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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兵走后,她又在院子里踱步许久。慢慢的也就了解了大致情况。看到太守府来来往往的士兵。谢韶一直都没有出来。
  将近黄昏的时候,她终于再次看到了谢韶。
  他换了一身盔甲,右手提着头盔,看到她后走过来轻轻的抱了一下她,然后看着她道:“我要出城。你好好的呆着这里。等我回来。”
  王筱拽住她的胳膊不想放,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谢韶几乎是立刻反驳了她,道:“这次不比上次去军营。我是去救援。你不能去。你就呆在这里。”
  王筱听到了他声音里不容辩驳的语气,顿了顿,咬着唇不甘心。
  谢韶却只是拥紧了她一下,拍了下她的后背,然后豁然转身,一跃而跳上马,带着一众士兵飞快的离开了。
  王筱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分别,竟差点就是生离死别。
  他走后整个武昌郡都戒备了起来,整个太守府的士兵几乎全部被抽调了出来,负责守城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上每天都有大批的巡逻队伍。
  武昌郡的人欢歌笑语少了,紧张戒备多了。
  大多数庶民,都被要求呆在家里不允许出去。而且为了防止敌方的奸细混入城,整个武昌郡开始实行许出不许进的政令,除非有官方的调令才能进来。
  王筱每天都要去看一遍城门,看着紧闭的城门,城门上严肃待令的士兵。总感觉脑门突突的跳。
  但实际上,城外是个什么情况,一点消息也没有放进来。
  王筱既想听到消息,又害怕听到消息。消息无非是两种,好的或是坏的。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两天。武昌郡的人也终于接受了他们即将有战争的事实。好在给了所有人准备的时间。
  两天后,第一个消息飞了进来。
  江夏城被攻破,江夏太守自刎于城楼上。慕容垂的大军攻破江夏后烧杀掳掠抢夺物资,整个江夏城多少人家破人亡。放火烧起的浓烟,远远的在武昌城都能看得见。
  谢韶的兵力原本就不大能大张旗鼓的拿出手,又分散在各区域,光是集中在一起就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他把兵力集中起来赶到江夏城时,江夏已经是最后一根稻草,轻轻一压,就被攻破了。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下,江夏城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江夏郡北边有一支五万人的大军,长期驻守边境。就是为了防止秦军入侵。
  但那支大军前段时间竟然被调到西边的巴东郡救援去了。谢韶派人去打探这支大军的消息、得到这么个结果的时候差点气吐血,据说当时是秦军在巴东郡大军压境,五万大军急促的赶去支援,结果巴东郡那边只是虚晃一招,五万大军反而被困在了长江以北暂时回不来。
  而慕容垂率领的六万秦军,却直接攻打了江夏城。
  那可是慕容垂啊。前年曾大败桓温的慕容垂!
  驻军营地那边竟然也没留下几个人,以至于慕容垂都南下了,他们这几个南方的城池竟然都没得到一点消息。
  如果不是他手上恰好还有一支三万人的军队,可以想象,这次慕容垂一定势如破竹,南方这边肯定连失城池。
  谢韶又想起江夏太守谢善,想到他自刎于城楼上。顿时心情极度抑郁。他拼死送了信出来,却还是没保住江夏城。
  谢韶集齐了三万人的队伍,于江夏城五十里外的山丘上安营扎寨。与江夏城中的秦军遥遥对峙。可是他的士兵大多是新兵,还没有完全训练出来,人数又只是秦军的一半。如果和秦军正面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江夏城中的慕容垂,在得知城外居然冒出来了一支三万人的军队时,诧异的一挑眉。想着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却也并没有太忌惮。
  武昌城中人人自危。
  太守府外突然贴出了两张告示。
  一张是招募士兵的,另一张是招募大夫和医童的,都是去前线支援。
  这两张告示一出,王筱就知道前线危险了。和她一样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少,武昌城中不想离开家乡的热血汉子纷纷应征,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来了,不把他们打出去难道等死或者苟延残喘吗?
  王筱看了一下医童的要求,就是要懂简单的包扎伤口就可以了。
  她思考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决定去应征。
  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她不想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在这里。每天的心慌就是煎熬。况且医护人员是在后方相对安全,而她自问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负责甄选医童的就是太守府的杜大夫。
  王筱不想被他认出来,她花钱从外面的药铺药童那里买了一身衣服,换好后又给自己化了妆,扮成了男的。去医童那里应征时,杜大夫果然没有认出她来。
  她之前的腿受伤,一直是杜大夫治疗的。简单的包扎伤口她看着看着也就会了。如今做的还算熟练。杜大夫让她示范了一遍后非常直接的把她选上了。
  王筱松了口气。却在出门口时看到了急匆匆走过来的邹成,顿时一脑门的冷汗。
  好在邹成这段时间累的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直接去找杜大夫去了。
  王筱掩人耳目的回到了太守府。
  太守府后院现下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忙着备战的事情,自然没有人特别留意她。
  邹成既要忙守城士兵的执行工作,又要忙募兵的事情,还要忙粮草、药材的征集。每天只睡一个多时辰,恨不得有分|身,自然无暇顾及她。
  三天后,第一批征集的士兵、大夫和药童随着大批的军粮、药材一起,被送出了城。
  王筱就在这一批人员当中。
  她离开城门的时候想,她有麻|醉枪,如果不是伸头一刀,她自保没有问题。就算是情况特别危机,她也可以直接启动时光机接驳器。那么谢韶呢?最危险的应该是他,他该怎么办?
  她手上有两个时光机接驳器,一个是她自己的,就套在手腕上。另一个是她的父亲王敬的,就贴身带着。
  她十分想,如果真到了那么危险的时刻就带着他一起走。可是那个时光机接驳器看上去就是坏的,指示灯都不亮。她也不敢随意的启动,万一真的没有坏掉而是启动成功了,她回去了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而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启动它的。王筱悲哀的想着,他会留下,而她……也会陪着他一起留下的。
  “王封,你想什么呢?走快一点,要出城了。”她身边和她一起应征去前线的医童,唤作张小六的,推了一把她。急促的道。
  王筱回过神来,忙加快了脚步,回道:“好的。”
  ☆、第77章
  金秋十月的时节,武昌城外有大片的水稻田和果树林,一眼看过去大多是硕果的颜色。
  有的粮食收割了,有的还没来的及收割。十月,正是一年中最大丰收的时候。秦军赶在这个时候入侵南边的这几个鱼米之乡,也是抱着掠夺物资的想法。
  试想这些城池如果真的被秦军攻破了,对于城中的庶民以及整个晋朝的来年来说,肯定都是巨大的打击。
  军队行驶在官道上,因为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这里,相对而言目前是安全的。官道上一路走去除了军队就几乎没有多余的人影,逃命的人也十分有意识的不会逃往这个方向。
  头顶上偶尔飞过几只呱呱叫的老鸹。由此可见这附近应该有不少死人。
  王筱一路跟在军队的后方,他们这些刚应征的大夫和药童都要靠双腿走路,速度不能慢。只有像杜大夫这样有资历的老大夫才可能坐马车缓一下,而其他的马车,都要留着装草药和绷带等急救物品。
  走了大半天的功夫,约莫中饭后军队才到达前线驻扎的营地。
  营地是在一片平地上,周围既有山峰也有村庄。王筱刚到达营地时,就发现这里氛围凝重,他们这些医童和大夫直接被带到了后方,结果就看到了大批的担架、以及担架上缺胳膊断腿儿的人。
  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痛苦的呻|吟。这里几乎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让人不忍直视。
  王筱扫了一周,生怕在这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心脏忽地窒息了起来。
  和她一起来的有好几个药童,也是第一次看到到这么惨烈的场景,惊得直接呆立在原地满头大汗。
  杜大夫却行动自如,背着药箱往里面走去,一边道:“赶紧跟上,开工了。”
  王筱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她眼观鼻鼻观心的想,来到这时代这么久,对于这种场景,她居然也适应了下来。
  他们几人来到了药棚子,药棚子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十分的简陋。仅能挡雨,遮风却是不行的。
  杜大夫走到一个担架前面,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他们这些药童办事。烧热水,拿绷带、剪刀,清理伤口,包扎伤口,捣药,清理器具……王筱看到那个士兵是手臂被直接削断了,断口处的血开始化脓发黑。杜大夫直接用在热水中滚过的刀削掉了他手臂的烂肉,直到鲜红的血和肉露出来,才撒上白色的止血粉,再用绷带把他的手臂包扎结实。
  在这个过程中,士兵痛的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杜大夫一阵不耐,随手扯过旁边用过一次的绷带塞进了他的嘴里。士兵也知道是命比较重要,紧紧的咬着口中的绷带,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看得人一阵心里发紧。
  这次来的大夫除了杜大夫外还有几人,他们每人占了一个区域,要了两名药童,各自忙活去了。
  王筱和张小六一起则被留在了杜大夫的身边。
  打了没多久下手,眼看送来的伤员越来越多,实在忙不过来,他们这些药童也开始独立救治伤员了。
  无非就是那么几样,清理伤口,止血,上药包扎。什么消毒不消毒的在这里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只要多耽搁一点时间,就意味着后面的人会死。而救治伤员只是让他们尽量活着,至于最后能不能伤好完全恢复,就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必须要有效的救治做的她逐渐麻木,血的颜色看到多了,逐渐变得沉静的脑子也能完全无视它。
  身体却未必能受得了。
  他们这些大夫和药童,从一大早出发跋涉了大半天来到这里,又开始持续不断的救人,心神一直紧绷。中午连口饭都没吃一口,忙到深夜的时候,有一个药童终于没撑住差点晕倒。
  杜大夫当即下令,轮流吃饭。他年事已高,也非常疲惫了,动作下意识的有些迟缓。
  王筱连忙走过去,接过了杜大夫手中的工作,清理他手下士兵的伤口。
  杜大夫有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王筱倒是不怎么疲惫,她突然觉得这要感谢她前几月以来坚持不懈的练武。她之前本没有觉得自己练武是有什么进步的,因为跟谢二十九的对打中,她一直都充当了菜鸟那一方。对方的不可撼动从也没有一点变化。
  可如今在这里,跟一同来的几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一比,她突然发现其实她的进步还是很大的。若是从前,折腾了这么一天她肯定早就累趴下了。
  这个意外的发现竟叫她生出了一种惊喜感,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更加沉稳快速。
  忙活了这么久,伤员也已经救治的差不多了。
  最后一个伤员伤的不是很严重,只是划伤。但由于耽搁的太久,伤口也是化脓了。
  众人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此时天边也微微泛起了白。有好几个药童直接累的往地上一躺,人事不知的呼呼大睡了起来。
  杜大夫从这最后一个伤员的嘴中了解到,原来就在他们这批新应征的队伍来之前不久,他们晋军就在这附近和秦军打了一仗。战况相当惨烈,晋军虽说是胜了,却有许多的兄弟折了。是惨胜。
  所以他们一来到营地,看到的就是大批重伤亟待救治的伤兵。
  最后这个伤员真诚的感谢道,若不是他们这批大夫和药物来的及时,这些重伤的兄弟肯定还要折一半。
  最后的伤员也包扎好后走了。王筱咂摸着他说的那句话,想起今天满地的鲜血和重伤的士兵,无端端的生出了一种生命诚可贵的复杂感情来。
  虽说是十月,又地处野外,凌晨的时候还是有些寒凉的。躺在地上的大夫和药童们躺下的时候太累又穿的少,如今才发觉冷了,开始不由自主的蜷缩起四肢。
  杜大夫看了他们一眼,去旁边抱了好几张草席过来,想去给他们一一盖上。
  王筱看到了,哪忍心让年事已高的杜大夫拖着疲惫的身体做这些活儿,忙过去主动把草席抱了过来。
  这些草席是连同药材一起卸车的,还没来得及分给各人,只是堆在一边。
  王筱拿过草席去把躺在地上的大夫和药童各自盖了一张。心想,以后说不定还有的忙了,这些大夫和药童要是累病了,简直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而是连累了一群人。
  想到此她不由自主的去看杜大夫,却发现杜大夫靠在柱子上也在看她。
  王筱不由得心里一紧,看到杜大夫朝着她招了招手。
  她只得走过去。杜大夫看到她走到近前了,突然开口道:“跟我来。”说罢他站起来,步履蹒跚的朝着不远处的帐篷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