那个可恶的道士。
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忆龙身躯一颤,可渐渐的,她发现那道士直挺挺的立着,一动也不动,嘴角沾染血渍,脸色奇差无比。
眼珠子提溜一转,忆龙口中发出桀桀笑声,调转方向朝风潇冷走去。
“你做什么!”
风潇冷脸色惨白,看向一步步走来的忆龙,额头上已沁满汗珠。
“告我咒语。”司马槿一脸轻松,笑了笑道。
痛苦的闭上眼睛,此时风潇冷要多后悔有多后悔,后悔半年不该一时冲动跑去琉国,不该惹上安伯尘,更不该来这南荒。她被万法宗的长老倾心培养,身为女子年纪轻轻便有地品修为,更是修得一身仙风道骨。可正因她太过年轻,历事甚少,就仿佛花房中养成的鲜花,甫一遭遇狂风暴雨,立马被打回原形。
倘若换个地方,遭遇的不是安伯尘,或许风潇冷也能顺顺利利的磨砺出真正的道心,成长为一个可怕的长门女修。
眼下说什么都为时过晚,风潇冷只听一阵刺耳的声音从体内某处响起,却是道心四分五裂,彻底破碎。
忆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风潇冷睁开空洞的双眼,和司马槿低声说着什么。
少时,司马槿已将咒语全部记牢。
面对即将扑来的忆龙,司马槿略一犹豫,还是揽住风潇冷的腰,飘然后退,边退口中一边念叨着咒语。
司马槿无论修为还是道心都还在风潇冷之上,玉指舒卷,捏动咒印,漠然看向忆龙,口中念念有词。
咒语响起,忆龙公主身形一僵,惊骇的看了眼司马槿,正欲掉头逃跑,就见一只雷手从斜刺里飞出,一把将忆龙擒于半空。忆龙公主被咒语所困,力量不断削弱,哪有力气挣脱。踢腿挥拳,没过多久,她的脸上浮起浓浓的疲色,眸中的血光也渐渐消隐。
放下呼呼大睡的忆龙,安伯尘神游回转,和司马槿相视一眼,同时长舒口气。
“王风兄,借一步说话。”
拉住满脸疑色的第一王风,安伯尘低声道。
“她不是南荒巫宗?”第一王风问道。
“不是。她是……”
没等安伯尘说完,第一王风拔腿便走,他可没时间同安伯尘在这废话。
“不过我知道巫宗躲在哪。”看向第一王风的背影,安伯尘朗声道。
第一王风猛地止住脚步,回身,冷冷看向安伯尘:“你若骗我,我必杀你。”
笑了笑,安伯尘上前拉住第一王风,走去另一边说话。
司马槿则和苏醒的忆龙公主继续讲她们没讲完的故事,只剩风潇冷蜷缩着身体,一脸迷茫。
……
夜色由浓转淡,月华散尽。
第一王风站在巫庙一角,强忍着踏出巫庙去找九辰君的冲动。
收回看向第一王风的目光,司马槿黛眉挑起:“这么说,是易先生让他来南荒的?易先生似乎早已猜到九辰君的棋路,也知道九辰君会神游夺舍……这个易先生,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本以为易先生是个大闲人,如今看来,他的心思也不少。”
“人活一世,免不了一争。连他也无法免俗。”
又看了眼第一王风,安伯尘的声音微微苦涩:“三年前的王风兄何等俊杰,时过境迁,憔悴如斯,且还沦落到谁说的话都去信的地步。”
“这也没办法,一旦被逼到这种地步,任何人的话对他来说都是救命稻草。”淡淡一笑,司马槿如是说着,如此这般的情形也曾在她身上发生过,她自然能够理解第一王风的心情。
不多时,灰蒙蒙的天云间闪过一丝光亮,拂晓时的日光对于南荒阴沉的天气而言,等同于无。
新的一天终于到来,南荒圣会也即将开幕,从远处的山脚下隐隐传来南荒百姓们的欢呼声。
对荒民们来说,今天是一个大日子,对于整个天下而言,同样如此。
“如果哪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不会像他那样来找我?”
司马槿忽然问道。
“当然会。”安伯尘不假思索的说道。
莞尔一笑,司马槿也不知刚才为何会鬼使神差的问出那么一句,而安伯尘也只当司马槿是触景生情,并没多想。
第338章 宝炉出世,缘者何人(一)
拂晓刚至,东山脚下便已人声鼎沸。
百姓们从临时搭建的棚舍里走出,聚集在广袤的平原处,朝向东山顶礼膜拜,做着祷言。
南荒物资匮乏,铁矿稀少,偶有发现也缺能工巧匠来打铸,因此圣会所用的乐器都是由竹木所编,巫祝们在半山腰吹笙演箫,乐曲大气雄浑,从飘渺的雾瘴间传出,神秘而又透着古老的气息。
三百六十五名处子身着盛装,捧着清水,在巫使们的引领下,十步一叩,向山腰处进发。
这是圣会例行的礼仪,先由南荒最纯洁的少女们向荒神献上南荒百姓的祝福,再由圣童圣女拜问荒神的圣旨,并且传达给南荒,再由巫宗宣布圣会开始,之后便是长达七天的欢庆。对于大多数南荒百姓们来说,最期待的自然是七天七夜的狂欢,而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午后的圣童圣女拜问荒神才是唯一的重头戏。
东山有炉扭乾坤,金童圣女合采撷。
从南荒传出的这句谶诗引得各方云动,兼之层出不穷的传说,但凡获得消息者无不对“东山炉”抱有极大期待。
北面的丘陵上,关云翼负刀而立,轻捋长须遥望东山。
“关兄,你说那首谶诗究竟是真是假?”
开口的是印辛,他站在关云翼身边,同样望着东山,却是一脸的轻松。和关云翼不同,印辛心里清楚得很,他来到南荒更多的是扮演一个看客的角色。因为不管他自己还是他背后的魏国,论及实力都远弗如关云翼和楚国,更何况还有齐秦等强国。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侥幸获得宝物带回了魏国,魏国也不见得有实力将宝物保下。至于那位急功近利的魏国君,印辛早已为空手而归想好了说辞,他可不想因为一件不知真假的宝贝而断送了魏国的国运。
“真真假假谁能知道。不过吾等既为人臣,就得忠君之事,为君上分忧。无论那首谶诗是真是假,关某都会将宝物带回楚国。”
眼中闪过一缕冷光,关云翼捋须说道。
隐隐听出关云翼的威胁之意,印辛打了个哈哈:“楚君有关兄出马自然马到功成,印某先行恭贺。”
奇怪的看了眼印辛,关云翼微微颔首,没再开口。
这两人已将各自心意表明,只等午后圣童圣女的出场,另一边的无华和张布施则闲不住嘴。
“穿布鞋的,你怎么看?”看了眼东山,无华问道。
“他就在这。”张布施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无华点了点头,忽然一皱眉:“你说姓安的来这,是不是也为了夺宝?”
“十有八九如此。”
嘿嘿一笑,无华脸上浮起玩味之色:“姓安的抛下咱俩不告而别,又躲了一个来月,如今被咱俩找到,若不给个说法可别想如愿。”
张布施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他只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看向关云翼,就见他的身体陡然绷直,扭头望向林中。
雾气未散的密林中现出一道人影,雾气缭绕在他周身,看不清面容,只能隐隐看到那件灰褐色的长衫。
“来者何人!”
关云翼张口暴喝,丹凤眼中掠过寒光,精气神已在一瞬间酝酿至巅峰。
来者直到近前才被他发现,这样的人物关云翼近几年已经很少遇到,但凡遇到,都是成名已久的顶尖强者,且大多是敌非友。
随着关云翼一声暴喝,无华和印辛也发现了那人,转身看去,心头涌起丝丝寒意。
四个天下间一流乃至超一流的好手,包括关云翼在内,竟然无一人率先察觉,来者的身法委实可怕。
“三天前,你们可是杀了十八个漠北修士?”
那人开口问道,声音低沉沙哑,略微僵硬。
摩云尊者既已找上四人,那便是有九成的把握,而他出口相问也并非多此一举。
话音落下,关云翼面无表情,张布施眉头紧锁,无华眼神变冷,唯独印辛神色微变。
“哗!”
风声从密林深处响起,下一刻,飓风席卷而来,裹挟着枝叶和碎石扑向关云翼四人。风影中,摩云尊者的身影渐渐消失。
“小心,他也是漠北修士。”
关云翼喝声道,横刀而立,祭白火开天眼,搜寻着摩云尊者的身影。
无需他提醒,只见这阵怪风,张布施三人便已猜到来人的身份,更知道他定是为那夜的十八名漠北苦修报仇而来。当即张布施和无华倚背而立,各取兵器扫视周遭,而印辛也抽出长槊向关云翼方向靠拢。
怪风扬起沙尘,丘陵间灰蒙蒙一片,睁眼尚且困难,更别说找到那个漠北苦修。
关云翼冷哼一声,反手扬刀,轰出一股巨力将怪风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