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安伯尘朝向少年少女笑了笑。
来者自然是第一王风和月青青,等了七日,第一王风耐心磨光,终于忍不住找上门来。
和无邪居士定下条件后,他本打算第二天晚上便传授安伯尘秘术,谁曾想墨云楼大祸临头,被叛军找上。安伯尘一鸣惊人,杀死贼首,可却身负重伤,这一伤便是七日。若再不传授他秘术,时日一长,谁知那无邪居士会不会变卦,再者拖得越长,两人被桃源村寻着的可能也越大,第一王风可等不起。
上了七层就见安伯尘好似个没事人一般打坐修行,气得第一王风当场便要发作。明明伤势恢复,却偏偏要装伤,害我和青儿白白等了七日。
第一王风刚想叫醒安伯尘,便被月青青不动声色的止住。桃源中人虽修行秘术,可桃源创始人来自大匡,也修行文武火,修行法门不同,可修行道理却大同小异。月青青蕙质兰心,一眼便看出安伯尘修行之法的古怪,整个人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没,身体看似僵硬,却又透着一丝柔和,矛盾而又奇妙。
月青青生怕打扰安伯尘修行,遂止住第一王风,却让第一王风有苦难言,有气难出,硬生生的憋了三柱香。
……
“我们这便开始吧。”
目光落向第一王风,安伯尘开口道。
白目圆睁,第一王风瞪向安伯尘,却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就这样毫不客气的开门见山,非但无礼,还带着居高临下的口气,第一王风自然满心怒意。
安伯尘又怎知第一王风的想法,他不过是急着修行不欲浪费时间,再者先前已谈妥,本应顺理成章,安伯尘方才没有虚礼客气。
眼见第一王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安伯尘心下奇怪,摸了摸脸,只以为脸上有污渍。
到头来,还是月青青笑着解围:“令师无邪前辈托付小风传你秘术,看来安校尉已准备妥当。”
“自然。”
安伯尘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原本他对于修行秘术并不算太迫切,只因那日井中遭遇,他才发现自己的渺小。想要变强,除了修行外,修炼秘术算是最好的途径之一。武斗用枪术,匿形自有鬼影功,若再多一门相当于瞬发道法的秘术,安伯尘又能多出一个保障。所谓技多不压身,修行路途慢慢,这般奇门妙法也不知还有多少,安伯尘不指望都能学会,可能到手的他也不会放过。
出身佃户,骨子里安伯尘仍存着一丝庄稼人的想法,破铜烂铁都是宝,陈粮旧谷也能吃,何况秘术不是破铜烂铁,它可是大匡修炼者求之不得的珍宝。
“小风开始吧。”
月青青笑了笑,转向第一王风道。
秘术传承本是无比庄重之事,在桃源村,每一名子弟修行之前都需斋戒一月,顶香一月,沐浴一月,三趟过完,对天祷告,对地祈愿,方可接受秘术传承。
今夜墨云楼中,三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定下,若让桃源的长老们知晓,定会气得半死。
安伯尘毫不知情,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也是逃亡中人,自然不会去管那么多。
强忍心头恶气,第一王风板着脸盘腿坐于安伯尘对首,思索片刻,冷声问道:“不知安校尉可曾打通周天轮涡?”
安伯尘如实道:“已打通两轮。”
第一王风面无异色,一旁的月青青却暗暗嘀咕起来。看来这安伯尘对于秘术并非一无所知,想来是无邪居士告诉他,那轮涡定也是无邪居士打通,可无邪居士为何不亲自传他秘术?
这个念头也就停留了片刻,片刻后月青青不再多想。
她和第一王风只求那个可以换取出海大船的秘密,其余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第一王风颔首道:“周天轮涡乃是修行秘术的根基,在轮涡中运用文武火炼化天地元素,方能施展秘术。海底轮、脐轮、太阳轮容易突破,也能依靠秘术大家相助,可往上四轮的突破只能靠自己。”
顿了顿,第一王风又道:“轮涡为根基,天地元素为力量,秘术大多分为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也有偏门者,如风、雷等,所有的门类都和这五行风雷脱不了关系,所要炼化的天地元素也在其中。就比如我所修炼金系秘术,需要每日吸取五行之金,方才能够维持修行。”
第一王风说得还算清楚,安伯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秘术的修炼法门果然和文武火有所不同,却有点像鬼影功,只不过鬼影功所吸食的是太阴太阳二气,并非五行风雷。
思索片刻,安伯尘问道:“是不是炼化了五行或者风雷便能施展秘术?”
冷笑一声,第一王风瞪了眼安伯尘道:“若就这么简单,那还要功法秘籍作何?”
这第一王风还真是个坏脾气。
莫名其妙的被第一王风这么一吼,安伯尘无奈的挠了挠头,心中暗道。
“若无手印和咒言,即便吸食了天地元素炼化于轮涡中也无法发出。”
停顿片刻,第一王风接着道:“手印者种类繁多,金木水火土连带风雷,每一系都有所不同,而一系之中又有许多不同的法门,也都各不相同。到时候我传你那一法,自会详说。”
金木水火土,风和雷,总共七系,每一系中还有不同的法门……他的意思估计是不同的功法吧。
安伯尘越听越起劲,只觉这秘术当真博大精深。
“手印还好,可按照秘籍修习,施展秘术时一边掐印,一边口吐咒言即可。修行秘术,最为关键的还是那九字真言。”
“哪九字?”
安伯尘迫不及待的问道。
泛白的双目中精光点点,第一王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那九字便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安伯尘一愣,陡然想起那日和厉霖比武,最后时刻他施展五雷法,似乎也吐出九字真言。
眼见安伯尘发着愣,第一王风皱了皱眉,冷哼道:“你莫看这九个字不起眼,却不知,这九字为上古仙神施法所铸,刻于华表,蕴含世间一切力量。若能全部悟通,天地奥妙尽在掌握,就算一轮秘术家也能战败三四轮秘术大家。不过,即便我桃源长老也未有全部悟通者。”安伯尘不由一惊,却没想到这区区九字竟有如此威力,能让秘术家越级取胜。
好奇心被勾了上来,安伯尘眼巴巴的看向第一王风,只等他道出九字玄奥。
偏偏第一王风只字不提,好整以暇的坐着,半晌,悠悠道:“我和青儿大半夜的来给你传授秘术,连口水都没喝上……”
安伯尘暗叹口气,连忙取出两只茶盏,为第一王风和月青青斟满。
无奈的看向不慌不忙喝着茶的第一王风,月青青嘴角泛起苦笑。
小风平日里成熟稳重,可不知为何,遇上了这安伯尘后,小风总是看他不顺眼,偏偏又无可奈何,眼下占得上风,竟像小孩子般斗起气来。
第136章 秘术传承,九字真言(下)
一盏茶足足喝了大半柱香的功夫,见着安伯尘眉宇间的急色,第一王风暗呼痛快。又过了许久,第一王风方才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九字真言虽只有九字,却暗合天地间九种不同的力量。第一字,临。取其表面涵义,临事不动容,身心稳固,不动不惑,一旦喝出,令人心志坚毅,体魄坚强。”
说着,第一王风手捏印法,白目朝天开,口吐真言:“临!”
安伯尘只觉天地忽然一静,似乎有什么从天野高处流淌进第一王风双目中,瞬息后,他的身躯陡然一亮,仿佛镀上层金甲般,气势威严,神情肃然。
安伯尘大惊,就听月青青开口道:“安校尉,你且拿枪扎他一下。”
“这……”
安伯尘面露犹豫。
“放心,你伤不了他。”
月青青笑着道。
闻言,安伯尘苦笑一声,从墙角抄起无邪,盯准第一王风,一枪刺去。
安伯尘没敢发力,只用了两三成,却是抱着万一见血立马收回的念头。孰料一枪刺出,扎中第一王风肩膀,却仿佛遇上铜墙铁壁,再难得寸进。
“这便是临字诀的妙处。”
看向一脸惊讶的安伯尘,月青青笑着道:“小风所修的法门中有金系的金缕玉衣,一旦口吐临字诀,全身坚硬如金玉,除非天品修士,否则难以破去。”
好生了得……
看向收回印法的第一王风,安伯尘心中暗叹。
倘若第一王风在战场上施展这一法,刀枪不入,还有谁能拦得住他,恐怕真能做到取上将首级如拾草芥。
“接下来是兵字诀。”
第一王风佯装看不见安伯尘的惊叹,傲然道:“兵者,杀人之利器,鸿蒙之初,力量之始,为战斗本源。所以这一字常在交手时喝出,发动秘术,用于战敌。其后一字为斗,斗者,人之本性,物竞天择,万物争斗,方才能分出高下,各踞地盘,因此这一字喝出时,战意陡增,斗志旺盛,往往能发挥超出你原先修为一两倍的实力。”
顿了顿,第一王风接着道:“临兵斗三诀往往同时喝出,临者稳固身心,兵者施展秘术,斗者激发斗志,合而用之,威不可挡。”
眼见安伯尘眼睛都不眨一下,仔仔细细的听着,第一王风兴致上来,弹膝而起,在楼里虚走两步,陡然间掐动印法,张口喝道:“临!”
一字喝出,第一王风身披“金甲”,神色肃然。
“兵!”
第二字喝出,第一王风白目中泛起道道精光,忽而狂风席卷而来,安伯尘看得清楚,在第一王风面前浮现出十把金灿灿的匕首。
“斗!”
最后一字喝出,第一王风陡然间仿佛变了个人般,须发皆张,战意冲天,头顶隐隐蹿出道道金光,仿佛熊熊大火般燃烧着。而他面前的匕首也猛地向安伯尘飞来,其势惊人,虽只有十把,却不下于七日前安伯尘直面两千铁骑时的冲击。
心头一寒,安伯尘强忍去意,猛地抄起无邪,人借枪势,抵挡着第一王风难以撄敌的猛烈战意。
人借枪势虽然已大成,可枪者外物,终究难敌神秘莫测的秘术。
狂风吹散乱发,月光拂落,闪耀在安伯尘不屈的眉眼间。
就在这一瞬,面对第一王风有意为之的战意,安伯尘心中生出玄而又玄的感悟。
日夜练枪,一战神庙,二战演武场,三战朱雀街,面对千军万马誓死不退,安伯尘并不知道,在那一刻他对枪道又有了新的体会。
人借枪势终究是依赖外物,又怎比得上人枪一体,人枪合一?
若非安伯尘在千军之前悟出此道,他也不可能拖着重伤之体飞过百步长的大军,杀至厉家家主面前。却因力气用尽,流血过多,安伯尘未及理清便昏厥过去。直至今日,被第一王风的战意激出那险些丢掉的感悟,无邪在手,持于胸前,人枪合一,不动如山!
安伯尘的人枪合一之道虽非秘术,却和“临”字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旦使出,心志坚毅,体魄坚强,纵然千军万马当前却也岿然不动,无畏无惧。
第一王风并非真要对安伯尘下杀手,不过是想吓唬安伯尘一番,好出口恶气。
可转眼后,第一王风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在他直逼三轮秘术的战意下,安伯尘丝毫不惧,枪尖微微晃动,堪堪抵御住他的战意。
想到那日安伯尘直面千军,勇取贼首的情形,第一王风却也了然。
这安伯尘品性虽差,却也算一勇武之人,只是不知如此低劣的品性为何会被无邪居士那等高人看中,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先是派出一个小胖子当着自己的面和青青说媒,今夜在这墨云楼中又如此无礼,奉茶待客的道理都不懂。虽未深交,第一王风对安伯尘的印象已差到极点,可一想到这安伯尘关乎两人日后能否得船逃出大匡,第一王风也只得强忍下去。
收敛手印,十把匕首也顺势飞回,化作细碎如雨的金粉消散一空。第一王风负手而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思索片刻道:“临兵斗三字的威力你已见识过,这三字真言是最容易明悟,也是最常用到,寻常秘术家只需明悟这三字便能纵横天下,剩下的六字太过深奥,不说也罢。”
安伯尘好奇心一起,哪还收得住,起身抱拳道:“还请王风兄一一道来,伯尘洗耳恭听。”
安伯尘并没察觉先前第一王风是有意让他出丑,只当出于好心示范秘术,言语间也多出几分客气。
犹豫片刻,第一王风点了点头道:“也罢,免得你当我藏着掖着。那第四字者,顾名思义,为人体本身。人体虽不如天地那般浩瀚无尽,却也藏着许许多多秘密,无论你我还是别的人,其实都是一个天生的宝库,只需挖掘出一丝一毫便可受用一生。者字诀主肉身,若能明悟,配合秘术,则可支配自己或者旁人的肉身,或是激发潜能,或是修复伤势……”
第一王风还未说完,余光中,月青青便已掐动印法,口吐真言:“者!”
天如幕,地如席,忽有一道华光飞至,没入月青青手心中。少女素衣素颜,裙带翩跹,丝丝缕缕,冰清玉洁,这一刻像极了九天下凡的仙女,苍白的面庞上浮起病态的红晕。
真言吐出,下一瞬,点点光晕宛如萤火虫般从月青青手心飞出,落于安伯尘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