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雁声更想不到, 她跟她这爸爸,竟然也有灵犀相通的时候。
不用张寰给她丢眼色,他话音未落, 她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老男人,在给她争取机会呢。
当然也可能是她把他看得太高大上了,他也可能单纯地就是想让她和她堂姐在老太太跟前争宠也说不定。
他们这样身家以亿为单位的家庭, 当然也有亲情和友爱。譬如张寰和张宇, 其实兄弟关系不错。对外也利益一致, 一方有困难, 另一方也肯定会伸手, 两兄弟守望互助。
但也因为身家过于庞大, 争夺也是不可避免的。
比起张雁声听说过的一些家庭见了血出了人命的八卦, 张家的争夺要温和得多,别说撕破脸,连急赤白脸也没有,顶多就是大家争着讨好老太太。
家风算是相当正, 相当好的了。
张寰一听亲妈要提携他大哥的闺女, 立刻就想着要给自己闺女也争取争取。
不等张雁声应声,大伯母已经开口:“雁雁还小呢,她知道什么呀, 到时候到处乱跑, 妈哪有精力看她?别去添乱了。”
老太太没表态, 却把目光投了过来。
张雁声知道老太太是了解自己绝不会给她添乱的,那么老太太不表态的原因, 大概也就是真的觉得她年纪还小了。
张绮也说:“这种论坛没什么好玩的, 就是开会, 听很多人讲话交流。雁雁我跟你说, 很没意思的。”
明明刚刚还说很想见识这个论坛,这会又说很没意思了。
当着老太太的面这么两面三刀就有意思了?
张雁声有点不耐烦。张绮要是像她妈妈踩梁莹莹那样敢正面来刚,张雁声还能高看她一眼。但张绮这种又暗搓搓地想糊弄她又非要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就让她很腻味了。
“绮绮姐觉得没意思的话,”张雁声直接对老太太说,“那我陪您去吧。我之前就陪我爸出席了小薛总主办的慈善拍卖会,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好多事情在学校里根本不会接触到,多出去走走看看,真的能学到新东西。”
张寰嘴角勾了一下,随即强行克制住。
他就知道,他闺女一定有她妈妈的基因!瞧那聪明劲,跟她妈妈一样。
张绮说出“没意思”的时候,张宇和他太太就知道这傻丫头说错话了。但他们没想到从前傻倔硬顶的张雁声现在却越来越心思灵巧了,居然直接拿话噎住了自己家的傻丫头。
幸而傻丫头还目瞪口呆,着急想向奶奶解释的时候,她二叔已经开口:“一起去,一起去,奶奶岁数大了,我指望着你们两个小的一起照顾一下奶奶呢。一起!”
张宇太太松了口气,觉得侄女虽然说话讨厌了些,小叔子还挺厚道。
她也忙改口:“也是啊,两个人一起,也好照顾妈。”
仿佛全然忘记,刚才就是她说张雁声去是“瞎添乱”。
梁莹莹端着一面板饺子正要往旁边料理台上放,趁着转身背对着这一帮子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虽然张宇太太这样说了,但最后到底怎样,还是得老太太来拍板。
大家都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笑眯眯点点头:“那就一起去。”
张宇太太松了口气,看张雁声面不改色,落落大方,张绮脸上却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她心里暗恨!
她生的这个傻丫头,从小就什么都比不过张雁声,在老太太面前,永远都被小她三岁的堂妹压着,永远都讨不着老太太的好。
她也不知道骂过多少回,教过多少回了,还是这么不灵醒。简直不像是她生出来的孩子。
但张雁声才高一,如果连她都去的话……张宇太太又开口,笑盈盈地说:“雁雁都去了,干脆小麟一起……”
不料她话没说完,她儿子张麟已经赶紧说:“我不去,我不去!那种破会我一个高中生去干吗!我还跟同学约了滑雪呢!”
张麟只比张雁声大一岁,今年上高二。他是个真正的高中生,对这种什么经济论坛金融论坛不感兴趣,才是正常的。
张雁声则不同,作为重生者,她的心理年龄比张绮还大。自己内心里就觉得张绮可以的事情,自己也有平等竞争的权利。
更不要说她亲爹都在给她制造机会。
只是这么比起来,就显得大一岁的张麟更孩子气,小一岁的张雁声反而更成熟。
张宇太太被自己儿子气得简直头昏!
她这儿子明明是张家的长孙!可从小就跟他姐姐一样,在老太太面前总是比不上张雁声受宠。
后来妯娌去世了,张雁声被后妈折腾得日渐执拗偏激,与老太太越来越疏远,她心里一方面可怜张雁声,另一方面也有些窃喜——被那个能干的、得婆婆欢心的妯娌压了这么多年,总算该她翻身了!
谁知道到现在了,她这一儿一女,还是比不上张雁声!
张宇太太气得瞪了张麟一眼。
张麟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奶奶本来就也没叫他去呀。而且她们三个都是女的,他一个男生,才不想跟她们一起去参加什么论坛呢。
“算了算了,他不愿意去就算了。”老太太开玩笑说,“要不然我带这么孩子,这是怎么着?准备开幼儿园哪?”
其实是一个并不算好笑的笑话。“懂事”的大人们正准备捧场地笑一笑,谁知道这笑话不知怎么地戳了张硕成的笑点了。
他笑得直挺肚子:“幼儿园!哈哈哈哈,我姐上幼儿园!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蠢,反而把大人们真地逗笑了。气氛便带了过去,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刚才暗潮涌动的人又恢复了亲昵,说说笑笑地准备下饺子。
只有梁莹莹气得恨不得拧张硕成两下,想叫他别在这些人面前笑得像个蠢蛋一样,丢她的脸!
晚辈们都住在张老太太这里,一大家子人一起守岁。到了十二点敲钟,张麟带着张硕成先冲了出去!准备放烟花!
老太太赶紧指挥俩儿子:“快,快去看着他们俩,别崩着了!”
张宇张寰都乐呵呵跟出去了。
k市规定到正月十五都是可以燃放炮竹烟花的。等女人们都穿好外套来到庭院里的时候,院子里正噼里啪啦放一大挂鞭炮。
k市的天空很快靓丽了起来。不断有烟花在半空炸亮,色彩斑斓,变幻各异。
旧的一年翻篇,新的一年到来。
让过去的留在过去。
张鹤翎抬头看见她姐姐的脸在烟花炸亮的时候,虽然没有表情,却像堆了云霞。
她姐姐的眼睛映着绽放的烟火,眸光又深邃又斑斓。
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要怎么样才能像她姐一样好看呢?
小姑娘陷入沉思,在新年伊始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难题。
新年的假期是忙碌的,亲戚们互相拜年。
张寰张宇的姑表兄弟们来拜访老太太,张寰张宇兄弟俩则去给姑太太拜年。又有各种亲戚轮番前来,年味足足的。
等到大年初六则是老太太和姑太太一起主办的家族大宴。
来的可不止是姓张的亲戚,还有老太太的娘家和姑太太的夫家,亲戚论亲戚,亲戚攀亲戚的,济济一堂。
一场聚会下来,亲戚们都觉得张雁声长大成熟了,张鹤翎大方了,连熊孩子张硕成都(被迫)规矩了许多。
这两年一直盘踞在张寰胸口的某种不畅快的感觉,忽然通畅了,连呼吸都觉得舒服了。
节假日总是过得飞快,大长假结束,人们带着对假期的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地开始了朝九晚五。
正月十三,张老太太带着张绮和张雁声飞去了某个水乡古镇,参加在那里举办的论坛,还可以参加那里的上元灯节。
正月十四张寰还待在家里,员工们不管多严重的假日综合征都得拖着身子去上班,老板则不必。张寰还想多歇两天。
他打着哈欠下楼,两小只已经在餐桌边坐着了,阿姨给他端来了咖啡和烤土司。
张寰咬了一口黄油土司,看着新闻,耳朵里听着张鹤翎对张硕成冷冷地说:“每天什么时间写作业,什么时间可以玩,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别浪费我的时间再重复一遍了。”
张寰抬眼看了小女儿一眼,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视线垂下去继续看新闻,另一只手放下土司,去端咖啡。
张硕成在椅子上跟拧麻花似的扭来扭去地哼唧。
“她又不在家,她好几天才回来呢!她不在不算数!我下午再写作业,我肯定写!你就让我先玩会嘛~”最后一个音打了好几个转,余音袅袅,这是为了玩,开始跟姐姐撒起娇来了。
张寰咖啡杯举到了唇边,抬眼。
正看见张鹤翎眼皮一撩,冷笑说:“大姐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你可以试试,看大姐回来会不会拿尺子抽你。”
血缘这东西真是奇妙。
张鹤翎和张雁声明明只有一半的血缘,可从张寰这个角度看,那眼皮一撩的动作,那嘴角扯动的冷笑……活脱脱一个小号张雁声!
张寰“噗”就喷出了一口咖啡,呛得惊天动地:“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把两小只吓了一跳,张鹤翎瞬间气势全无,又变成了那个软软甜甜的小姑娘,跳下椅子,殷勤地帮爸爸拍背顺气:“爸,爸你没事吧?”
张寰好不容易把气儿顺过来了,小女儿还一叠声地关心地问他有没有事。
他看着眼前软萌的小女儿,眼神一言难尽,心情十分复杂。
大清早的,你cos你姐干嘛?
怪吓人的!